我家的女人

2024-10-10

我家的女人(共7篇)

我家的女人 篇1

我家自有性感妩媚女人味美文

喜欢花,是每一个女子的天性,我也不例外。可是我却不爱养花,只喜欢买花。而且这么多年来只买百合,白色的百合。经常会买一大束百合回家,摆放在客厅抑或是餐厅,供自己观赏。用我自己的话说:百合,是我用来宠爱自己的花!不要问我理由,其实我也说不清楚。许,我是个特别容易相信和固守第一感觉的女子。

百合,喜欢她的淡雅、清香,喜欢她那脱俗高贵的气质,更喜欢她与世无争的品格,静静绽放,悄悄凋零。“这世界,能爱百合花的人很多,能珍惜那纯净、优美、芬芳的品质的人很稀有,这是百合花显得如此孤单的原因,口里说出相爱的话语是何其容易,心里真正相知与疼惜是多么艰难呀!”虽然记不起这句话是出自哪里,但却很是赞同。

百合,不似玫瑰那么的矫情,但却更显出它庄重的气质。百合,清清爽爽,简简单单,花香四溢,不娇不媚,不自傲却稍带些许内敛的自重。身边很多女孩都喜欢玫瑰,并渴望收到它。唯我,每次看到玫瑰总有那么一种厌恶之感。或许,是因为它代表着爱情,而爱情在这个年代是最俗不可耐而又贬值的东西。所以越是娇艳的它,给我的感觉往往就会越虚假!习惯了我行我素,世间的流言蜚语淹死过数不清的英雄豪杰,但却淹不死我。无法接受娇艳,只向往简单、平淡、清爽,对生活是如此,对花亦是如此!

之所以不爱养花,不是我生来不爱,而是养死一盆花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前我也曾养过花,只是,我很少正儿八经地去养它,以至于它们不是旱死就是涝死,不是晒死,就是冻死,反正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同样的一盆花,人家可以把它养得很粗壮,花开得很娇艳,可到我手上就不行了。好在我并不会去计较这些,我不管它是壮还是瘦,花开得是大还是小,是好是坏,只要没被我养死,只要能开花,我就高兴,知足了。我知道,这样的我,实在是对不起养在我家的那些花花草草们。

记得有一年,蝴蝶兰刚刚进入我市。那时,这还是一种很体面的花。对一些没有多少富余碎银的百姓人家来说,能弄这么一盆蝴蝶兰放在客厅,那是一种奢侈。那一年,父亲买回来一盆送给我,紫白相映,非常漂亮。本来就是个爱花的人,看到这样一盆鲜翠欲滴、娇贵可人的花,喜爱之情自然不可言喻。我知道,这种花是属于娇贵之花,跟它比,可能还不如我来的好侍候。于是,开始兴致勃勃地每天围着它转了起来。对它,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只要稍一有空闲,就会去看看它,帮它浇点水,让它呼吸清鲜空气。也就那么三五天的热乎劲吧!慢慢的,便开始冷落了它。有时,甚至很长时间都不去照顾它,直到发现它枯萎到无药可救,在万分惋惜之余,内心才有了丝丝羞愧之情!

蝴蝶兰枯萎了,终于枯萎了,在一个我不知道的时刻“仙逝”了!交到我的手上,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太痛苦了。它不肯迁就我的随意,不愿委曲求全,所以选择了告别这个世界。它宁愿选择孤寂地死去,也不愿再被我“侍候”。因为它的死,我的心也很痛。痛定思痛,发誓不养小宠物后的我又开始了另一种誓言,我发誓再也不养花了。与其这样的糟蹋它们,还不如不造这份“孽”!

就在今年春节刚过,朋友送了我一盆正宗原生种的`,名为《翠盖荷》的铭兰。急匆匆地把它搬回家,摆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碧油油的叶子,如一把把绿色精巧的宝剑。到家才二十来天吧,我居然发现它多了三个含苞欲放的蓓蕾,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幽香索绕,这让我更是喜爱有加。喜爱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幽香,更是这幽香后面蕴藏着的一段难忘的小插曲。自从家里添了这盆兰花,似乎又让我找回了养花的兴趣。闲暇之余,我会默默的对着它出神。想着兰花的高洁、素雅、含蓄,以及才子骚客们用来吟诵它的美词佳句……

花如女人,女人如花,都需要精心呵护,需要有人懂她、宠她,别让她旱死、涝死!养花容易,爱花难。既然决心养花了,就得有养花的样子。于是专程去欧尚买了小小的迷尔型小铲子、迷尔型喷水壶、迷尔型小剪子……反正都是一些迷尔型的,用来养花的小工具。

如今,养花又成了我生活的乐趣之一,空闲之时摆弄它们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我不敢养那些奇花异草,尽量挑一些易活的品种。如碧玉,那一片片碧绿的叶子生气勃勃,如它的名字一般,装点了居室雅致。一盆盆花所散发出来的幽香,像极了妩媚的女人,令人一见倾心。前些日子买回来的一盆康乃馨,昨天去阳台一看,惊喜地发现它已经开了两朵玫瑰红的花儿,还有六个含苞欲放的蓓蕾。看到这一情景,好像有一缕从远方吹来的母亲的情怀,让人心生温暖……一天的疲劳好像也就此烟消云散!

我家的女人 篇2

《一个女人的史诗》系著名作家严歌苓所作, 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田苏菲从16岁到66岁漫长的爱情故事。本文旨在从严歌苓的此部小说中探究爱情的弥久魅力。

一、田苏菲:从最初的心动到一生的坚守

爱情通常开始于偶然的心动, 当然这样的心动有其一定的心理基础。譬如田苏菲对欧阳萸, 她对男性所有美好的想象都集中体现在“集狷狂、柔弱、放荡不羁、细致入微于一身”的政治干事欧阳萸身上。所以她执意拒绝了都旅长, 那个可以给她更高地位与权势, 可以带给她更好生活的男人, 那个似乎终生都把她当成“梦中情人”的男人, 那个可以在她危难时刻给予她无私帮助的男人。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欧阳萸, 并且决定要和他诗意地恋爱, 浪漫地生存。于是, 田苏菲就开始采用直接简单而洋溢着纯真天性的方式和手段去追求欧阳萸, 并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这个理想的男人。

然而一纸婚约怎么可能束缚住风雅浪漫倜傥多情的欧阳萸, 况且这样的婚约是冠之以“孩子”的名义。小市民出身的小菲与文人世家出身的欧阳萸, 本身就存在太大的差距。田苏菲的简单、朴质、粗糙与欧阳的优雅、忧郁、风流, 本就格格不入。爱情之于田苏菲, 只能如天边月, 水中花。

小菲事业的成功并未换得欧阳萸一星半点的青睐, 欧阳萸一辈子没看过妻子演的戏,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小菲的拙和过, 可小菲不管不顾, 她对欧阳萸的好, 倾其一生也无怨无悔。但作为一个女人, 她亦会因为得不到欧阳萸的爱而失魂落魄。欧阳萸身边成群的女人, 让小菲不堪重负。她会反抗, 她借“出轨”来还击欧阳萸, 却没想到这样的还击于欧阳萸轻飘飘如打太极般又反弹了回来, 她最终伤着的是她自己。然而, 她爱他, 为了他, 什么都可以放下。她的不满、嫉妒和怨恨源于爱情, 而这些东西一旦真正触及爱情, 到达欧阳萸身上, 就成了满心满眼的“怜爱”。确实如此, “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怜爱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赏都不可怕, 怕的就是前两者里再添出怜爱来”。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 当所有人乃至整个社会对欧阳都漠不关心, 甚至加以打击, 趁机打倒他之际, 只有小菲, 用她的智慧、勤劳和隐忍, 为生存在恶劣大环境下的那个人, 撑起一方晴空, 守得一片绿荫。她为欧阳萸忍辱负重, 由主角下放为锅炉工;她为欧阳萸不辞辛劳, 奔波于两地, 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她为欧阳萸黑天白地, 寻觅吃食, 甚至进沼泽地逮癞蛤蟆。她所做的一切, 又怎能用“爱情”二字概括!

她用一生的时间, 鉴定他们的“爱情”。她用一生的时间, 换得他的认可。爱一个人, 竟然可以如此舍身舍命地付出, 爱一个人, 竟然可以如此委曲求全、大度豁达!这就是女人, 唯有女人。

二、欧阳萸:爱情路上的精神追求者

欧阳萸是个极注重精神享受的人, 换作现在的话说他十分“小资”, 长相清秀冷峻的他,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忧郁。欧阳萸谈论创作, 谈论诗歌, 写犀利的文艺批判文章, 并用修长的手指弹奏贝多芬的《月光》, 家里时常聚积着一大帮男男女女倾慕者。而作为妻子的小菲一辈子也不懂丈夫精神上究竟需要什么, 也始终未能加入丈夫的谈话圈子。两个人根本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欧阳萸, 本来有一个飘逸如仙才华横溢的意中人, 却因为小菲的意外怀孕而放弃。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他选择了和小菲组建一个家庭, 他痛苦地割舍掉那个意中人, 然而这一切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爱情。欧阳萸一直渴望有一个可以和他“平等对话”的恋人出现。小菲之前, 有无数倾慕于他的女子在他身边暧昧、喜欢, 而后消逝。小菲之后, 他身边亦有无数这样的女人, 奔涌而至, 前赴后继。

与其说他喜欢这样被女人追逐, 倒不如说他喜欢爱情带给他的美好享受。他喜欢女人仰慕追逐他的目光, 喜欢她们对他的好, 从方大姐到孙百合, 从大辫子姑娘到盟盟, 他们喜欢、牵挂并热爱着他。

爱情路上, 欧阳萸策马扬鞭, 得意并失意, 畅通无阻却又磕磕碰碰。他得到过她们,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他追求精神的丰盈, 却又不可避免地陷入物质的贫穷。他依赖爱情生存, 离开婚姻却无法过活。直到晚年, 欧阳萸与小菲才显现出鱼水和谐。

欧阳萸一生追求爱情, 却被婚姻所牵绊。然而, 纵然没有婚姻, 爱情路上的精神追求者就定能如愿以偿吗?答案未为可知, 然而人生经不起假设, 生命只是一种历程。只能言:缺憾人生亦是一种完美!

三、女性视角的集中体现:女人最懂女人心

曾有评论言:严歌苓的此部小说源于作者忧伤的童年记忆, 爱我的人我不爱, 我爱的人不爱我, 爱情, 置于那个社会大背景下, 被凸现出一种悲凉与决绝。

古往今来, 凡代女性立言的男性作家, 虽从某种程度上言也表达出了女性心声, 但远不及女性作家写作之细腻与真实。严歌苓写田苏菲, 往往会带给读者这样一种心理错觉, 莫非田苏菲即严歌苓, 我想此即女性视觉带给读者的全新体验。

女人最懂女人心, 尤其是爱情题材的作品, 女作家写起来女主角更会得心应手。而女性的心理在这样的作品中更能加以集中体现。

譬如, 女人一旦认同爱情, 便奋不顾身, 拼死拼活, 誓死保卫。其他身外物, 诸如事业、名誉、金钱, 统统不算什么。女人可以为爱情放下身段, 牺牲所有。女人可以得失不计, 孤注一掷。甚至女人在对爱情失望后, 还可以忍气吞声, 忍辱负重, 维持一种表面的平静。女性的坚韧、顽强、隐忍, 在爱情领域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说中如此, 现实中亦如此。

爱情于男性, 虽亦举足轻重, 但一对比, 便明显显露出一种先天不足。男人追逐爱情, 却把女人当做一种个人拥有。男人爱得太广泛, 不够深刻。男人爱得太笼统, 无法具体。男人, 因之所肩负的责任与使命, 无法轻装上阵, 追随爱情, 远走天涯。

我家的可爱女人 篇3

听着MP3里周杰伦咿咿呀呀地唱着他的纯美情歌《可爱女人》,我摇头晃脑地跟着节拍和着,心里飘起了她的风景……

我对妈妈一向不如对爸爸那么“尊敬”。不过根本原因可能在她。试想对一个每天清晨要换三四件衣服在你面前招摇,还非要你评出个三六九等的麻烦“家伙”,你能有多少“景仰”之感?

她最大的宝贝就是她的衣橱,里面是她多年来磨平鞋跟逛出来的战利品。虽然我不反对女性爱美,但每次看到她把比划过的衣服在沙发上堆成小山,又吃力地把它们折好放回去时,我总是难以控制自己“长吁短叹”的冲动。而这个时侯她总是坐在镜前一边涂着淡淡的口红,一边呵呵地笑,“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容貌负责,尤其是女人”。我无数次被打败,不得不承认这有点道理。

于是乎,她高昂着她美丽的头,穿着合体的衣服,踩着数厘米高的高跟鞋,翩然地游走在房间里,相比于无数被家务洗刷得黯然失色的妇女,显得那么地光彩夺目。

更多的时候,我穿着简单的T恤和她走在一起,很多人都说我们像两姐妹。听到这话她总会像孩子一样笑着,虽然年龄以一种无法遏制的趋势向前飞奔,但她的心性仿佛还停留在20岁的花样年华,高兴之余,她会在家中摆上几株葱郁的竹子,然后倒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看着,那眼神有说不出的骄傲。

想起夏日的晚上她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我倒在她旁边,闻着她身上丁香沐浴露的淡淡香味,看着小扇子在她手中轻轻地晃啊晃,荡漾出梦的涟漪。一瞬间,我似乎理解了,母性的温柔永远是她身上最耀眼的光泽。

她会在我哭泣的时候用手轻轻拭去我的眼泪,安慰我,理解我,而不是一味追问我为什么;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会一条一条地发来暖心的短信,一字一句仿佛冬天里的阳光,格外温暖。

她也会有伤心的时候,她会难过地告诉我她的烦恼,以及她那些永不妥协的决定。她可以对已经与二姐离婚的二姐夫仍然像亲人一样,也可以和一再侵犯自己的人划清界限,她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遗余力,也会不顾所有人的指责坚持自己的意见,我静静地听着她那些执著的、傻傻的、单纯的又真诚的话语,看到她漆黑的眼眸里光芒闪动如同天上的星子。

可当我把这些赞美之词认认真真地说给她听时,她总是得意忘形,一边拍着爸爸的肩膀一边笑着对他说,“看我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多高”,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脸正经地问,“你是比较喜欢我还是喜欢爸爸”,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父亲一副期待的样子差点要抓狂,而她却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在旁边傻笑着。噢!这个可爱又“可恶”的女人啊!

美丽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温柔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淡淡的旋律在我周围萦绕,似乎凝成了那张最温暖的容颜。

【陈延春老师点评】

跳动的旋律,真挚的情感,柔媚的画面,所有的赞美都显得苍白,读她,就读懂了生活,这不是一篇作文,而是一篇作品!

有房子的女人 篇4

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谢静怡挎着一只带子很长的小包, 两人坐在月圆茶楼里喝了会茶。谢静怡还用白色的塑料袋拎着一斤绿豆, 说是要拿回去煎水给窗子喝。窗子这些时头上老长疱, 身上长疮, 据说绿豆能清火去毒。喝茶时, 谢静怡抽了根烟, 她把烟灰弹在刚擦过脸的湿餐巾纸上。付海全注意到她手旁边就有一只烟缸, 但她偏要舍近就远把烟灰弹在湿纸上。保湿餐巾纸因为擦过她的脸, 上面沾有污渍, 烟头擦着它时发出滋滋的响声。

她抽烟时没有皱眉, 眉头舒展着。当她看向付海全, 两只眼珠像是被螺丝分别拧住了。我二十八岁, 她说。其实她没那么大, 只有二十五岁, 她想把自己说大一点, 故意往上增长了三岁。付海全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的举止, 并且谦卑地听着她说话。谢静怡是个单身母亲, 她儿子马上就三岁了, 见过窗子的人都说他漂亮。

谢静怡说, 他长得像陈局, 宽额头, 直鼻子。

付海全频频点头, 似乎对谢静怡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意犹未尽。

你点什么头?谢静怡带着责备的口吻, 好像怪他太过轻信, 或是她自己有些恼恨, 有些人习惯于对恭维保持恼恨。你又没见过他, 听我说着就点头, 陈局是他父亲。不管别人怎么说他, 对窗子他就是慈父。一见着他亲吻窗子的脚指头, 我就想哭。我可能真躲在洗手间里哭过。他挨着个儿, 吧咂吧咂地亲窗子的脚指头。你想想看, 谢静怡的眼睛红着, 陈局那可是领导啊, 他还亲过窗子的屁股蛋儿。窗子那时候小着呢, 一亲屁股蛋儿他就咯咯咯地笑。

付海全穿一身西服, 虽廉价, 却也整洁合体。看上去就像是个跑销售的人, 卖保险的人, 或是在传销课堂上搞培训的人。事实上这些事他全干过, 他还干过一些别的, 都是这一类活吧。

他说, 我二十五岁。这件事他也说了假话, 他二十八, 少说了三岁。但从外表上你看不出来, 看着他比二十五岁还要小。他的脸很单纯, 痴迷地注视着谢静怡的嘴唇。他红了脸, 有些难为情地说, 我还没亲过小孩儿的脚指头。

那是因为你没做父亲。谢静怡冷冷地说, 并把烟头掐灭在纸巾上。至于房子嘛, 你也知道的, 我确实有一套。在西园路上, 西园地段不错, 那当然喽。毕竟我给陈局做了七年二奶, 这年限她也有些夸大其词。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多说两年就怎么了?她严厉地看着付海全, 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来。陈局对我不薄。哦, 对了, 听到我做二奶, 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 付海全毕恭毕敬地说, 他把眼睛低下去, 余光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个女人在气势上征服了他, 她很张狂, 一点也不猥琐。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走出月圆茶楼, 付海全还要了谢静怡的手机号码。他当场录在自己的手机上, 为了确认它的真实性, 他当着谢静怡的面拨打了电话。

谢静怡认为这不过是种礼节。好像现在男人认识了女人, 如果不跟她要电话号码就很失礼。从今年过年开始, 谢静怡的父母就不停地给她压力, 希望她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所谓正常生活, 是指她要把自己嫁出去, 她必须要有一个丈夫。陈局的事早已尘埃落定, 谢静怡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见了几个人都不了了之, 彼此相识却没了下文。谢静怡对此嗤之以鼻, 陈局就曾说过, 介绍人通常都在干着无耻的勾当。当时谢静怡的家人也曾暗中张罗, 请人给她介绍对象。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地被人霸占, 希望她能有一个正当的婚姻。对于那些张罗, 谢静怡以各种借口拒不到场。但每一次她都会说给陈局听。

陈局非常恼火, 他说永远也不要相信介绍人。

谢静怡却嘻嘻地笑, 撒着娇说, 你是不是有危机感啊?

现在和以前不同, 谢静怡会去和陌生人见面。介绍人介绍一通之后, 便会借故走开。很程式化, 没太多新意。谢静怡越来越厌恶这一类见面, 她又不愿妥协, 一开口就会亮出二奶身份。她这么做分明没有一点自虐成分, 但的确吓到了一些人, 他们至少从道德上无法接受。所以, 很多人见过一次面就消失了。

窗子很明显地依赖着谢静怡, 他在玩一条可以蜿蜒扭摆的玩具蛇。他在地上、沙发和茶几上滚来滚去。蛇的伸缩, 让他兴味正浓。但他要谢静怡待在他的视线内, 能随时在视线内看到她, 他才会有安全感。谢静怡试过几次, 真是这样。窗子玩得太过投入, 只要一抬头见不着谢静怡, 房间里巨大的空洞, 立马就会吓得他大哭起来。他站在原处, 再好的玩具也会被他扔下, 然后仰着脑袋一声紧一声地哭。同时, 他还闭着眼睛, 仿佛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什么惊恐的事情。

谢静怡为了逗他玩, 像是做游戏, 她有时会躲到另一个房间去。窗子于是爆发出持久的哭声。谢静怡为此而感动, 但不免又有些羞愧。因为她觉得就算是玩, 她也在滥用窗子对她的依赖。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便不再和窗子玩失踪的把戏。

看着窗子, 哪怕只是看着, 就很满足了。他的脚下, 在他够得着的地方, 都摆满了图片。谢静怡随手就能拿起一张, 指着他看上面的动物, 或是简单的文字。

谢静怡在做卫生, 她喜欢把房子里擦拭得一尘不染。这时, 手机响了, 打电话的居然是付海全。谢静怡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索了一遍, 还是没印象。

他说, 我是付海全。上星期三我们在月圆茶楼喝过茶, 是王小菲介绍我们认识的。她介绍完就上洗手间去了,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我们在那儿喝茶聊天, 半小时后才离开。完了在门口, 你给我留了电话号码。我现在已到了西园小区,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一栋楼, 也许我正在你楼下打电话呢。你能不能站到阳台上来?让我看看有没有那么巧合。

哦, 记起来了, 这人看来有些唠叨。

不会吧?哪那么巧?好的, 我马上就到阳台上来。我住在七号楼, 七层。为什么要把住处告诉他呢?谢静怡自己都有些惊讶。

说着, 谢静怡来到阳台上。更让她惊讶的事情是, 下边果然有个男人边听电话, 边仰着头往上面看。

谢静怡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 在一下一下狡黠地眨动着。

付海全还穿着那套廉价西服, 与上次稍有不同的是, 他手上还拎着只棕色皮革包, 它的质地和款式像是基层干部用的那种公文包。他敲了三下门, 在他准备再敲时, 谢静怡把门打开了。

拎着包的付海全更显拘谨, 像是一个上门分发广告的人。谢静怡觉得好笑, 但内心怀着怜悯。别着急, 她倒要看看, 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能做些什么。

他打开了那只包, 金属拉链嗤的一声拉开了。他腼腆地笑了笑, 你别笑话我啊, 他说, 我经常得拎着这只包。里面有我求职的全部资料。我从大学毕业就拎着它, 去人才市场, 参加招聘会, 或者直接到人家单位去。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学历证明, 专长, 和几次短暂的工作经历。

你要看吗?付海全说, 他拿出一大叠资料。全看, 或是只看哪一种?他在想, 不知道谢静怡记不记得他上次说到的年龄。如果记得, 最好不要让她看身份证。否则, 她会发现他在说谎。

满大街都是这种拎着包的人。他们大学毕业, 研究生毕业, 或者刚好丢掉了一份工作。风尘仆仆的脸色告诉人们, 他们是求职者。

谢静怡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看着那些资料她惊愕不已。

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 让窗子咧了好几次嘴巴, 但他终于没有哭出声来。他扎撒着手站在客厅里, 一会儿看向这个, 一会儿又看向那个。可能是意识到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便又放心地玩他的蛇去了。他坐到地板上, 手脚并用地弯曲它, 用嘴去撕扯。

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资料?谢静怡问道, 她的声音因为困惑而严厉。

天气开始有些热, 这是四月份, 快到五月, 付海全的额头上冒出汗水。他们在客厅里所坐的位置是这样的:付海全坐着沙发, 那只包被他顺手搁在茶几上。谢静怡则坐在对面吧台边的高脚圆凳上, 那只圆凳, 陈局以前经常坐在上边喝酒、看报纸。有时候他还会搂着谢静怡, 让她在自己的杯子里抿一口。

他们并非刻意坐成这样, 但在客观上却营造出了那种氛围。谢静怡就像是一个招聘者, 或是主考官。

我好像随时要把资料递给别人看, 我已经习惯了。付海全胆怯地答道,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把资料竖着, 在茶几上顿了顿。看过这些东西, 你起码能相信我不是一个骗子。或者, 你还可以看出, 我身上没有疑点。

你的意思是你很清白, 对吗?清白很重要吗?谢静怡发现心里无端地冒出一股怒火, 一有怒火, 她的眼睛便越发犀利。

付海全躲闪着她的目光, 不是, 清白没什么好。为这个, 我还瞧不起我自己呢。可是为你着想, 你却可以放心, 放心地和我交往。

这么说, 你是想和我交往啊?

想, 一见着你我就被迷上了。付海全适时地露出羞涩。

谢静怡接过资料, 草草地翻了翻。这个男人在以这种方式追求她吗?这也太笨拙了吧?再说她又没登过征婚启事, 想赶紧把自己嫁掉, 所以要面试应征者。没有, 她是被王小菲介绍给他的。认识王小菲是近几年的事, 她们偶尔会通通电话, 相约去逛商场买衣服。交情仅此而已。她暂时还不清楚王小菲和付海全是什么关系。

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 资料准备得翔实而精细, 求职简历也被装帧得异常精美。这与传说中的求职策略如出一辙, 你要推销自己, 就得学会包装自己。谢静怡难以察觉地冷笑了一下。

从资料上看, 付海全毕业于一所不错的大学, 但他的从业经历却十分坎坷。他干过好多种职位, 有国企, 有私企, 甚至临时性地在宾馆修理抽水马桶, 在餐馆里引座。当然, 更多的时候他都处在失业状态, 或者说是求职状态。

我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就是求职。付海全想让眼珠也固定住, 像谢静怡一样坚定。但他做不到, 它一直在骨碌碌地转, 游移不定。

谢静怡对他此时的幽默不以为意, 我没有这种经历, 她说, 我从没有求过职。

没有这种经历好啊, 付海全说, 求职让人厌倦, 疲惫。招聘者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 对我们挑三拣四。他们的目光挑剔得就像是扫把, 毫不留情地打扫着一群又一群人。

陈局也说过, 你得硬着头皮往里钻。

谢静怡每每总能想到陈局说过的话。她把手上的资料理整齐, 又递还给付海全。我不看这些, 她武断地咬了下嘴唇, 这儿也不招聘谁。

接过资料, 付海全并不立即塞进包里。他像洗扑克牌一样抽动着那些纸张, 有几页纸比较花哨, 分别是几份简历的封面。而他选出了另几张, 他说, 你不看看我的体检证明吗?

体检证明?你想证明什么?

这个下午, 谢静怡被付海全弄得迷迷糊糊。看上去他一脸忠厚, 愚钝, 沧桑, 却又暗含狡诈。他在出汗, 却没有脱下西服, 也没有解开衬衣领口上的第一颗钮扣。这副打扮像是乡村医生, 谢静怡为他的衣着而难受。

我没有传染病, 他说, 什么病也没有。血糖, 血脂, 血压也都不高。付海全的声音很细, 他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难过, 但是也轻松了一些, 像是没一点负担。那几张纸上打着许多勾, 有医生的私人签名, 和医院盖上去的红色公章。见谢静怡没有看的意思, 他仔细地把它们又装进包里。嗤的一声, 拉链再被拉上。

他拘束不安地把包抱在怀里,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谢静怡哈哈大笑, 看来付海全自己单方面设计了一场面试。这太可笑了, 或许他认为已经过关了。

窗子摔倒了, 谢静怡赶紧从冰箱里拿酸奶给他喝。窗子喝完酸奶却吐了, 乳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漫出来。谢静怡蹲下, 用手掌轻拍他的后颈窝, 轻抚他的背。动作温柔, 又小心翼翼。

付海全想要帮忙, 被谢静怡阻止了。她说, 你坐那儿吧, 不用你操心。

她用软纸擦净窗子的嘴, 窗子连着打了几个嗝。一会儿就好了, 一打嗝就没事啦。你张开嘴, 谢静怡说, 张开嘴打呵呵。窗子听话地张开嘴巴, 呵呵呵地出气。谢静怡凑上前去, 用鼻头嗅他的嘴。

嗅了一阵, 她说, 好了, 没一点馊味。要不要再喝一个?

窗子点着头说, 要喝。

谢静怡又去拿酸奶。

这期间, 付海全看到茶几上放着电视遥控器。他打开电视, 里面正在播放一个寻找失踪儿童的节目。很多儿童被人贩子拐卖。人贩子呈网状, 也呈线状。上家, 下家, 中间人, 异地转运, 错综复杂。谢静怡拿来酸奶时, 刚好出现那个镜头。在警方帮助下, 一个母亲终于和她失踪后又被找到的儿子重逢。母亲激动过度, 直哭得瘫倒在地上。

关掉电视, 谢静怡脸色陡变。

她紧搂着窗子, 直搂得他透不过气。窗子挣脱开, 喝着酸奶, 玩着画片。谢静怡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我得送你去幼儿园, 下半年就送。

我不去幼儿园, 窗子说。

像你说的, 这孩子果然额头宽, 鼻子直。

可是, 你到我家里来干什么呢?谢静怡逼视着他。从你进门到现在, 你始终没说。总不会就为了要告诉我, 我儿子长得额头宽鼻子直吧?

她又在发火, 她的怒火说来就来。会不会因为我动了她的电视机?她不爱看电视?或是嫌电视里的声音太吵?要不然, 就是电视里的画面刺激了她。她害怕窗子丢失, 害怕他遭到拐卖。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 窗子是谢静怡仅有的依靠。

我想和你继续, 付海全说得有些结巴。

他就是这个意思, 谢静怡的心里早已明白。和他结婚吗?她拼命排斥着这一想法。她就像是一座城门, 想着要用坚固的圆木顶上去。

想和我继续?我们开始了吗?你是要和我恋爱, 还是结婚?谢静怡连珠炮似的发问, 她的眼白无比冷淡。

结婚吧, 如果你愿意, 我今天就可以住进来。

今天就住进来, 也太离谱了吧?你要女人, 还是想要一套房子?谢静怡感觉她就像是在审判, 男人也能如此不顾尊严?

王小菲告诉我, 你需要成家。

不是我需要成家, 谢静怡粗暴地打断了他, 是我的父母亲要我成家。你明白吗?他们要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以前他们觉得我不正常, 现在他们认为是时候了, 我也可以正常。他们想要漂白我, 洗钱你懂吗?懂一点?那好, 我们当然不是要洗钱, 但意思是一样的。他们认为我的房子是黑房子, 财产是黑财产, 人也是黑人, 都脏着呢。所以, 他们才急着, 要以一场婚姻来漂白我。结婚的目的就在这儿。

谢静怡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付海全却相当平静, 好像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说到了房子。她问我到底要娶一个女人, 还是要娶一套房子?切!这也是问题吗?为什么一定要将人和房子分开?求职的经历让我明白, 我在这城市里很多时候都走投无路。许多人和我一样, 我们居无定所。娶一个女人, 并因此而获得一所房子, 有何不可?

既然你目的明确, 那么, 我应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哼, 可我是二奶。

那又怎么样?付海全朗声叫着, 像是在和谁争辩。

我很早就跟着陈局了。谢静怡现在想要一举击溃付海全, 他能有多么坚硬?他打算承受多少?在我还是女孩的时候, 我就跟着他。他对我新鲜嘛, 一个星期来几次。后来次数渐渐减少, 一周一次, 半月一次, 直到一个月或几个月才来一次。

陈局说过, 小女人能让老男人变得年轻。对此我有体会, 我几乎能肯定, 我们的欢娱让他年轻过几岁。

付海全不动声色地听着, 他想这个女人在试探他。她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尽量把自己说得淫荡, 堕落, 和下作。她那双盯着人不动的眼睛太厉害了, 它的后面还有什么?

真的就像求职一样, 来之前, 付海全花时间做足了案头工作。他了解谢静怡的底细, 清楚她的性格。她越是这样咄咄逼人, 越是内心虚弱, 她想要吓退我。

那是, 陈局有福啊。付海全随声附和, 他引而不发。

我也有福呢, 谢静怡尖锐地截断他的话头, 是陈局把我变成了女人。

说着, 她独自进了卧室。窗子没意识到谢静怡已离开他的视线, 他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想, 怎样才能扭断那条蛇?他想扭断它, 却难以如愿。毁掉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差不多是每一个儿童的志向。

付海全暗笑了一下, 他把怀里的包搁回到茶几上。为了凑齐那里面的东西, 他花费了多少功夫啊。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他有耐心。这样便利的时代, 什么样的资料他都能够弄到手。嗨, 谁都能弄到。

谢静怡从卧室里出来了, 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付海全显得庄重。他的手分别搭在两只膝盖上, 腰挺着。他好像还保持着一个应聘者的姿态, 像是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学生。谢静怡觉得好笑, 心里却又有一份默许和首肯。和一个如此谦卑的人谈论过去, 会很惬意。何况那样的过去, 在很多人看来都不堪回首。谢静怡的脸上, 因此而挂着残酷的笑容。

她手上拿着一本华丽的绸面影集。付海全以为是照片, 陈局, 或他们的合影。却不是。它不是影集, 而是一本剪报簿。里面满满当当地粘贴着纸片, 都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文章。还有些打印或复印件, 则是由网上下载下来的。

全是陈局, 他的消息我都搜集着。只要我能找到, 一条不漏。我都贴在上面了, 谢静怡一脸狂热。

如果谢静怡仔细检查一下付海全的包, 便能发现, 这本影集里的大部分资料, 在他的包里也能找到。甚至, 有些谢静怡没有搜集到的东西, 付海全那儿也有。

可是, 付海全假装很新奇, 他猜测那就是陈局, 他在一张陈旧的“剪报”里。戴眼镜, 窄脸, 瘪嘴唇, 晦暗而萧索。

都说他是贪官, 十恶不赦。说他弄了多少钱, 弄了多少女人。有名有姓的女人就有七个。一些小报和纪实杂志, 老在登他的事。登他怎么弄女人, 可我一点也不恨他。知道吗?那七个女人里面没我。他没有说我, 没有把我招供出来。如果他说出我, 即使我无罪, 至少这些房屋财产要作为赃物没收。你说对吧?可是从来也没人找我。

陈局说过, 就算你是一块铁, 双规也能把你熔化。那还是陈局以前偶然跟我提过这事, 他害怕双规。可是后来, 陈局不仅被双规, 他还进了检察院, 并最终被判刑。可见他过了多少关口, 但他就是没说我。他把其他的女人都给说了, 却只字不提我。

谢静怡哽咽着, 你怎么看?

付海全一页一页翻看着剪报簿。那上面的文字, 把陈局描述得腐败、荒淫、贪婪而龌龊。尤其是他被判刑之后, 那些纪实杂志还披露了诸多细节。单是看一些小标题, 都会让人深恶痛绝。

独独能保护下你, 证明陈局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

你这么看?

重情重义。

但是, 事情并没有完。陈局被判了十八年徒刑, 还有许多人要求判他死刑呢。有那么多人恨他, 贪官总是让人不服气, 十八年太便宜他了。谁也没能料到, 陈局服刑期间, 却离奇死亡。

陈局的结局, 作为文字方面的记载, 都被保存在剪报簿的末尾。付海全看完最后一页, 啪地一声合上影集。

我尊敬他, 他说。

他尊敬陈局, 即使是为了讨好我才这样说, 也不错啊。谢静怡心里动了动, 她首次不觉得这个男人外表难看, 他呆板得可笑。

陈局说过, 到了那一天, 我自有办法。所以, 我相信他会走那条路。我不奇怪。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骂他, 只有我还在想念他。

你现在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还想和我结婚吗?谢静怡挑衅似的问道。

想啊, 我到这儿来的目的就是和你结婚。

可我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不许你这么说, 付海全把剪报簿递给谢静怡, 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动作有些突兀, 不像是他做出来的, 但就是他。他的坐姿有了很细微的调整, 腰部和肩部不再那么紧张。他在向着谢静怡这边倾斜。谢静怡从卧室拿出剪报簿后, 就坐在沙发上了。

为什么一个离异女人, 可以是体面的。而做过二奶, 就一定是有污点和耻辱的呢?付海全急迫地抢白着, 就好像他正遭到一群人围攻。

我必须有一个态度, 付海全想。

谢静怡愕然地瞪着他, 他在为自己辩护。可以把你和陈局的事情也当成一桩婚姻。一桩不被认可, 不被法律所容, 却又是秘密存在的婚姻。那么, 你自然也能被视为离异。不对, 准确地说, 应该是丧偶。怎么了?一个有过婚史却又不幸丧偶的女人, 有问题吗?

付海全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巧舌如簧?或者, 他本来就是这样?谢静怡的身体有些发软, 她觉得飘。

窗子没能扭断那条蛇, 相反, 却和它蜷在一起睡着了。他睡得甘甜而又软弱, 蛇就搭在他肚皮上。谢静怡看着这孩子微笑, 她抱起他, 说他玩累了就会睡一觉。窗子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脑袋搁在她的臂弯。我得把他送到床上去, 她说, 不能让他着凉。

然后, 她抱着窗子往卧室里走。这是她第二次去卧室, 第一次她拿出了剪报簿。

我帮帮你吧, 付海全说, 于是尾随着她。实际上他帮不上忙。卧室里没有想象中的气息, 床上, 梳妆台上稍显凌乱, 衣服和浴巾乱放着。窗帘也不太洁净, 有一些污秽的痕迹。

安置窗子睡下, 他们又出来了, 付海全只是跟着走了一圈。但他自然多了, 早已不再手足无措, 看着也不像是个推销员。

还是坐在沙发上。都有些蒙, 晕乎乎地像喝了酒。付海全西服敞开着, 衬衫领口处的钮扣解开了一颗。更重要的是, 他的头发也蓬着, 不像刚来时梳得纹丝不乱。哼, 看来他有好几种模样呢。他试着要抓住谢静怡的手, 谢静怡躲开了。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只包, 想着里面的那些求职资料。

谢静怡说, 有了窗子就是不一样啊。我能顶住, 有他就有一切。陈局出事前就已经很少来了, 是窗子让我不觉得寂寞, 不觉得孤独, 让我有事做。看着是他依赖我, 其实是我在依赖他, 我得有个寄托啊。等陈局出事了, 窗子就成了陈局。他的鼻子, 他的额头你都看见了, 和陈局多像啊,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静怡沉醉地说着, 他是陈局的血脉呢。在她沉醉时, 她的眼睛竟然还能活泛。

陈局思索了很久, 说生吧, 你把他生出来。

这是陈局的决定。他把老花眼镜从鼻架上取下, 搓了一把脸, 然后一头扎在谢静怡的腹部上。我要听听他的声音, 他说, 他正闹腾着呢。谢静怡抚摸着他稀疏的白发, 一声怜悯的叹息很像是呜咽。

他是不是早有预感?谢静怡说, 让我生下他的儿子不过是在安排后事?当陈局的头从她的腹部抬起, 那上面糊满了泪水。

生下我们的儿子吧, 陈局说, 你留着他。

能有窗子太好啦, 生下他, 不仅能为陈局接续香火, 还能纪念他。纪念他你知道吗?陈局让我留着他, 不就是这个意思?可见他想得远呢。但我生窗子的时候难产, 差点死掉了。医生为我做剖腹手术, 才拿出窗子。听到他细弱的哭声, 我晕厥过去。

谢静怡说得这么细致, 她喋喋不休。而从付海全掌握的材料看, 窗子是一个疑点。他所获取的信息, 和调查到的情况, 都不能证明陈局和谢静怡生过孩子。或许他们想过, 却很难证明。刚才看影集里的剪报簿, 付海全特别留心, 也没发现有关私生子的指控。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付海全终于抓住了谢静怡的手, 灵巧地揉搓着她的每一根指头。我不止晕厥了一次, 我在说哪一次?有好多次啊, 晕厥, 裤管里的血。我为陈局流过产。流过几次, 一开始我们没计划要孩子。或者是, 我们不能要孩子。我很容易受孕, 不能生就得流掉。流产的滋味你不会知道, 谢静怡回握了一下付海全的手。这样抚慰一个女人不算难, 谢静怡对此没感觉, 但她还是驯服了些。这个男人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她想要不停地说话, 什么都说给他听。

流产, 冰凉的器械伸进我体内。我看不见, 可是金属碰撞, 发出的叮铃声敲着我的耳膜。血粗糙得像是细小的沙粒, 刮擦着我大腿上的皮肤。我那时候的感觉特别灵敏, 什么都知道。血流在我腿上, 像蚂蚁或别的小虫子从我身上爬过。世界上最残暴的人是谁呢?我告诉你吧, 就是医生。医生和护士还在闲聊, 某个人和另一个人悄悄说, 这女人恐怕再难怀上孕了。流产次数太多, 她不可能再怀上孩子, 可惜!在说我吗?一定是。她胡说, 我假装没听见, 却想着要跳起来撕烂她的嘴。

都过去了, 你现在需要过上新的生活。付海全说, 他把茶几上的包拎下, 放在地上, 还用脚推了推, 让它远离沙发。

谢静怡注意到包不再要紧。而在很多求职的时候, 付海全都是手不离包才对。你说的新生活, 是指我们俩吧?

也是, 你需要新生活, 我也需要。

还需要房子。谢静怡恢复了她惯有的凌厉, 凝然不动的眼珠子, 颜色一下子就变深了, 看着更黑。

付海全转着脑袋, 四下里看了看宽大的房屋。这没什么好嘲笑, 不是吗?有些人依靠求职一辈子, 甚至两辈子也得不到西园路上的一套房子。他飞起一脚, 将那只包踢到了墙角里。

他毫不掩饰, 谢静怡发现他足够厚颜无耻。这样好, 这样用不着提防他。老想着提防一个人多难啊。他直言不讳, 就是奔着房子而来。没问题, 他似乎早打定了主意, 娶上一个二奶, 娶有房子的二奶。他管这叫新生活, 没错啊。谢静怡想, 这样不是可以少走弯路吗?

陈局说过, 他想和我举行一次复古式的秘密婚礼。

举行过吗?

没有, 陈局太谨慎, 没找着地方。

我们可以, 付海全说, 各类婚庆公司都在提供这种服务。尽管礼仪繁多, 佣金也高, 也还是有很多人要做。

正说着, 有人按响门铃。谢静怡看了付海全一眼, 说, 谁会来呢?

她打开门, 猛地拥进四个人。两名男警察, 一名女警察, 和一个戴着手铐的女人。一个警察举着小本本, 高声说, 公安局的!

他皱着眉头, 显得很不耐烦。其他几个人也都貌似心不在焉。谢静怡看着戴手铐的女人, 突然觉着她面熟。付海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好奇, 往边上挪了挪, 摆出张望的架式。

家里的孩子呢?警察问道。

没有人进去喊窗子, 也没太大动静啊, 但他自己走出来了。窗子看着很清醒, 不像刚睡醒的样子。见着这些人, 窗子也没哭。谢静怡仿佛掉了魂儿, 踉跄着, 像排队加塞儿一样插到孩子和他们中间。她的身体左右晃动着, 像是捉迷藏似的护着身后的窗子。

他是我儿子, 我的, 谢静怡尖叫着。

几个警察没理她。是她, 戴手铐的女人说, 正是她从我手上买走了这孩子。女人默默地哭着, 我可真是伤天害理啊。孩子我也记得, 样子没错, 被她买走时, 他才两岁零七天。

一个警察比对着照片, 用手托着窗子的下巴, 温和地审视着他的五官。窗子像是面对问诊的医生, 很听话地配合着他的手势, 并转动自己的面孔。警察说, 对, 是他, 我们又找着一个了。他的名字叫火豆。

付海全看了看电视机, 它被关着, 没影像。但他记得, 刚才电视里还在播着一个节目, 寻找失踪儿童。付海全意识到, 可能他到女人这儿来得不是时候, 太不是时候了。他非常恼怒, 却无处发泄。本来他都快要成功了, 谢静怡的防线逐一瓦解。拎着这只求职用的公文包, 他很快就能到手一个女人, 和一套房子。没想到警察出现了, 太他妈的扯!她为什么要买一个孩子, 并且处心积虑地编造谎言, 说成是自己所生?很可能, 唯一被这个谎言骗到的人, 就是谢静怡。付海全悻悻地, 悄然退出房间。

不是“女人”的德国女人 篇5

“不是‘女人’”。男人都如是定义德国女人,这里面不是贬否,而是钦佩的赞赏。

德国女人的自信

德国女人并不漂亮,仿佛已经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共识,她们甚至没兴趣花时间在打扮上,你不会在大街上见到多少衣着亮丽的美女,她们大多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牛仔裤。可是,再不匀称的身材,套着毫无特色的大T恤走出来,依旧是昂首挺胸的姿态。

在国内花俏惯了,刚到德国时真有点不适应,特别是冬天,熙攘的人群中是见不到多少色彩的,几乎都是深色,若是大红大紫的往街上一站,突兀得很。买衣服成了有点郁闷的事,样式多为大方简单,那些别出心裁的装饰,精致的蕾丝,或是典雅的流苏难觅踪影,就连T恤上,也不舍得搭配夸张的图案来彰显个性。不是灰色就是白色,要不再来点黑色和深蓝色,做女人的色调这样单一,难免会让人觉得乏善可陈。但若是走进一户德国人家,大到房屋内饰基调,小到一只碗碟一张餐巾都无不透出女主人丰富的内心。墙上是家族几代人各个重要时刻的照片,玄关旁的空地会在万圣节摆上巫婆南瓜和木头雕成的小刺猬,在复活节摆上肥嘟嘟的兔子和散落一地的彩蛋,孩子们能吃到用自己名字字母做成的小饼干……用德国男人的话来说,他们的女人,是生活的必需品,就像空气。也许,是日耳曼人性格里的不张扬让女人们低调,也许,是男人们的宠爱让德国女人尽管不施粉黛,却也自信满满。

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难免受到影响,时间长了,也疏于打扮起来,物质生活的必然产物就是浮躁和过度的虚荣,其实,多半还是不够自信,需要身外物作为佐证。

Schillmann太太是我第一位房东,五十多岁,但看起来完全不似真实年纪,下班后泡吧跳舞到深夜才回来,尽管她有个稍显臃肿的身躯,却最热爱那些高热量的可口食物,我们总喜欢告诉她要有所节制来对抗发福年龄带来的必然,Schillmann太太却从不以为然,食物是人生命中最为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要抵触它,那是对上帝赐予的不尊重。你们为什么要将美丑的概念那么一致化,难道我这样就不是美吗?就算是“游泳圈”,只要是我的,对我来说,就是美的。

带着几许霸道的言辞,仿佛这种自信与生俱来,就连年轻如我们,也不敢有这样的笃定。

德国女人对美的概念比我们广义了许多,不管什么身材,也不管什么年纪,一到夏天的阳光里,大街上穿吊带便比比皆是,如果想要舒服,谁都敢穿没有海绵垫的胸衣。而阳伞这个东西极为罕见,小麦色的皮肤是健康的呈现,在她们看来,健康,才是美。

德国女人的低成本幸福

说到低成本女人概念,女人应该有自由的眼神和心灵,不为别人过多的改变自己。以前看到一些文章大事渲染女人的修炼,要独立多金,品质生活,尊享奢华……最后修炼的面目全非,和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而似乎这个国度的女人在发自内心的生活着,很少受外界看法的影响。

语言班老师Erika,是个年纪不大个头也不大的女人,时常抱着马鞍子走进教室,要不就牵着两条黑色的边境牧羊犬,她上课,两条狗就听话的蹲在讲台的旁边。Erika毕业于荷兰马斯特里赫特大学,学金融的人知道,从这所大学毕业大多都会成为金融界的翘楚。面对我们的疑惑,她只是轻描淡写的摇摇头,说那不是她想要的。念书的时候得到了当地人的很多帮助,回来之后她便加入了政府的计划,将家里空余的房间十分低廉的提供给有需要的国际学生,喜欢各国的文化,就选择做起了语言班的老师,教授来自世界各国的学生,有个很爱她的丈夫,一个三岁的女儿,每到假期,一家人登山,滑雪,骑马,人不能各个出类拔萃,但一定要热爱自然,从来没见过她化妆,留漂亮的棕色长发,她说,健康和微笑是最好的化妆品。

一次相约在下午茶时间,Erika邀请整个班的学生去她家,从屋里端出烤好的小蛋糕和香浓的红茶,我们坐在屋后的草地上,谈笑风生,洒下来的,是慵懒的四月阳光,雨季过后的空气里有清新泥土的气息,蓝天光洁如璧,闭上眼,尽是德国式的惬意。仔细想来,我们总是太在意外部的坏境,而忽略了客观存在的本身,自在如斯,是需要足够内涵的。

德国女人的厨房

“德国女人的厨房是个艺术品,尽管最后盘子里的饭菜可能是个悲剧”

刚住到科隆那段日子,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对厨房之事鲜有研究,却为了要帮朋友捎带德国产的厨具,而不得不在专卖店绕了一圈又一圈,做什么样的菜就有什么样锅,煮蛋有煮蛋器,吃鸡蛋有专门的杯子配专用勺,做三明治有专业三明治烤盘,搅拌沙拉有特制的叉,做蛋糕的面粉要经过特殊的筛子,计时器分成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形态摆满了整个货架,无奈,实在一头雾水,只得求助朋友的母亲,在这方面的认知上扫扫盲。

于是应邀来到朋友家,见识了德国女人的厨房。尽管对刀叉还有烹饪家什的精确和丰富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依然还是唏嘘不已。

左边一面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锅,还按照大小比例排了顺序,而相邻的一面墙上则挂上了大大小小的勺子,就好像现代艺术馆一般,开阔且一目了然,干净整洁自是不用说了。盐和糖是有专门的陶瓷罐存放的,上面标着古老的德国文字,据说是从祖母那里继承而来。然后其他的东西也必定有妥帖且固定的存放处。拉开抽屉,餐桌上用的各种刀叉勺全都整齐的摆在隔段里,沙拉叉,主菜叉,汤勺,饭勺,切肉刀,切面包刀……另一边则是各种原料的格子,米格,面粉格,意大利面条格,布丁粉格,麦片格,发酵粉格……用完即放回原处,方便而有序。我想这是德国女人的骄傲吧,这样做饭是让人快乐的,完全没有为人劳动或者为己糊口的无奈。活得如此精致,也是需要一种虔诚的。

德国女人的热度

不少德国女人的评价,多年以来似乎一直停留在传统层面,保守,冷漠这样的言辞还是会先入为主,就像那时在欧洲看到的有关中国的描述总和贫穷落后扯上关系,其实德国女人也热情,是有节制的热度,需要点时间才能感受到。

那是刚进大学,慕尼黑工大新生见面,助教带着大家熟悉各个教学楼,食堂,还有学生中心,相互不认识,难免有些沉默,一如懵懂少年般的谨小慎微,助教提议要做游戏,那时很蹩脚的德语,半晌才明白游戏的规则,两个班比赛,大家把身上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全部连在一起,最长那个班级将赢得新生礼,且不在乎礼物是什么,只见得巴洛克风格的小广场上人声鼎沸,男生们宽衣解带自不在话下,几乎个个只剩遮羞布,女生们连绑头发用的带子也没放过,更有甚者,脱下了胸衣,亚洲来的我们自是羞涩难当,不忍斜视,而几个德国女生白皙的皮肤却在阳光下明亮到耀眼,德国女人保守的形象荡然无存。其中一个,就是Sonia。

我们分在同一个课题讨论小组,除开学业上的问题,跟我聊得最多的,就是中国。德语里面也有个词来特指独生子女,这项人口政策引起了最多的好奇,为什么你们会有这样的限制,没有兄弟姐妹你们不觉得孤单吗?然后她说起自己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可以分享很多童年的记忆,都是再美好不过,如何来解释,我已然语塞,对于地广人稀的德国,这的确是个难以理解的选择,看我有些词穷,她忽然很认真的跟我说,德国人很注重家庭,有兄弟姐妹是如何幸福,听着听着,全然已经不是前面的论题,焦点竟然成了劝解我应该冲破政策让以后的孩子有兄弟姐妹,仿佛,那是她的责任。这是个在德国南部阳光中长大的姑娘,只是单纯的希望每个人都如她一般幸福。

女人更在意女人的眼光? 篇6

精液的多少要根据个人的体质来看,正常男性每次射出的精液量约为2~7毫升,精浆占95%以上,精子占1%。如果数次未排精或精液量少于1.5毫升,即为精液过少症。如果一次排精量超过8毫升,则称为精液过多症。排精量过多可能是由精囊炎症所引起,而过少可能是睾丸功能异常、内分泌紊乱、前列腺疾病等造成的。另外,如果性生活过频或自慰次数多也都可能导致精液量变少。

男人们一直相信,女人化妆、打扮都是为了吸引男性的眼光。事实真是这样吗?

在线零售商Swimwear365的一项调查显示:男人们可能过于自信了一些。接受调查的2000名女人中,有一半以上更愿意关注别的女人,而不是男人。

其中:

83%

女性认为海滩是关注女人的最好地方。

60%

表示来自陌生女性的赞美会让自己欣喜。

43%

说自己完全不屑于男人的赞美。

42%

承认自己每天精心装扮是为了在更多女人面前展示自己,而非吸引男人的注意。

33%

认为身材完美的女人比体格健美的男人更让人艳羡。

10%

认为自己比别的女人漂亮。

爬EX的床之心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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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山寨”生活 篇7

一家三口随遇而安安贫乐道道合志同, 燕子衔泥一样建设幸福生活, 转眼到了2009年元旦, 盘点一下其乐融融的日子, 每个人用一句话总结过去的365天, 我说:“日新月异。”韩小寒说:“芝麻开花———节节高”。15岁的刘一鸣却语出惊人:“越来越好, 越来越‘山寨’!”

我山寨, 我快乐

刘一鸣首推的“山寨”之王, 是他妈妈韩小寒。

许是热爱运动的缘故, 韩小寒总是一身休闲, 从不花枝招展, 头发短短, 素面朝天, 除了夏天有两套裙装, 日常穿戴几乎全是运动服。

韩小寒出身贫寒, 又跟着我过了许多年穷日子, 勤俭持家, 不舍得花钱。在我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的诱导下, 手握家庭财政大权的她终于给自己置办了几套名牌, 看着那著名的“adidas”商标, 那醒目的背靠背的图案, 那显眼的对号标志, 我终于生出了几分沾沾自喜:“老婆, 咱奋斗了这些年, 终于让你穿得起名牌, 也算可以了吧。”

韩小寒神秘兮兮地笑:“当然可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可以?”

无论生活多么清苦, 韩小寒从来没有过抱怨, 当初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她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 后来买了个小小蜗居, 她说家不在大温馨就成, 今年终于住上了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居室, 我尚在因为有房无车暗自羞惭, 她进进出出收拾房间却不时哼唱着: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比呀比蜜甜!如今这名牌一穿, 英姿飒爽的她的确非同凡响, 我都担心她做梦会笑醒呢。

“什么名牌啊?山寨名牌吧?”还是儿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妈这样的‘酷抠’一族, 穿名牌那还不跟割肉似的?”

韩小寒佯做生气追打着儿子:“就你嘴快!本来想唬唬你爸这个马大哈, 给他点心理安慰呢, 你偏偏揭了山寨的老底儿!”

再定睛细瞧, 果然, adides, 明明跟adidas差着个字母呢;两个背靠背的小人, 生生少了一个脑袋;那个明晃晃的圈着NIKE的对号, 对号之外不显眼处还坠着一排小字母呢, 不仔细甄别, 还真就看不出来。

“不买贵的, 只选对的!”韩小寒理直气壮:“就咱这模特身材, 穿啥啥像样, 既然可以以假乱真, 干嘛花那么多冤枉钱?”

儿子以多嘴弥补多嘴后遗症, 一个劲儿赞叹:“那是, 那是, 我老妈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老妈身姿矫健赛马华, 穿啥啥像样, 哪里用得着名牌装点门面?”转过头悄悄冲我做鬼脸:“让她山寨去吧, 有钱难买高兴, 真名牌未必就能穿出好心情。”

也对, 以韩小寒的一贯的吝啬劲儿朴素劲儿, 穿着千八百的运动服运动鞋招摇过市, 还不心疼得胸口老是扎着根刺?

不久, 有同事来参观新房, 对我们家那套样式新颖的“红木家具”赞不绝口, 韩小寒轻启朱唇, 一语道破天机:“山寨版的, 才三万元的价位, 这么一套真正红木家具要十多万呢!”

客人走后, 儿子不高兴了:“人家都没看出来是赝品, 你干嘛自曝寒酸?”

韩小寒义正辞严:“我喜欢山寨是为了图便宜讲实惠。爱面子贪虚荣, 那还不如就打肿脸充胖子买真正的名牌, 趁早别山寨!”

国庆刚过, 韩小寒用了八年的摩托罗拉T191手机终于寿终正寝, 她还试图去维修店让它起死回生呢, 可是走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找到需要的配件, 摩托罗拉的曾孙曾曾孙都已经横空出世, 谁还用这么老旧的祖爷爷?我拉着她去逛手机店:“正好你生日快到了, 我送你个手机做礼物吧。”

选来选去, 韩小寒还是选中了一款山寨机, 700元的价位, 跟正品的差价就有四千多, 柜台前推来搡去, 我终于还是没能犟过她。“就算是山寨机质量差不经用, 我一年用一个, 年年用新的, 七年才会花掉一个的钱!”她恨不能掰着手指来算计。

回到家, 韩小寒拿着说明书埋头钻研, 儿子放学回来, 她眉飞色舞地炫耀:“快看看快看看, 款式新颖, 功能超全。”儿子饶有兴致地拿过去摆弄了一番, 兴高采烈地推波助澜:“划算, 真是划算!”

第二天是星期天, 逛街归来的韩小寒一进门就笑得花枝乱颤, 我和刘一鸣莫名其妙地追问了半天, 她才喘匀一口气:“今天可真是糗大发了!”

原来, 韩小寒从世纪商城坐公交车回家, 半路上手机突然响了, 那声音, 绝对的振聋发聩:“我在这里等着你归来, 等着你归来看那桃、花、开……”韩小寒先是给吓了一跳, 待到弄明白彩铃是从自己的包包发出来的, 满车人用眼睛送过来的都是葱白, 韩小寒立即觉得天旋地转, 颤抖的手也已经不听大脑使唤, 好不容易抖抖索索摸出了手机, 里面的阿牛还在等着谁归来, 有乘客捂着耳朵尖叫:“再等桃花都谢了, 赶紧接听吧。”韩小寒哪还分得清接听键还是关机键, 直接就掐断了那碎金裂帛的声音。

端详着那个款式新颖功能超全的小山寨, 韩小寒还在为刚刚的一幕笑个不停:“好家伙, 简直跟二十多年前戴蛤蟆镜穿喇叭裤的小青年拎着招摇过市的四喇叭录放机似的!”

刘一鸣拍手叫好:“我老妈二十年前没敢招摇过市, 老了老了, 也招摇招摇!”

韩小寒哈哈笑着把情景模式调成了震动:“别介, 招摇一次就够了, 俺还是让它藏在口袋里充当小型按摩器吧。”

我出其不意拨号过去, 它果然在韩小寒手里发挥着超强马力。韩小寒尖叫一声, 像扔掉定时炸弹一样扔了手机, 看着它震得地板嗡嗡作响, 一时呆若木鸡。

稍顷, 一家人一起笑翻在地。

我山寨, 我无奈

连刘一鸣也得承认, 我们家最不山寨的人, 是他老爸我。

平时我就极其痛恨假冒伪劣, 手机事件之后, 我公开宣称:“你们谁爱山寨谁山寨, 任何东西, 我绝对不买山寨版。”

刘一鸣一向支持他妈的山寨行动, 此时不遗余力地辩护:“山寨代表的是草根精神, 是对大公司垄断和霸权的挑战, 不一定都是盗版和侵权的假冒伪劣, 他们克隆、仿制, 也有创新, 我妈的‘adides’和“koppo”, 不也美观舒适百穿不厌?现如今已经是山寨时代, 你敢保证你跟山寨绝缘?”

我以拒腐蚀永不沾的决心信誓旦旦:“我绝对出淤泥而不染。”

话音落地, 尚是余音绕梁, 我就陷入了山寨门。加班, 晚归, 刘一鸣的电话追过来:“老爸, 我饿啊, 肚子正咕噜噜抗议呢, 你老人家赶紧带回点方便面。”

糟糕, 我霎时想起韩小寒宣布过今晚同学聚会,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家赶, 在楼下的食杂店买了三筒“康师傅”, 进得家门, 刘一鸣以饿虎扑食之势抢得一筒去泡面, 却在厨房里笑声震天。我满腹狐疑走过去, 他正弯腰捂肚子, 手指方便面包装盒笑不能言, 我看了半天, 不明就里, 刘一鸣的手指划过“师”字的那一横, 一横即不见了踪影, 我瞪大眼睛:“咦, 怎么是‘康帅傅’呢?”

“山寨, 绝对的山寨版!”刘一鸣好不容易止住笑:“您千万别再发誓出淤泥而不染!”

在我们家, 一旦有人自食其言, 就会出现三分之二的家庭成员对其大肆声讨的局面, 为防患于未然, 我以十元“封口费”买断刘一鸣的话语权, 他保证替我保密, 在韩小寒回家之前共同毁尸灭迹, 不再提及“康师傅”事件。

但从此一提山寨, 刘鸣就背着他妈冲我挤眉弄眼, 害得我没法再做深恶痛绝状以示清白。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 已经到家的韩小寒打电话给我分派任务:“洗衣粉没了, 你带上来一袋。”

接受上次的教训, 隔着柜台对货架上的蓝袋雕牌好一番打量, 没错, 一个黑色的大雕正展翅欲飞, 虽然包装袋被内容物弄得凹凸不平, 但该有的图案、文字却一个都不差, 就是它了。

接过洗衣粉的韩小寒却哈哈大笑:“山寨!山寨!看你还说不说跟山寨绝缘!”

刘一鸣凑过来看热闹, 那聚拢袋子即是雕牌抻平袋子即能分开的“周”“佳”牌, 让他立即把“封口费”忘到了九霄云外:“哈哈, 我老爸二度犯傻, 再次被山寨产品拉下了水。”

我像表演小品的范伟那样摸着后脑勺追悔莫及, 发出了憨乎乎无可奈何的声音:“防不胜防啊!”

以后, 我干脆不防了, 出差省城, 我给韩小寒带回的礼物是二百元的“LV”包包, 给刘一鸣的是一百元的Hiphone牌MP4 (即“山寨版”的iphone) , 以百元的价位感受千元的快乐, 两个人如获至宝, 把玩够了, 又对我百般戏谑:“怎么, 也开始热爱山寨了?”“老爸, 难道你要改邪归正?”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本人品位绝对没变, 本想给你们买正版礼物, 可是钱包有意见, 没办法, 只有如此这般的投、其、所、好!”

我山寨, 我时尚

我们家能把山寨视为时尚的人, 非刘一鸣莫属。

刘一鸣的山寨生涯, 发源于二年前那桩馒头引起的血案, 当陈凯歌的《无极》片段被胡戈恶搞成一个令人捧腹的法制案件, 我们夫妻俩在刘一鸣指引下第一次在笑声中领略了“山寨”的魅力, 但我们离开电脑就忘记了胡戈是何许人, 刘鸣却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久又率领我们看了他的新作《乌龙山剿匪记》和《新闻联播》, 这个据说只为了让自己高兴而热衷于克隆电视短片的人, 着实让我们一家三口也高兴了几回。

自打认识了山寨, 刘一鸣就山寨不离其口, 并利用他举一反三的聪明才智, 无师自通地练就了分辨山寨产品的火眼金睛。某日, 正当我们家的排油烟机第N次发生故障, 屡修屡坏摧毁了我再度修理的信心时, 突然有自称某品牌厨具公司的人上门推销“帅康”牌抽油烟机, 这好比是给渴睡的人送了个枕头, 我立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刘一鸣却无比冷静地审视着商品包装, 终于发现帅康后面还缀着三个不易察觉的字:小旋风。率康小旋风, 分明是帅康的山寨版, 山寨倒也罢了, 居然还打着真帅康的价位骗人!障眼法失败的推销员灰溜溜逃走, 刘一鸣跟在后面怒斥:“见过山寨, 没见过你这么山寨的!”

暑假, 我们一家三口兴致勃勃在北京旅游, 世界公园里, 刘一鸣一一把悉尼歌剧院、埃菲尔铁塔、狮身人面像收进镜头, 边拍照边自言自语, 我问:“儿子, 你嘀咕什么呢?”刘一鸣答:“我在表扬它们很雷, 很山寨!”

某日饭桌上, 刘一鸣突然神秘兮兮地问:“知道现在人们见面都怎么打招呼么?”我和韩小寒面面相觑, 纷纷摇头做渴求答案状, 刘一鸣得意道:“落伍了吧?连这都不知道!现在人们打招呼既不问吃饭了吗, 也不问离婚了吗, 而是……, ”还是刘一鸣的老妈反映快, 迅速接茬:“今天, 你山寨了吗?”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刘一鸣兴致勃勃地表扬。然后又给我们背了一段据说能雷倒人的作文:早上起来, 被“山寨版”鸟巢造型手机的十种巨响铃音叫醒, 洗把脸抹上传说中的“迪澳润肤霜”, 泡上一碗“康帅傅”红烧牛肉面当早点, 再喝袋“豪牛牌酸酸乳”, 听着“SQNY半导体”里的电台节目, 顺便带上包“奥利傲”夹心饼干和“可日可乐”当下午的零食, 然后潇洒地穿上一身“阿迪瓦斯”运动服, 耳朵里塞上Hiphone牌MP4的耳机, 出门上学……

“晕~”我立即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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