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

2024-05-27

卡尔维诺(精选12篇)

卡尔维诺 篇1

“一个世纪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短暂的, 这位早我一百年出生的俄国作家在有限的岁月里留下了永恒的经典。”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里说到, “经典作品是这样一些书, 它们对读过并喜爱它们的人构成一种宝贵的经验;但是对那些保留这个机会, 等到享受它们的最佳状态来临时才阅读它们的人, 它们也仍然是一种丰富的经验。”鉴于此, 我将从《日瓦戈医生》中收获双重经验。文本中对历史、生命、革命的书写以日瓦戈医生的一生为线索, 惊喜、激荡、理性的欣悦、情感的忧伤常常纠缠我的脑海中, 文本以及阅读文本的体验都与我这个个体建立了关系。

卡尔维诺以《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为题, 写了阅读《日瓦戈医生》之后的笔记。他以他的眼界、凭他的阅读对文本做了批评。这批评本身成为研读作品不可不读的文章。我将结合自己的阅读体验、认知谈谈卡尔维诺评价《日瓦戈医生》的成与败。

一、关于历史书写

小说主人公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是莫斯科的一名医科大学生。他的一生坎坷曲折, 经历多次战争和革命。“不能使用的卫生间, 卫生间旁边只有一扇窗户的房间和歪斜的厨房, 一条快坍塌的过道, 还有一条下陷的黑通道。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搬到这儿来之后便放弃了行医, 变成一个邋遢的人, 不再同熟人见面, 过起穷苦的日子。” (1) 这是日瓦戈后来回到莫斯科生活的写照。小说就是以他的一生为线索, 通过他的坎坷经历, 他和小说中众多人物的交往和对话, 他的创作、信件、独白、思考, 从一批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的视角, 勾勒出当时历史的风云变化。“作品着重表现的不是历史真实本身, 而是人物关于这些历史事件的预感、反应、评说和联想。” (2)

卡尔维诺在评介这部小说时说到, “我试图以这种方式, 表达一个关注书中同样一些问题并欣赏书中对生活的直接表现但无法认同书中基本主题———历史超越人性———的人, 在阅读这本书 (或者说与这本书争辩) 时, 心中引起的感情、问题和异议。我的观点与书中的基本主题截然不同, 我总是在文学中和思想性中寻找恰恰相反的东西:人积极地参与历史。”关于这部长篇小说的历史书写与人性、二者之间的关系等问题, 我存有与卡尔维诺不尽相同的看法。卡将小说的基本主题定为“历史超越人性”当然是合理的, 这超越并不是消灭抑或是毁灭。卡尔维诺认为在帕斯捷尔纳克看来, 历史是神圣的, 是一种庄严的存在, 超越人, 哪怕在悲剧性之中也是高洁的。

但卡尔维诺“人积极地参与历史”的观点, 我不认同。人参与历史是合理的, 但若历史是被一群疯狂而盲目的人推动, 那这时人类的积极参与就会极其可怕。“发疯似的东奔西跑是所有人的命运, 这是时代的精神。”“人比狼更凶狠。行路人一见行路人就躲;两人相遇, 一个杀死另一个, 为了自己不被对方杀死。还出现了个别人吃人的现象。人类文明的法则失灵了。兽性发作。又梦见了史前的穴居时代。” (3) 这就是真实发生在俄国大地上的历史事实, 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的人性。在这样的历史、革命的现实中, 日瓦戈医生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他无法也不可能积极地参与到历史中, 他是被拖着往前走。“他十分清楚, 在未来这个怪异的庞然大物面前, 自己是个侏儒, 心怀恐惧, 然而又喜爱这个未来, 暗暗地为它自豪, 同时又像告别那样, 最后一次用深受鼓舞的热切的眼光凝视着天上的浮云和成排的树木, 看着街上的行人, 以及这座在不幸中蹒跚的俄国城市。他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 为的是让一切都好起来, 但是无论什么都无能为力。” (4) 他以他诗人的敏感和气质对历史作出反应和猜想。“他的诗写的不是复活, 也不是收殓入棺, 而是在这两者之间流过的时光”, 尤里在这生与死之间用诗作来记录流逝的时光, 历史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深刻的烙印。这或许就是卡尔维诺得出的帕斯捷尔纳克的两个看法之一, 即是对人的所作所为隐含不信任, 包括人建构自己的能力、人对自然和社会的刻意改造。当然这种不信任并不是否定历史中的人性, 而是在面对集体意识时能有知识分子清醒和独立的气质, 以这样的独立和清醒更加关注何为历史, 关注人性、个性, 更具人道主义。在小说中, 日瓦戈医生并没有向任何一种体制靠拢, 他有着知识分子的敏感和良心。帕斯捷尔纳克关注历史中的人性、个体。“文学经典之所以为经典就在于能在对人的精神层面的把握中深刻地洞察时代的本质精神内涵。” (5)

帕斯捷尔纳克对个体生活和个性独立的关注, 使《日瓦戈医生》表征出一种疏离“宏大历史”的意向。“这种对历史与现实的超越了普通政治层面的思考, 这种克服了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和政治功利主义情绪, 以人类最广泛的永恒的、共同的情感为旨归的批判与超越意识, 是文学经典的重要特质。” (6)

帕斯捷尔纳克在小说中塑造了一系列人物, 他关注这些人物对历史和革命的反应、他们人生的苦痛与挣扎。他的关注不是一个集体的“人民”的人性, 而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在历史中的个性。主人公日瓦戈从小浸泡在知识分子的文化氛围中, 他是医生, 他是诗人。他的一生充满了苦痛与挣扎。他爱妻子东尼娅, 但拉拉对他的吸引是他无法抵挡的。拉拉是他的女神, 她有着不可思议的美丽, 有着崇高的羞怯和诗意的灵魂。小说中东尼娅的一番话道出了她与拉拉极端的区别———“我诞生于人世就是为了使生活变得单纯并寻找正确的出路, 而她却要使它变得复杂, 把人引入歧途”。 (7) 东尼娅、拉拉这两位迥异的女人使尤里的生命和挣扎变得愈发真实, 也使尤里的形象立体、全面。当然, 在面对革命、战争这些历史真实时, 他的独立与思考和当时的“宏大历史”是矛盾的, 这使他的处境处处充满了张力。

除了尤里之外, 小说中还有很多人物处于当时的历史之中, 作出了不同的反应、评说, 人生也因此有了不同。安季波夫是小说中一个特别的人物, 他的一生是矛盾的。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动物”, 他即是“纯洁的体现”, 又是一个被时代和政治异化了的工具;他虽然铁石心肠, 但仍有“一星半点不朽的东西”。他离开拉拉参加的战争的动机也很微妙。其实, 帕斯捷尔纳克的“历史”与卡尔维诺的“历史”或许是不同的历史。

二、关于革命

卡尔维诺在文章中说到“革命是帕斯捷尔纳克基本诗学神话的重要时刻:自然与历史融为一体。在这个意义上, 小说的核心———小说在风格和思想上达到的高峰———应是第五章, 也即1917年在到处是穷街陋巷的医院小城梅留泽耶夫的那些革命的日子……在梅留泽耶夫, 我们看到日瓦戈享受着一段快乐时光, 交织着革命生活的热情和他与拉拉在一起 (仍只是暗示) 的诗情画意。”不知卡尔维诺如何定义这里的“自然”一词, 自然与历史融为一体, 接下去又谈到尤里在小城梅留泽耶夫充满革命热情、与拉拉在一起诗情画意的生活。可见, 卡的“自然与历史融为一体”即是人与历史融为一体, 对革命充满热情、积极参与革命、历史的过程。

卡尔维诺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在第五章尤里向拉拉的告白中谈到, “革命违反着意志奔腾而出, 仿佛是一股被阻滞得过长的空气。每个人和每件事物都苏醒了, 获得了再生, 一切都发生了转化、转变。也许可以说, 每一个人都经历了两种革命, 一种是自身的, 另一种是共同的。我觉得, 社会主义宛如一片海洋, 所有个人的、单独的革命应该像无数溪流一样汇聚其中, 这就是生活的海洋, 自存自在的海洋。我所说的生活的海洋, 指的是那种值得用绘画表现的生活, 是经过创造而丰富起来的充满智慧的生活。”此时的日瓦戈对革命充满了期待、向往、希望。生命自如。可是日瓦戈所认为的革命与现实的革命是有区别的, 他认为革命有两种, 自身的和共同的, 所有个人的、单独的革命汇聚到自存自在的社会主义的海洋之中。现实的革命是强调集体意识, 不讲求个性的。

尤里深受曾做过神甫的舅舅的影响, 又在知识分子的文化氛围中成长, 他身上有博爱、有独立、诗意、责任等很多品质, 这就决定他在面对各种处境中的反应。不管外界环境如何, 他力求在工作中尽职, 对家庭忠诚, 以基督式的怜悯关爱人们。在他的札记中, 他们全家迁到瓦雷金诺后, 尤里的同样充满热情的生活。“从清晨到黄昏, 为在自己和全家工作, 盖屋顶, 为了养活他们去耕种土地, 像鲁滨逊一样, 模仿创造宇宙的上帝, 跟随着生养自己的母亲, 使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新生, 创造自己的世界。” (8) 由此可见, 日瓦戈对生活的热情并不是来自外在的革命。这种热情是由内向外散发出的力量, 在革命给个体生存和表达空间的时候, 这种力量就足以支撑尤里对生活的热情。另外, 除了尤里自身的特质, 梅留泽耶夫和拉拉的相遇也是他如此有激情的原因之一。这是外在解释。

另外在第五章一开始就交代了尤里、加利乌林和安季波娃在小城的生活, 其中提到“然而他们始终萦萦于怀的, 就是尽快摆脱这种把戏, 赶回家园从事各自长远的事业。” (9) 这也看到他们内心还是渴望摆脱这种革命带来的生活。在第五章结尾, 尤里在返回莫斯科的列车上, 他在卧铺上辗转反侧, 所思考的“是关于越来越广泛地席卷整个俄国的信息, 是关于革命及其面临的不详而艰难的时刻, 关于这场革命可能取得的伟大结局”。尤里作为知识分子, 仍在保持自己清醒、独立的思考和认识。在即将到达莫斯科前, 尤里的心情是复杂的, “三年间的各种变化, 失去音讯和各处转移, 战争, 革命, 脑震荡, 枪击, 种种死亡和毁灭的场面, 被炸毁的桥梁, 破坏后的瓦砾和大火———所有这一切都化为毫无内容的巨大空虚”。他渴望回到家、回到亲人面前, 重新生存, 他认为这是这是探险者的追求, 也是艺术的真谛。

与卡尔维诺认为小说的核心是第五章不同的是, 我更倾向于文本中的十三章。整本小说就像一个难产的妇人, 到十三章是痛苦与欣悦的高潮, 尤里与拉拉彼此经过艰难生活之后重逢的惊喜让人同主人公一样觉得无比珍贵、激动, 他们对革命与战争的认识也更加深刻, 起初对革命短暂的认同感消失了。拉拉在和尤里谈她和安季波夫的生活时, 提到了她对战争、革命的看法, 以及对人们命运的无法抗拒的影响。“我还是没回答你, 为什么我们的幸福遭到破坏。我后来完全明白了。我讲给你听吧。这不只是我们俩的故事。这将是很多人的命运。”

“那时谎言降临到俄国土地上。主要的灾难, 未来罪恶的根源, 是丧失了对个人见解价值的信念。人们想象, 听从道德感觉启示的时候过去了, 现在应当随声附和, 按照那些陌生的、强加给所有人的概念去生活。兴起了辞藻的统治, 先是君主的, 后是革命的。” (10)

三、关于无产阶级人物

卡尔维诺在评论中认为“帕斯捷尔纳克的支持和同情仅限于知识分子和中产阶级的世界 (就连身为工人之子的帕沙·安季波夫, 也是读书人, 是一个知识分子) , 其他人都是小角色,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充数而已”。

笔者认为卡尔维诺的这点评价是有失偏颇的。小说的中心人物是知识分子, 这点确切无疑, 帕斯捷尔纳克以知识分子的眼光来书写人们对历史真实的预感、反应、评说和联想。但这并不意味其他人都是小角色, 是为了充数。帕斯捷尔纳克在作品中的思考是关于人的生存、自由、真理、历史的思考, 是普遍性的, 不仅关乎知识分子, 也是关乎每一个在生存在大地上的人。“这种以个性的、自主性的对当时的集体意识的批判性思考, 这种从哲学上对社会历史变迁的透视, 正是知识分子以其独立的理性精神审视世界的可贵方式。” (11)

卡在评价中还说到, “《日瓦戈医生》一个重复出现的主题是无产阶级的反意识形态性质及其立场的含糊:各种各样的传统道德和偏见与无产阶级所无法充分理解的历史力量融合在一起。……随着内战的步伐加快, 这种粗鲁的无产阶级的声音亦愈变愈响, 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字:野蛮”。或者说, 帕斯捷尔纳克只是将历史的某些状况写进了小说, 不能说他蓄意如此塑造, 他也没有以一种高傲的知识分子的态度来贬低无产阶级人物, 只能说他在作品中对历史的某些状况作了自己的反思。

文本呈现在每一个批评者面前, 批评者自有一番论说。卡尔维诺做出他对《日瓦戈医生》的评价, 笔者是对评价的评价, 在与卡尔维诺的对话中对《日瓦戈医生》中的历史书写、革命、无产阶级人物给出自己的看法。

参考文献

[1]鲍·帕斯捷尔纳克.蓝英年, 张秉衡译.日瓦戈医生.桂林:漓江出版社, 1997, 第1版.

[2]伊塔洛·卡尔维诺, 黄灿然, 李桂蜜译.为什么读经典.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6, 8, 第1版.

[3]齐宏伟.一生必读的关于信仰与人生的30部经典.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 2008, 1, 第1版.

[4]汪介之.《日瓦戈医生》的历史书写和叙事艺术.当代外国文学, 2010 (4) .

[5]汪介之.关于《日瓦戈医生》的一种跨文化诠释——论艾娃·汤普逊对作品的误读.当代外国文学, 2012 (1) .

[6]董晓.日瓦戈医生.我心目中的经典.俄罗斯文艺, 2000 (4) .

卡尔维诺 篇2

解读老卡尔教子密语:卡尔·威特的教育

卡尔•威特是19世纪德国著名天才。他的成长得益于他的父亲老卡尔•威特教育有方。从出生开始,老卡尔就给了小卡尔以及时和适当的教育。老卡尔把这些珍贵的方法整理成了此书。200年前的教育方法如何与今天的家庭教育结合起来?今天中国的父母如何体会200年前老卡尔的教育理念的精髓?这就是两位导读者所要解决的问题。本书导读结合当今中国的现实,利用近代以来教育学和心理学的成果,很好地梳理了老卡尔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让老卡尔的教子智慧更适合中国的父母。

卡尔维诺的中国标签 篇3

经典是素雅和没有颜色的

4月23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的一年一度的“世界图书与版权日”,相关的庆祝活动也将在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举行。在中国,这一天已被本土化为“世界读书日”,并被赋予了特殊的官方色彩和政治意义,常有推广“红色经典”等活动搭车举办。每年此时,也照例有机构发布报告,哀叹中国人民特别是青少年阅读率的下降。

意大利著名作家卡尔维诺同样深知小朋友读书和读经典的必要,不同的是,他对经典的定义是素雅的和没有颜色的。在《为什么读经典》一书中,他就什么是“经典”给出了十四条定义。与青少年阅读相关的一条里写道:“它们对读过并喜爱它们的人构成一种宝贵的经验”,这些书具有“形成性格的实际作用……赋予我们未来的经验一种形式或形状”,从而给年轻人提供价值的衡量标准和美的范式。

我们悲哀地看到,如今关于价值的衡量标准和美的范式,如果不是缺乏,至少也是混乱的。回到真正经典和真正回到经典的迫切需要,现在不亚于我们文化史上的任何关键时刻。多少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现在并不缺少经典。这是经典的丰裕时代。我们需要的是阅读行为和阅读指向上的拨乱反正,需要让读者找到真经典,也让真经典找到读者。

但是,我们的读者在哪里呢?而卡尔维诺本人的作品,也已被评论界奉为经典,而他真正的中国读者又在哪里?

匹不是小兵张嘎

卡爾维诺是意大利的国宝,被公认为战后最著名和最有想象力的意大利作家。他1923年生于古巴,父母为他取名伊塔洛,实应译作“意大洛”——类似于一对中国夫妇给孩子取名“中华”——从中可见父母不忘母国的赤子之情。

卡尔维诺两岁时,全家迁回意大利,墨索里尼的领袖像始终俯视着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他的父母都是左翼分子,1943年,德军占领意大利北部,母亲鼓励他和弟弟弗洛里奥参加游击队,为此被纳粹拘作人质。“我父亲在她眼前三次被黑衫军假枪决,而她表现出无比的刚毅与勇气。”卡尔维诺在自传性随笔集《巴黎隐士》中写道。

二战结束后,他加入了共产党,这一举动并非出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觉得,在战后意大利的各派政治力量中,只有共产党提出了最现实的计划来改造国家,并防止法西斯复辟。1956年苏军对匈牙利革命的干涉,引发了西方左翼知识分子的第一波退党潮。卡尔维诺也在第二年退出意共,并从此确信,艺术家应与政治保持距离。

“我的创作是从写战争和人民的生活起步的。”卡尔维诺说。他的小说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径》出版于1947年,描写敌后游击队,可被归入当时兴起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运动。但它绝对和我们遭遇的那种“高大全”“三突出”的现实主义不同。小说的主人公名叫匹,乃投奔游击队的贫穷少年,故事里的关键道具是一把从鬼子那儿偷来的手枪——不,匹不是小兵张嗄,他既没有痛斥龟田的壮举,也没有壮烈牺牲的奶奶,队伍上也没有智勇双全、玉树临风的老罗叔。很不幸,匹的姐姐是妓女,向鬼子提供三陪服务,游击队员们则尽是痞子、酒鬼和流氓,就连政委吉姆也不例外。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匹通过学坏而成长,而不是通过学好而成圣。

新版“卡尔维诺经典”的《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中,加入了2001年版“卡尔维诺文集”中放弃的1964年再版前言。对于理解卡尔维诺的文学道路,这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献。他在文中表示,他那时只想通过处女作表达这样的一种感觉:“啊,是的,你们想要‘社会主义英雄吗?‘革命的浪漫主义吗?我给你们写一个游击队员的故事,书中谁也不是英雄,谁也没有阶级觉悟,我们给你们表现边缘人物的世界,那些流氓无产者!这本书将是最正面的作品,最革命的作品!我们何必在乎已是英雄、已有觉悟的人?我们应该表现为了达到这两个目标而必须经历的过程!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觉悟,我们就应该关心他,而且只关心他!”

但即使是新现实主义时期的卡尔维诺,也已经明显表现出了特有的异质。游击队的故事里少有政治教化,却多出了许多童话色彩。2001年版“卡尔维诺文集”的主编、已故的意大利文学学者吕同六曾经指出,匹的名字来自匹诺曹,政委吉姆则脱胎于吉卜林的童话。

对童话或传奇色彩的追求,最终让卡尔维诺脱离了新现实主义,转向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这其中既包括为他带来巨大声誉的“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分成两半的子爵》(1952)、《树上的男爵》(1957)和《不存在的骑士》(1959),也包括融合了科幻与童话的《宇宙奇趣》。期间,他还收集整理了意大利多个地区、多种方言的民间传说,编成了最为完整的意大利童话故事集。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新版的《意大利童话》也增译了长达43页、非常重要的原作前言。

我们在消费而非阅读卡尔维诺

卡尔维诺来到中国的时间并不晚,但很长时期内并没有受到特别的青睐。作家张洁在1998年写道:“很奇怪与加西亚·马尔克斯几乎同时进入中国的卡尔维诺,为什么没有在中国赢得一大批追随者,不然中国的后现代主义作家,早在二三十年前,就能形成气候。”张洁猜测:“可能因为加西亚·马尔克斯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由于1985年过早离世,卡尔维诺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但这并不能完全解释他在中国受到的相对冷遇。真正的原因可能在于他的风格。从某种程度上说,最好的中国文学也仍然停留在19世纪的世界,最先锋的中国文学距离世界也有50年的差距。中国文学既缺乏后现代主义的必要土壤,也找不到相应的读者群。对卡尔维诺来说,30年来中国并没有发生可以隆重迎接他的文化演变。文学创作的没落与文学阅读的衰退在同步进行。

但诡异的是,如今在中国卡尔维诺似乎又是受欢迎的,仿佛人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他的书不断地出版与再出版。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在消费而非真的阅读卡尔维诺。

一个被媒体和出版商反复提及的事例是王小波对卡尔维诺的推崇。比如“我们的祖先”三部曲被称为“王小波盛誉的完美作品”。沿着这样的脉络回看,卡尔维诺在中国的商业化进程与15年前开始的王小波商业化紧密相连,由此在文化流水线上产生出了一个奇异的倒转现象:王小波所尊奉的大师反过来成了王小波的副产品。卡尔维诺身上挂着王小波的金色标签,他成了“王小波”这一品牌的子品牌。

这种现象既不罕见也非中国独有。在消费主义的时代,阅读已经不再意味着阅读本身,而更多地意味着阅读代表着什么。阅读甚至只是阅读开始之前的那个行为——购买。它可以缩减为一句话,放在你的微博上:“在读卡尔维诺……”通过一句简单的表白,你和大师之间的联系便可以固定下来,并长久地进行自我展示。即使从未读完他的任何一本书,也不会有任何妨碍——你已经挂上了看大师、读经典的标签,而这个标签足以让你获得满足和自我承认。

在亚马逊中国区的网站,每本“卡尔维诺经典”的页面上,都曾有这样的“编辑推荐”:“1.约名家从译林卡尔维诺全集的流变或从单本书等多个角度来写一写,主攻主流高端书评媒体。2.卡翁专题。联合偏都市小资类的媒体,以专题形式呈现此次新版全集。”

“主流高端”与“都市小资”准确道出了卡尔维诺在中国的市场定位。这样的战略终将化为真金白银的收入。因为卡尔维诺的某些特质即使在过去不能、却已与今日中国的时代氛围合拍。

在《美国讲稿》中,卡尔维诺这样阐述了自己的文学主张:“我的工作常常是为了减轻分量,有时尽力减轻人物的分量,有时尽力减轻天体的分量,有时尽力减轻城市的分量,首先是尽力减轻小说结构与语言的分量。”

对中国的“主流高端”与“都市小资”来说,一个轻逸的时代已经到来。“在未来更加繁忙的时代,文学应该像诗歌或思想那样高度浓缩,”卡尔维诺写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选编一本由一句话、一行字构成的短篇小说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选到比危地马拉作家奥古斯都·蒙特罗索写的这篇小说更短的小说:‘当我感到绝望时,那条恐龙依然待在那里。”

这篇小说只有18个字,远未超出微博所限定的字数。它的成功似乎是注定的,只是我很怀疑,今天是否真的有人能够停下来,琢磨一下它的含义。我也不得不在此指出,萧天佑先生做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误译,11年不曾更正。蒙特罗索的著名短篇应该是这样的:

卡尔维诺 篇4

以卡尔维诺的“经典”标准来看, 《日》无疑是一部不朽之作。《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一开篇便高度肯定《日》的超越性意义:“我们期待的并不是这种或那种‘文学’, 而是明白无误和总体而全面地讨论生命, 能够把特殊性置于与普遍性的直接关系中, 能够在它对过去的描写中也包含未来。” (1) 随后, 卡尔维诺又强调了《日》作为苏联小说的典型性:帕斯捷尔纳克植根于十九世纪俄国文学传统的同时, 独辟蹊径, 既重新考虑传统, 又远离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官方路线;但又不可否认地将《日》的诗学力量倾注于当下—即他生活于其中的时代, 所以“《日》是、也不是当今一部十九世纪小说” (2) 。接着卡尔维诺指出帕斯捷尔纳克运用的长篇小说技巧所赋予他的绝对的自由和“印象式的叙述类型”的不完美之处, 并对帕斯捷尔纳克的历史观作了一番总结。随后卡尔维诺花了较长的篇幅讨论帕斯捷尔纳克对苏联共产主义的拒绝, 并从“当今世界所固有的野蛮”这一文学脉络来考察他对于暴力的态度。之后作者对《日》中的几位主人公作了深入分析, 提出将拉拉看作小说的主人公, 她的一生是一则关于俄罗斯的寓言, 这一创造性的观点为阐释《日》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最后, 卡尔维诺高度肯定了《日》的深刻的现实主义精神, 指出帕斯捷尔纳克的现实主义包含着一种决定性的抒情倾向, “这是多年来首次有人自主地发展这样的视域, 而非遵从官方意识形态—这本身是具有深远的历史和政治意义的” (3) 。

《为什么读经典》中, 卡尔维诺出入古今、旁征博引, 他精心勾勒着文学的价值维度, 坚决捍卫文学的精英主义。但是在智慧的火花闪耀的同时, 其个别思想的矛盾与局限也显而易见。笔者以为, 卡尔维诺评价《日》的失败之处在于武断认定帕斯捷尔纳克在该作品中表现了对十月革命和苏联共产主义的否定, 成功之处则在于创造性地提出了另一种对于这部小说颇有说服力的解读方式, 即将拉拉看作小说的主人公。下面即主要就这两方面作具体分析。

一、关于革命

在《日》这部小说中, “革命”是一个必须正视的话题。正是由于这部小说被视作“对十月革命怀有敌意”, 之后作品与作者均命运坎坷, 他们面前一边是不能领受的荣耀, 一边是曲解、诬陷、妒忌、迫害;而在《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这样一篇充满了意识形态色彩 (由题目便可见之) 的评论中, 卡尔维诺也持此种看法, 即帕斯捷尔纳克在《日》中否定俄国革命, 拒绝苏联共产主义。笔者认为, 这正是《帕》一文中有待商榷的部分。

这部作品显然还是专注于个人命运的探讨, 其特殊性在于, 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命运。帕斯捷尔纳克对革命前俄国的怀恋、对十月革命的否定、对苏维埃政权的不满等等情绪, 从文中确实不难以察觉, 然而这些并不令人意外, 因为人与环境、人与命运的冲突是永恒的主题, 尤其对于一位思想深刻且从未停止思考的知识分子而言。 (当然, 卡尔维诺的评论并未否定这一点, 他也承认《日》聚焦于人类命运的超越性意义, 但这却被置于对特定历史的否定这一前提之下。) 日瓦戈医生注定在任何时代都无以适从, 铺天盖地的革命洪流与剧变中的时代风云只是迫使他睁开双眼注目令其惊恐的现实世界, 这是他在之前平静而优越的生活中所未曾深切感受过的:残酷是一切的真相。因此, 这一个疯狂而不幸的年代是一片作为背景的广阔原野, 医生独自在其中漫游, 那些琐碎的见闻与巧合的人物则将其置于显微镜下, 任何精神上的风吹草动都被一一审视。正如医生初时面对革命风卷残云时欣喜若狂的呼喊不可磨灭, 之后对苏维埃政权的反感也只能孤立地存在, 而不能以此对前者作任何程度的否定, 因为对于置身于这段历史的人而言, 否定革命比肯定革命更为困难。显然, 帕斯捷尔纳克也并未轻易地对这段既定现实下任何单方面的结论, 而是集中着眼于这其中人的命运。革命, 恰是作为局外人的卡尔维诺无法妄议的。

说到底, 帕斯捷尔纳克在《日》中所做的是一场精神审判。说是精神审判, 乃是因为《日》所批判的并非特定的一个政党、一种制度, 社会主义是一种政治主义, 也是一场社会变革, 从更广范围来看, 它也是人类精神历史的一桩事件。因此, 这个审判是关于人类精神的审判:人性的自由、人格的纯粹、人道的尊严、完美的精神世界等等, 人道主义在此作为标尺散发着经久不衰的光芒。《日》中的意识形态批判只是作为一个案例, 由此超越了阶级性、意识形态、民族、国家、时代而获得了一种普遍意义。《日》以史诗般的宏伟气势将人类变革时代的一腔热血所繁衍的人性被撕裂的悲剧一一呈现:战争中如细菌般滋生的暴力, 人卑微如草芥, 时代剧变下理想与现实极度分裂所引发的精神困境, 梅留泽耶沃澄明的夜晚, 瓦雷金诺星空下的雪原……

然而只看到帕斯捷尔纳克对人类命运的思考是不够的, 他在《日》中灌注的对俄罗斯母亲的赤诚之爱决不能忽略。帕氏对未来表示了颇为克制的信心:弥漫在空气中的“自由的征兆”、心中所感受到的一种“幸福而温柔的平静”。两位朋友戈尔冬和杜多罗夫替医生等到了自由与平静的希望而获得了内心的慰藉, 医生仓皇而卑微的死则有如先知走向祭坛, 这是唯一的结局。卡尔维诺则对此表示了否定:“写我们的时代, 带有一点乐观主义的夸耀, 但他是勉强粘上去的, 其语调有点甜腻腻, 几乎不像是帕斯捷尔纳克写的, 或仿佛作者要向我们表明, 他写这页时, 一只手被反绑着”。 (4) 这里卡尔维诺似乎过于关注作品的政治维度而将问题作了简单化的处理。面对未来, 难道必须宣判祖国的死刑才能保持其作品的批判力度?不, 正是由于爱之深所以才选择痛苦的沉默, 被宣判死刑的也许可以是帕氏未明言的政治前景, 但绝不会是他的祖国和这之下为先辈思想照耀的人。另一反面, 从小说情节来看, 此时已处于20世纪50年代, 帕斯捷尔纳克则主要于1948—1956年间创作该部作品, 相比于斯大林时代, 赫鲁晓夫开始的解冻无疑使政治空气松动了许多, 对于经历了数十年的革命、内战与政治风暴冲击的人们, 此时产生乐观情绪实在无可厚非。没有生命力且注定走向终结的只能是政权, 而绝不会是国家, 笔者以为卡尔维诺的矛盾态度即在于此:既然作品本就超越了政治维度, 结局又何必纠缠于政治。

二、关于人物

卡尔维诺在《帕》一文中明确表示:“我最不同意《日》的东西, 就是它被当成日瓦戈医生的故事。” (5) 他认为那种信仰表白的叙述形式使得日瓦戈医生成为“某一哲学或诗学的代言人”, 因而削弱了这个人物形象的感染力。相反, 他将另一个人物拉拉视作这部作品的主人公, 科马罗夫斯基、安季波夫、日瓦戈同她的关系则象征着三种势力对于俄罗斯母亲的争夺。在卡尔维诺看来, 这一焦点的转移掩盖了《日》中一些“不平衡和离题”的瑕疵, 而使它被置于“文学和历史重要性”的强光中。卡尔维诺对拉拉的看法十分独特而具有某种说服力, 之后许多学者也经常引用这一观点, 笔者以为, 卡尔维诺将拉拉置于《日》的中心地位是《帕》这篇评论最为引人注目之处。

如卡尔维诺所说:“正因为拉拉从科马罗夫斯基那里尝尽生活的痛苦, ……她才比安季波夫和日瓦戈这两个分别奉行暴力革命和非暴力革命的天真理想主义者更通情达理;也正是基于这个理由, 她才比他们更重要, 她才比他们更代表生命。” (6) 可以说, 拉拉的悲剧由科马罗夫斯基一手造成。少女时代的拉拉遭遇了父亲去世的家庭变故, 她的母亲是一个软弱、神经质、毫无主见且只关心自己的女人, 科马罗夫斯基利用孤儿寡母的仓皇处境, 控制着母亲, 同时一步步将毒手伸向拉拉。十六岁的拉拉懵懂地意识到科马罗夫斯基与母亲不体面的关系, 同时为他对自己的诱惑困惑不已, 小说中隐晦但细致地描绘了拉拉为科马罗夫斯基操纵的痛苦心理, 她试图抵御、无力反抗, 然后和他纠缠不清。她深深认识到生活的残酷:“到处都是诡计和模棱两可的话, 每一根线都像蛛丝一样, 一扯, 线便断了, 但要想挣脱这个网, 只能被它缠得更紧。卑鄙而怯懦的人反而统治了强者。” (7) 尽管遭遇如此令人发指的不幸, 拉拉却还是成长为一个更好的人。她依旧美丽、善良, 有着不可抗拒的影响力, 所到之处都为她的光芒照耀, 最为重要的, 是她依然保持着生活的信心, 能够在狂热的年代里坚持那种聚焦于个人的、平淡的因而也最能代表生命本质的安然, 这也是日瓦戈深爱她的原因。她的不幸、坚忍、通情达理与从未丧失过的爱的能力使她一生都在映证着生命的可敬。然而拉拉之后的人生还是受到了这一段耻辱的影响, 那便是她与安季波夫的婚姻悲剧。

卡尔维诺提出《日》的叙述是“印象式”的, 他认为帕斯捷尔纳克“拒绝向我们明确解释他笔下人物的行为的合理性”, 如冬妮娅那模糊的轮廓, 医生同父异母的哥哥叶夫格拉夫数次从天而降和他神秘的身份, 还有许多次要人物经常性的巧遇等等, 读者想必都曾注意过, 但将安季波夫也归入这个行列似乎不妥。在笔者看来, 安季波夫的选择和他的命运都是再明白不过的, 帕斯捷尔纳克对这个人物的处理没有任何疑问。卡尔维诺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拉拉与安季波夫和谐的夫妻关系为什么突然破裂了, 而他除了奔赴前线别无其他出路?” (8) 这个原因正是安季波夫变成信仰暴力的革命者的原因。新婚之夜拉拉对往事的袒露将他彻底从单纯的爱情中惊醒, 他惊觉多年来心中圣洁的爱人竟然不是完美的, 竟然惨遭亵渎与伤害, 并且其中混杂着上流社会舞会上的面具、烟酒、裙摆、脂粉和旧世界的一切肮脏丑恶, 他感受到了屈辱, 这便是革命的动力。他是出于爱, 所以疏远了妻子, 所以抛弃家庭奔赴前线, 所以成为一架果断而坚定的革命机器,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复仇, 向造成他理想破灭与人格耻辱的旧世界复仇。而他的命运也并非难以预料, 他为旧时代所毁灭, 也不见容于自己奋力为之拼搏的新政权, 他的毁灭是暴力的失败。

因而, 正如卡尔维诺所说, 科马罗夫斯基、安季波夫、日瓦戈同拉拉的关系象征着三种势力—中产阶级的卑鄙、暴力革命、非暴力革命对她的争夺。科马罗夫斯基是粗俗低劣和肆无忌惮的实用主义者, 安季波夫与日瓦戈则同属理想主义者。信奉暴力的理想主义者安季波夫以暴力的方式被处死, 诗意的医生则从那辆充满寓意的电车上跌落, 理想主义者也被现实抛弃, 科马罗夫斯基的结局则令人生疑, 他比上述二者更容易生存。而俄罗斯母亲—我们的拉拉却那样仓皇地消失在莫斯科街头, 某个集中营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但她一生的苦难自此铸就她的永生, 她是完美的爱人, 完美的俄罗斯母亲。

卡尔维诺提出的拉拉与俄罗斯母亲的联系这一见解十分具有创造性, 这既吻合个人对于拉拉这一人物的阅读体验, 丰富的意义阐释空间又更加证明《日》这部作品的伟大;而将评价的失败之处归于卡尔维诺对于帕斯捷尔纳克之于革命态度的理解, 源于他在文中表现出来的显而易见的思想矛盾。总之, 成与败其实是很难划清界限的, 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明确的分野, 而是相伴相生、互作阐释。

摘要:卡尔维诺在《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中认定帕斯捷尔纳克在该作品中表现了对十月革命和苏联共产主义的否定, 失之武断, 有待商榷;而他创造性地提出了另一种对这部小说颇有说服力的解读方式, 即将拉拉看作小说的主人公, 独特而具有说服力。

关键词:卡尔维诺,《日瓦戈医生》,革命

参考文献

[1]汪介之.《日瓦戈医生》的历史书写和价值维度.当代外国文学, 2010, (4) .

卡尔600字作文 篇5

我是一个独生子,家里整天向往着快乐无事就单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真是没意思。因此父母看我很无聊,便商量着给我带来了一个新朋友开心豆——卡尔。

开心豆是我们所说的可卡犬,我们给它起的名字叫卡尔,在家里成了我的好朋友,成了我们家的保安。它长着棕色的毛,油光锃亮,眼睛蓝蓝的,在毛的里面,远看还不知道它的眼睛在哪呢!眼睛的`上端是它的有些发白的眉毛,它的脸是一个有些发长的椭圆形。耳朵长长的,象两个大扇子,耳朵的下端和轮廓毛是卷着的,跑时它摇摇晃晃,把耳廓都给盖住了,但是声音却被它听得一清二楚。它的爪子尖尖的,挖一下还挺疼的,尾巴短短的,走路时屁股不停的左右摇恍,真是有趣,以为它没有尾巴呢!

它现在越来越活泼了。每到吃饭时间,它就不停的跑来跑去,还踩着我们的椅子,抬着头,一副可怜样子望着我们。我看着它就有一种好笑的感觉。

有一次,我用恰恰恰的叫声把卡尔引过来,它便跑到了我爸爸的身边。趁卡尔不注意,我就把玩具跳跳虎放到它的窝里。没想到,等卡尔回窝时,发现了跳跳虎对它进行了疯狂的攻击,咬它,蹬它,撕扯它。我害怕把玩具给咬破了,就趁它准备咬的一刹那,快速把玩具给拿走了。我想,卡尔一定是把玩具跳跳虎当成它的敌人了!

沙发底下是卡尔的安全基地,每当我在屋里玩球时,它就立马嗖的一声蹲下,然后迅速躲避到安全基地。等我打完了球,它才四周看看有没有危险,然后再慢吞吞的出来,一下子蹿到它的窝里去。

卡尔成为我们家庭中的一员,它成为了我的好朋友,假如它会说话,它一定也会说:我们是最好的伙伴

文学界的爱因斯坦——卡尔维诺 篇6

主编我国著名翻译家、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吕同六和著名作家张洁。

作者简介伊塔洛·卡尔维诺(1923—1985)是意大利当代最具世界影响的作家之一。也是继但丁《神曲》、薄迦丘《十日谈》之后,我国读者接触作品较多的一位意大利作家。主要作品有:《意大利童话》、《通向蜘蛛巢的小路》、《寒冬夜行人》、《命运交叉的城堡》、《不存在的骑士》、《一分为二的子爵》等。

推荐版本译林出版社

在网上,有人曾经罗列过一份“小资必读书目”,这个书目里有村上春树、张爱玲和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作品。虽然这个书目的罗列不乏炒作和媚时的嫌疑,但是作为世界现代文学史上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卡尔维诺的作品确实值得称颂,不仅小资应该读,作家们也在读,全世界喜欢文学的人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卡尔维诺。卡尔维诺是一种时尚。

卡尔维诺能成为时尚并非偶然,我们把卡尔维诺称作文学上的“爱因斯坦”是恰如其分的。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仅活了六十多岁),那么诺贝尔文学奖非他莫属了,尽管诺贝尔文学奖也有过许多令人扼腕的欠缺。卡尔维诺的主治大夫也是个卡尔维诺的作品迷,他在卡尔维诺病逝后惊奇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结构如此复杂的大脑!”这听起来有点残忍,不过医学这东西正是以不人道的方式来完成它最为人道的使命的。爱因斯坦、卡尔维诺这些天才们的大脑结构的研究倒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研究天才构成要素的科学方法。闻听卡尔维诺不幸病故的消息,意大利总统先生悲伤不已。

卡尔维诺与众不同或者说与大多数作家不同的是,他的抽象思维非常严谨而又缜密,极富有逻辑性。他对数学、物理有着精深的研究。看来他要纠正一种偏见,对所有立志当一个作家或者对写作有兴趣的人来说,理科与文学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卡尔维诺的作品并不是很丰厚的,和那些著作等身作家相比,他的作品要少许多。国内译林出版社出的《卡尔维诺文集》六本,几乎囊括了他的所有作品。但是,他的作品——大多数——都有不朽的性质。他出生于1923年,卒于1985年。他于1947年——也就是他24岁的时候——推出了他的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路》。仅此一篇小说就使他一鸣惊人,并使其跻身于意大利优秀作家的行列之中。

卡尔维诺的创作很复杂,他整理过意大利童话,这些童话可以与格林童话相媲美。他还写过寓言,又有人称其为寓言小说。他还写过科幻或者叫幻想小说。他是西方现代派文学所有表现手法的集大成者,我们从他的作品中可以领略到各种流派的艺术魅力。可以说,他是个在文学上追求无限的人,无限是他追求的目标。他的探索精神和执著的实验精神赋予了他作品永新的艺术魅力,所以他的作品是极其耐嚼和让人回味无穷的。最初他的作品集中在遗作集《黑暗中的数字》短篇小说中,这些小说最长的仅有一千多字,短的只有几百字。但是他的作品内涵的丰富性和主题的深刻性却是无与伦比的。我们很少看到过在如此有限的篇幅里表达出如此广阔内容的小说。比如说他的《孤独》。一个人在夜里无所事事遛马路,突然看见一群人在撬商店的门,他去帮了一把。他和他们一起骂“狗日的警察”,还为他们放哨。可是,外面已被警察包围,他又跟着警察追小偷。最后他跑脱了。在路上,毫无感觉。真是滑稽而又荒唐,而在另一篇《黑羊》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国家,人人都是贼。他们一到晚上就全部出动,你偷我的我偷他的,当人们偷着别人的东西回来时就会发现自己的家也被偷了。可是,一个诚实的人来到这个国家,他不去偷别人但给别人留下偷他的时间,所以他每到晚上就去桥上看桥下的流水。最后,这个诚实的人死了,是饿死的。

卡尔维诺的小说是诙谐而又充满嘲弄意味的。不过他的小说继承了现实主义细致写实手法,这使他和一般的现代派作家又区别开来。也就是说并不晦涩。在他的《不存在的骑士》中,一个只有盔甲和外壳的人(没有肉身)在战场上杀来杀去倒使人觉得新鲜有趣,《一分为二的子爵》写的是一个人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善,一半是恶,这两个人在人群中都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最后在较量中又合而为一。他的小说可以说是在探索人性和宇宙的奥秘,他把我们推到了显微镜下面,又把我们推到了天边。

卡尔维诺 篇7

一、“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之成就

“笔记”开头, 卡尔维诺便说明这部作品所引起的反应是“文学的反应而不是政治的反应”, 以此表明自己的评论态度:这部作品之所以能“激起他钦佩”, 只因为它在文学方面的巨大价值。暂且不论这篇笔记是否真如他所说不带政治色彩, 至少在当时东西方冷战背景下, 卡尔维诺这种对待一部伟大文学作品的公正态度值得肯定和尊敬。

在对历史与革命问题的探讨方面, 卡尔维诺也肯定了帕氏做出的伟大成就, 但同样表达了“不满足和不同意的色彩”。 (1) 这表明他在后文关于这部作品的各方面讨论, 不会一味肯定或否定, 而会给予公正评判。

1. 帕氏与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传统的对话

就帕氏与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传统对话, 卡尔维诺观点是“具有悖论意味”, 他认为《日瓦戈医生》中的帕斯捷尔纳克, 既奉行托尔斯泰社会主义人道主义, 缅怀革命前的过去;又继承社会主义现实主义, 关注革命问题。

卡尔维诺指出, 专注于对革命前夕历史眷念与回顾的苏联人民, 若在社会变革面前将会有怎样的反应?帕斯捷尔纳克就这个问题首次给出了回应。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 帕氏曾把目光投向俄罗斯文学传统托尔斯泰, 但他对之的解读依然是“前卫”诗人式的。但在《日瓦戈医生》中, 他借主人公的遭遇和思想探讨革命, 字里行间处处透露日瓦戈身上的人道主义精神。因此, 帕氏与十九世纪俄罗斯传统的对话是辩驳式的。然而, 前卫诗人帕斯捷尔纳克与托尔斯泰主义的帕斯捷尔纳克终是难以分割的统一体, 因此《日瓦戈医生》中革命问题本身与缅怀革命过去又是相互统一、难以分割的矛盾统一体, 这也正是“悖论意味”的体现。对这个问题, 卡尔维诺将作品文本与作家生平思想结合起来, 辨证性地加以论述, 这在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依然具有独创性。

2.“史诗式”结构

对于《日瓦戈医生》一书的结构, “笔记”也给出了较有特色的评述。首先卡尔维诺认为小说具有史诗式的结构, 是“一部构建得‘如同在十九世纪’、其情节跨越数十年、以大量篇幅描写社会的书” (2) , 然而他又强调《日瓦戈医生》与一般史诗式小说不尽相同:一般史诗式小说的诗学张力必须落在“过去”, 而《日瓦戈医生》作为一部现代叙述作品, “只能把其诗学力量倾注于我们生活其中的时代, 揭示这时代作为一个决定性和无限重要的时刻的价值” (3) 。因此, 卡尔维诺指出帕氏的立场很难轻易简化成这类简单的定义, 他的小说也不是一部“旧式”小说的观点, 不管在当时或现在都具有开创性意义。

之所以说它像一部“旧式”史诗式小说, 在于《日瓦戈医生》的确在描写“过去”。这部小说有一个按照时间顺序展开叙事的编年史框架, 几乎包括了俄国十月革命前后的所有重大事件, 它又是二十世纪上半叶俄国知识分子命运的一部艺术编年史, 一部通过个人命运而写出来的特定时代的社会精神生活史。然而小说又不仅描绘“过去”, 从俄罗斯和苏联前卫运动那些血腥岁月中, 作家不断进行反思, 在对过去特定时代命运的揭示中保留了对现在的反思和对未来的向往。从这个层面上, 卡尔维诺认为帕氏的小说不是“旧式”小说, 或者应该更准确地说, 不仅仅是“旧式”小说。

3. 知识分子与革命

对于《日瓦戈医生》中知识分子与革命的问题, 卡尔维诺花了大量笔墨作出了详细分析, 虽然他得出了帕氏对苏联共产主义存拒绝态度这个值得商榷的命题, 但过程中他提出的很多有价值论断也为以后的文学批评提供了一些新思路。

首先, 表现在卡尔维诺肯定小说上半卷中作者的代言人日瓦戈医生对于革命的热情态度。卡尔维诺认为, 1905年革命对于帕氏来说是神话般的时刻, 他在主人公身上也传达了这一看法。日瓦戈在一战中担任军医期间, 看到俄国社会的黑暗和腐败, 衷心欢迎十月革命, 并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新政权的拥护。作者帕氏将社会主义比作大海, 将个人单一的革命比作必定将汇入大海的小溪, 这是他对革命的理解和期望, 这也为卡尔维诺所肯定。

其次, 表现在他分析了帕氏在革命后失望与幻灭情绪的来源。一是来自内战释放出的野蛮和残酷, 二是使革命理想冻结的抽象理论和官僚空话。卡尔维诺指出, 日瓦戈对1917年革命热情源自对一战的抗议, 而作家本人也更加渴求现实生活, 甚至把二战中“真实的恐怖、真实的危险和真实的死亡威胁”当作“某种积极的东西”。从这个角度解读《日瓦戈医生》描绘的从1903到1929年中每一场战争、革命前后人们对革命抱有的不同态度、以及态度转变的原因, 可谓还原了那段俄国真实历史, 也还原了帕氏真实的写作意图。

第三, 表现在卡尔维诺看到了帕氏对知识分子的肯定与赞扬。尽管这之前他认为帕氏对无产阶级持有否定态度的论断有待商榷, 但对知识分子的同情在《日瓦戈医生》中显而易见。小说中描写了一批不同类型的知识分子, 如日瓦戈医生、好友戈尔东和安季波夫等, 他们虽有着不同的悲剧命运, 但作家都给予了他们人道主义关怀, 他们身上充满了人性的闪光点, 只是在历史的洪潮中, 他们的力量过于渺小罢了。

除对以上三大问题进行详细剖析外, 卡尔维诺对小说抒情性的自然观与历史观、小说艺术技巧的评述, 对小说自传性的肯定等, 虽未详细展开, 但都可见其见解的独到性。这既是卡尔维诺对《日瓦戈医生》的细致分析, 对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深刻解读, 也是他对时代、革命等普泛问题的解读。凡所议论, 无不见出深刻的洞察力与卡尔维诺式的精准。

二、“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之不足

卡尔维诺对《日瓦戈医生》的评论成就是巨大的, 然而尽管他在“笔记”开头便强调他讨论的是作为文学作品的《日瓦戈医生》, 但他的某些论断也透露出他带有一定政治色彩的西方式背景, 某些政治化、主观臆断化和片面化倾向仍不可忽视。在这篇笔记中最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1. 帕氏对苏联共产主义拒绝的观点

关于帕氏对苏联共产主义的态度, 实则应辩证对待。卡尔维诺断定作家拒绝苏联共产主义, 有曲解作家意图之嫌。他的论断建立在两个观点基础上, 一是作家对野蛮与暴力的揭露, 二是作家对无产阶级的批判与否定。

对于野蛮与暴力, 作家的确以现实主义手法给予揭露, 但并非意味着他谴责革命。小说中日瓦戈把十月革命比作“切除发臭多年的溃疡的出色手术”, 表达出革命正是要对人从肉体到灵魂进行彻底变革。但日瓦戈游击队的生活以及他从乌拉尔返回莫斯科途中的所见所闻使他迷茫与困惑, 他不能理解革命政权以革命暴力对抗反革命暴力的措施。他把暴力和毁灭看成一回事, 认为只有善才能带来善。因此, 日瓦戈否定的不是革命本身, 而是革命过程中出现的失误和挫折, 渴望一种更为“善”的方式。

其次, 关于帕氏对无产阶级否定性判断的观点也不准确。帕氏认为无产阶级确是革命的新生力量, 只是“他们错误和过度的行为受到欢迎, 被当作主动觉醒之征兆, 被当作与抽象相反的、永远孕育着未来的意义的生活之征兆”。 (4) 而卡尔维诺却用小说中无产阶级语言的意识形态化和粗鲁化来证明他的论断, 认为他们是野蛮与暴力的代表。虽然必须承认小说中众多无产阶级代表有模糊化和意识形态化的错误之风, 但他们仍是未来的希望, 因此在小说结尾作者塑造了无产阶级的共产党女英雄赫里斯京娜·奥尔列佐娃的形象, 以此表达作家对革命未来的理想。

2. 关于“历史超越人性”的论断

“笔记”的不足还体现在“历史超越人性”的论断。卡尔维诺关于帕氏的抒情性自然观与历史观的观点独到深刻, 但由此认为小说的主题是表现历史超越人性而存在的主题, 却是欠妥的。小说处处充斥着人性的闪光点, 日瓦戈这位动荡岁月的行吟诗人, 具有童稚般的心灵、深厚的文化修养和博爱精神。在历史发生深刻变动的年代, 他仍把个性的自由发展、保持思想的独立性视为最主要的生活目标, 以人道主义的眼光看待一切人和事, 区分善与恶。而在女主人公拉拉身上, 安季波夫赞美她说:“时代的所有主题, 它的全部眼泪和怨恨, 它的任何觉醒和它所积蓄的全部仇恨和骄傲, 都刻画在她的脸和她的姿态上, 刻画在她少女的羞涩和大胆的体态的混合上。可以以她的名字, 用她的嘴对时代提出控诉。” (5) 并且日瓦戈与拉拉深入骨髓的爱情、日瓦戈对时代承载的责任、对家人由始至终的庇护, 无不闪现着人性的光辉。

3. 对主人公日瓦戈医生地位与价值的贬低

卡尔维诺“笔记”中的不足还表现在对主人公日瓦戈的贬低上。他将日瓦戈定义为“否定性的英雄”, 不同意将《日瓦戈医生》作为对日瓦戈医生故事的书写, 并认为读者对这个人物的同情, 并非是作为精神权威的日瓦戈医生, 而是作为普通人的日瓦戈。这种论断带有相当大的主观性, 可以从两方面进行辩驳:一是从小说结构线索分析日瓦戈在小说中的中心地位, 二是正是由于日瓦戈医生身上的精神特质使得这一人物命运值得同情。

从结构看, 全书以日瓦戈命运为主线, 以拉拉的命运为副线, 两条线索一开始各自独立展开, 随后逐渐交汇重合, 并串起60多个社会各阶层人物, 从而由一种独特的视角映现出跨越半个世纪的动态历史画幅。日瓦戈是作品的中心主人公, 关于他的生活、心理和命运轨迹的描写构成作品的主干, 其他人物都在主人公的生活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和影响。而小说中故事发生的所有环境在作品中均以独立场景先后出现, 这些场景和画面迅速更替, 却都围绕主人公的命运这一主轴。因此, 将主人公日瓦戈医生的地位贬低至女主人公拉拉之下的做法是本末倒置的, 拉拉的存在本身也是为刻画日瓦戈医生而服务的。

其次, 主人公的价值正是在于他的精神特质。日瓦戈“一生都在做事, 永远忙碌, 操持家务, 看病, 思考, 研究, 写作” (6) , 其基本出发点则是根深蒂固的人道主义。他身上体现了对时代和民族苦难的自觉承担, 他的高于时代水平的精神高度, 也正是他命运的悲剧性所在。帕斯捷尔纳克同情、肯定主人公的精神追求和社会道德理想, 并由他的命运反映了十月革命前后俄罗斯一代知识分子的思想情怀和共同命运。

作为短篇小说家的伊塔洛·卡尔维诺是伟大的, 他以奇特和充满想象的寓言作品在世界文坛占有重要地位。而作为评论家的卡尔维诺也是独具一格的, 他对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的这篇笔记式评论, 虽然在某些观点上存在一定的错误倾向, 但评论中对小说所涉及的多方面问题都提出了辨证式见解, 对作家的思想也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剖析, 这体现出卡尔维诺敏锐的洞察力和严密的逻辑思维, 为后世学者对这部作品的研究提供了典范式的榜样。

参考文献

[1]包国红.风风雨雨“日瓦戈”——《日瓦戈医生》.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1.

[2]高莽.帕斯捷尔纳克———历尽沧桑的诗人.长春出版社, 1999.

[3]夏忠宪.对话语境中的帕斯捷尔纳克研究.俄罗斯文艺, 2003, (6) .

[4]杨衍松.《日瓦戈医生》的毁誉与沉浮.理论与创作, 2000 (1) .

卡尔维诺 篇8

一.“理论者”与实践者

博尔赫斯小说的一个写作策略就是假托一些早已有之的书, 然后搞一个缩写或评论。在《赫伯特·奎因作品分析》里, 作者就虚构了作家赫伯特·奎因, 同时对这位作家的创作进行评论, 其中谈到一本名为《四月三月》的“逆行枝蔓”的小说, 博尔赫斯写道评论者都认为这本小 说只是一场游戏, 接着, 博尔赫斯为了制造真实感, 在此用了第一人称“我”, 述说“我”听到的赫伯特·奎因说过的话———“我在那部作品里调动了所有游戏的基本特点:对称、随心所欲、厌倦”。这本小说总共分十六章, 采用倒退的叙事方式, 每一章都是讲第一章可能的一个前夕发生的事情, 所以全书包含九部小说, 每一部小说包含三章。“那些小说中间, 有象征主义, 有超现实主义, 有侦探小说, 有心理小说, 有共产主义, 有反共产主义, 等等”1。对奎因作品的分析构成了这篇小说, 博尔赫斯似乎在评论虚构出来的小说的过程中讲述着自己对小说创作的独到见解。而卡尔维诺的一些创作似乎是受到了小说中的那本《四月三月》书以及《通天塔图书馆》中叙述者关于书的看法的影响, 让人感觉是《四月三月》在现实生活当中的翻版。特别是《如果在冬夜, 一个旅人》, 这本小说的主线是男女主角为了寻找完整的小说而展开的爱情故事, 其间穿插着十个只有开头的小故事。而这十个小故事风格各异, 就像《四月三月》一样, 体现了这本小说内容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 而这正好是博尔赫斯笔下奎因的创作手法。同时小说的主线故事分为十二章, 依次穿插在十个小故事中, 而这种结构类似博尔赫斯虚构的二元次序的模式, 也正如虚构的作家赫伯特·奎因的创作理念一样, 调动了游戏的对称这种特性。

如果说《如果在冬夜, 一个旅人》借鉴了博尔赫斯虚构的关于文学创作中的拼贴、对称、混乱等技巧的话, 那么《命运交叉的城堡》则可以看到组合、无限的迹象。这本小说是将塔罗牌不同的纸牌这种符号按照不同的组合方式随意编排的不同的故事集合而成, 在这里可以看见游戏的随心所欲的意味, 卡尔维诺写这本小说的目的是“描写一部对小说进行大量翻版的机器, 而这部机器的出发点则是塔罗牌中可作各种解释的图像”2。在无限与有限这个问题上, 博尔赫斯同样认为基础的符号是有限的, 而叙事的无限主要依靠的是有限符号的不同组合与编排。这也决定了他们二人同样倾向于写短篇, 即使卡尔维诺的小说表面看是长篇, 但实际上它的结构是短篇的积累与组合。

可以说博尔赫斯是文学写作的理论者, 他在小说中虚构了小说的种种写法, 但只做只言片语的设想, 而卡尔维诺吸取这些策略, 最终将博尔赫斯虚构的不存在的小说变成出版发行的真实存在的小说。

二.身陷迷宫与飞出迷宫

国内对博尔赫斯的批评使用的最频繁的词就是“迷宫”, 博尔赫斯对迷宫的迷恋近乎疯狂, 尤其在《阿莱夫》这本小说集中, 作者孜孜不倦地建造着他的迷宫。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博尔赫斯的大部分小说都是在讨论迷宫问题, 不管是显现的还是隐含的。但是对于迷宫, 博尔赫斯的态度是矛盾的, 他一方面热衷于在小说中建构迷宫, 另一方面又在思考迷宫的危害性。在《死亡与指南针》中, 作者将迷宫写作推向极致, 小说的故事情节是侦探和悬 疑类的, 讲述的是罪犯夏拉赫建造迷宫引诱侦探伦罗特, 将其杀害, 这里的迷宫不仅是最终狭路相逢的具体建筑物, 也是夏拉赫一路引诱伦罗特的线索, 而夏拉赫筑起迷宫的材料是一个被谋杀的异教学者、一个指南针、18世纪的一个教派、一个希腊字、一把匕首、一家油漆厂的菱形图案。当侦探伦罗特走近房子时, 他感到房子大得无边无际, 并且还在扩展, 而他立刻意识到, “房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孤寂”3。博尔赫斯借叙述者的口吻述说了自己对空间的思考, 空间的扩大化一方面可以靠镜子另一方面来自于人的心理上陌生感的投射, 而这正为博尔赫斯接下来描述迷宫奠定了基础。夏拉赫认为“世界是个走不出来的迷宫, 尽管有的道路通向北方, 有的通向南方, 实际上都通向罗马, 我弟弟蹲在里面受苦的牢房和特里斯勒罗伊别墅也是罗马”4。这里的迷宫就具有了象征性, 它不仅指的是空间上的无方向感, 还指的是人的一生中的迷茫感, 在此, 迷宫的意味从实体转化为经验的感知。而这可以说是作者自己的创作或人生体验。博尔赫斯对迷宫建构过于痴迷, 以至于在自己建造的语言迷宫中迷了路, 也许他笔下的侦探伦罗特的命运正是博尔赫斯写作的命运暗示, 即以为自己在掌控着建造迷宫的各种材料, 精心地谋划步骤, 结果却是被迷宫所摆布, 丢了性命。

而卡尔维诺同样也在小说中建造了一座座的文字迷宫, 卜伟才认为卡尔维诺在创作中运用的重复、复制、增殖、片段化叙事、短路等技巧, 形成了典型的“迷宫叙事”。我们可以看到卡尔维诺与博尔赫斯一样都是通过使用一些叙事技巧来制造文字迷宫, 对于二人的区别, 罗锡英从迷宫意象入手, 认为卡尔维诺的迷宫意象有些是具象, 如建筑网状物、棋盘等, 而这更接近迷宫本身建筑学的意义, 博尔赫斯的迷宫意象则具有玄想意味, 罗锡英在这里作的比较是有保留的, 如果仔细阅读二人的小说, 会发现博尔赫斯的小说中同样有具象的迷宫, 特别是房子别墅等建筑物, 因为博尔赫斯就是希望通过建构具象的迷宫从而作为桥梁通往他的文字迷宫;卡尔维诺也是同样的, 他所建构的具象迷宫从宏观上来看其实也是一座文字的迷宫, 他们二人的路径与主旨都是相同的。那么笔者认为他们二人在迷宫叙事当中真正的区别在于他们本身与迷宫的关系, 博尔赫斯像上面分析的, 深陷在自己的迷宫中无法自拔, 而坚持“轻逸”原则的卡尔维诺则在建构完自己的迷宫之后飞了出来。

卡尔维诺在诺顿讲座的第一场讲座中就讲到了轻与重的 问题, 作为一位写了四十年小说的作家, 他认为写作首先是尽力减轻小说结构与语言的分量。在具有迷宫性质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 卡尔维诺虚构出十一种城市, 每种城市有五个片段, 并且每一种城市交替着出现。在“轻盈的城市”五个片段中, 卡尔维诺非但没有用复杂的材料堆积成一座城市, 反而将它们简化, 在阿尔米拉城没有墙壁没有屋顶, 只有遍地的管道, 虽然类似迷宫, 但是作者幻想这是由水泽仙女和水神管辖才会如此, 充满了奇幻色彩;奥塔维亚城则脱离了地面的束缚, 悬在半空成为蛛网之城, 但是, “虽然悬在深渊之上, 奥塔维亚居民的生活并不比其他城市的更令人不安, 他们知道自己的网只能支撑这么多”5。在卡尔维诺建构的迷宫城市中, 居住在此地的人们没有受制于迷宫所带来的眩晕和烦恼, 更多的是幸福。这是作者对生活这座大迷宫最深刻的体会, 人不能受迷宫摆布, 而应跳出来, 占有主动权。

同样被称为“作家们的作家”的博尔赫斯与卡尔维诺二人由于同处一个时代, 同样感受着这个急剧变化的时空。他们都热衷于虚构一个完全与现实生活无关的世界, 有着高超的叙事技巧, 和敏锐的感悟力。但就像上面分析的, 卡尔维诺将博尔赫斯虚构的小说变成了真实, 同时在建构迷宫的同时不至于陷身其中, 反而轻松驾驭, 飞出迷宫。通过二人的比较, 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沉重”的博尔赫斯和一个“轻逸”的卡尔维诺。

摘要:卡尔维诺将博尔赫斯的创作奉为经典, 同时在美国诺顿讲座中多次示意对博尔赫斯的偏爱。同样作为二十世纪的当代作家, 二人感受着同样的时代, 热衷于虚构, 国内外批评家常常将他们一并提及, 足以见得二人创作上的可比度。因此本文立足二人的创作, 在比较视域中分析卡尔维诺是怎样将博尔赫斯虚构的小说变为真实, 同时在二人同样热衷的迷宫上, 两位作家的应对策略。

关键词:比较视域,卡尔维诺,博尔赫斯,虚构,迷宫

参考文献

[1][阿根廷]豪·路·博尔赫斯.博尔赫斯全集小说卷[M].王永年, 陈泉.译.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9

[2][意]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M].张宓.译.译林出版社, 2006

[3][意]卡尔维诺.命运交叉的城堡[M].张宓.译.译林出版社, 2012

[4][意]卡尔维诺.如果在冬夜, 一个旅人[M].萧天佑.译.译林出版社, 2012

卡尔维诺 篇9

在关于“文学本质”的讨论中, 韦勒克以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达了他对文学的看法。在他眼里, 文学创作是极富想象力的活动, 是一种浪漫主义所开辟的文学创作之路的后来者们执着的事业。类似的观点可以在很多文本和理论批评的话语体系中得到印证, 譬如, 卡尔维诺就以理论和实践的多个层面表述了他对文学及其想象力的热衷。

一、想象力的创化

在想象力的创化方面, “公主出嫁”的故事是最具特色的类型。在这类故事中, 卡尔维诺的《意大利童话》采取了童话惯常的开头:从前有一个国王, 他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往往十分漂亮、迷人, 但是她的性格中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缺陷, 这也成为故事创化的必要条件:外在的地位、长相与内在性格的落差为故事开辟了想象的空间。

童话故事《呱呱!粘住!》是这样开始的:“一个国王有一个女儿, 长得就像阳光一样美丽。要不是她跟父亲有约在先, 早就成了所有王公贵族追逐的对象了。”这段话提示了几个重要的关键词 (组) :

首先, “国王”及其“女儿” (公主) , 是第一组关键词。“国王”提示了女主角的身份和地位, 这既保证了公主能够享有特权, 并使她凌驾于其他角色之上, 拥有其他角色所不具备的优越条件, 成为故事的焦点, 而且也为增添了故事的戏剧性, 符合一般童话的共性特征。

其次, “美丽”的“公主”是另一组关键词。“像阳光一样美丽”成为公主外在特征的必要条件。仅仅拥有公主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她得到所有王公贵族的垂青。更重要的是, 美丽的外表增添了她地位的尊贵和身份的显赫。外在地位和相貌掩盖了她内心的某些不足, 例如, 她会表现出与常人不同的品格和性情。在《呱呱!粘住!》这个故事中, 公主的独特个性表现在“她总是闷闷不乐”。童话的叙事正是围绕着公主的这一个性展开的。

最后, “约定”成为一个联合体的象征, 这也是在人物及其修辞之外的一个最为重要的词汇。国王和公主的约定是故事的转折, 它让一个原本就引人关注的公主出嫁的故事更增添了引人入胜之处。这个约定是极具想象力的载体, 约定本身富于大胆、夸张、甚至有些出格的想象力:“谁能让你笑出来, 你就嫁给谁。”但是, 这并非是一个毫无风险的、美好的求婚礼, 相反, 它暗藏杀机和重重危险:“来逗我笑, 但没成功的人, 就要被砍头。”想象力以某种惊险的方式呈现出来, 它的目的在于创造破朔迷离的结局, 这也成为它的特色——读者很难直接地通过其他童话来比照、预测故事的走向。

这样的开头可以被视作想象力逐渐孕育和创化的过程。从普通的国王的女儿到美丽的拥有无数追求者的公主, 再到只有完成某个艰巨的任务才能够兑现“约定”, 故事通往一个令人着迷的想象的世界。

二、结局及其象征

经过想象力的创化和复杂、曲折的情节之后, 童话最终进入到结局。《意大利童话》的结局可以归纳为几个方面, 它们都充满想象力, 并具有象征性:

在不同类型的结局中, 最为普遍的是那些具有可预料结局的故事。这类结局最多的表现在那些描绘王子与公主爱情故事的童话中。比如, 《金丝雀王子》的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虽然非常美丽 (同大多数《意大利童话》中的公主一样) , 但是却不像其他故事中的公主那样, 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她是一个被国王冷落的公主, 因为她的继母“容不下她, 总对国王说她的坏话”, 所以, 她无法享受到公主应有的待遇和权力, 甚至连爱情和幸福都要受到威胁。但是, 当王子出现的时候, 每一个读者都会对故事的结局充满信心, 至少期待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便是童话所展示出的“可预料的结局”及其基本特征。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故事的基本格局可以被还原为“期待——波折——团圆”的模式, 结局相对固定, 是能够预测的。但是, 能够预测的结局并不意味着想象力的缺失。相反, 它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在《金丝雀王子》的结尾, 童话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公主的悲惨遭遇、并指向王子与公主在的幸福:“国王听到女儿所有的不幸遭遇, 对女儿他感到万分内疚, 对狠心的妻子感到愤怒。他等不及回家就把王后抓了起来。婚礼在喜庆的气氛中举行, 所有的人都感到欢乐、满足, 只有那个恶妇在等待着悲惨的结局。”3故事在婚礼声中结束, 就像读者所期待的那样, 美丽、善良、可怜的公主最终得到了她应当得到的回馈, 而害人的王后则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从这个方面来看, 结局是童话的标志:只有那些实现美满结局的故事才能够被称之为童话, 否则, 故事只能被看做一个富有想象力的材料, 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童话。在《意大利童话》中, 有些故事的结局是意料之外的。例如, 《王子娶了一只青蛙》就在它的结尾造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故事的主角是国王的第三个儿子, 他是一个不太喜欢青蛙、却又不得不娶它为妻的“未婚夫”。虽然他不喜欢青蛙成为自己的妻子, 但是本性的善良让它依然选择同青蛙结婚, 而且青蛙也为王子办到了能够赢得王位的所有任务。这样一来, 故事的结局似乎就只朝着一个方向延伸, 正如国王所说:“毫无疑问, 小儿子将继承王位, 而青蛙将成为王后。”

但是, 故事的真正结局却出乎意料:青蛙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公主, 王子也最终得偿所愿。在象征层面上, 这个结局也符合童话的基本要求。同意料之中的结局相比, 意料之外的结局被赋予一层新的涵义, 在曲折离奇的过程之外, 幸福的最终实现也离不开大胆的想象力, 或者说, 故事的叙述及其过程似乎完全是为了某个暗藏的结局而设置的, 它超越了一般读者的想象力, 最终展开了一个具有自我超越性的想象的世界。

总之, 童话故事的结局是富有象征意义的。无论其结局是处于预料之中的, 还是以某种潜在的方式隐匿于想象的时空深处, 最终都指向一个完整的、以幸福为注解的、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

参考文献

[1].以下引用卡尔维诺《意大利童话》和《千年文学备忘录》中的段落均出自卡尔维诺中文站:http://www.ruanyifeng.com/calvino.

[2].[美]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 刘向愚等译,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版, 第11页。

卡尔维诺 篇10

民间故事作为一种多姿多彩的文学样式, 向来是民间文学宝库中一颗熠熠闪光的明珠。这些看似朴拙的故事往往具有深沉的基调、意味深长的主题、巧妙的叙述结构、汪洋恣肆的想象力及“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韵味, 与特定乡土环境中的每个人的命运与生活息息相关, 因而从古至今, 民间故事都因其独特的魅力而受到广泛关注。尤其近代以来, 多种多样的文化与政治运动, 特别是浪漫主义运动和民族主义的兴起, 更加促使人们关注民间文学。其中一个表现是作家文学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应用了民间故事:“尽管经过加工, 原始资料经过有改动的利用在一个又一个的语境中被重复, 因而其价值也被证实。” (1) 另一个表现则是人们搜集民间故事的热情:从十六、十七世纪以来, 欧洲各国纷纷出现了大量搜集整理各地民间故事的作品集, 这种由上至下整理加工民间故事的做法不断扩展, 产生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选集。其中较为著名的有贝洛的《鹅妈妈故事集》、格林兄弟的《儿童与家庭故事集》、安德鲁·兰的《彩色童话集》等等, 这些选集均已流传广泛, 成为具有重大影响的经典之作。尤其是格林兄弟的选集更以“格林童话”之名而家喻户晓, 成为这一类选集的代表作和民间文学研究中难以绕过的高峰。

然而时隔百年之后, 研究者们以客观的视角回望格林童话, 审视其在题材选择、故事的优美性、可靠性等方面的成就是否名副其实, 不免对其享有的崇高地位提出了诸多质疑。如1983年美国学者约翰·M·埃利斯撰写了专著《一个多余的童话》, 向作为民间文学研究奠基人的格林兄弟提出了严肃的挑战:他对格林童话的故事来源、素材加工和再版修改三个方面进行严格的考察, 发现格林兄弟抹去了故事叙述者的语气;使故事内容扩充了一到两倍;增改的成分使故事的主题、人物、情节都面目全非;又在多次再版中不断地改写, 使它们离真正的民间故事越来越远, 以至于失去了原作的风格和韵味。 (2) 虽然这一结论可能语涉偏颇, 却引发人们对民间故事选集真正“优秀”的选编标准进行思考。

与此同时, 另一部民间故事集——《意大利童话》的出版似乎对此问题做出了某种意义上的回答。《意大利童话》由意大利著名作家伊泰洛·卡尔维诺根据他人采录的民间故事素材选编, 1956年在意大利出版后受到读者的广泛欢迎, 曾获得意大利著名文学奖之一“巴古塔奖”。1980年十月该书英译本在美国出版, 立即被《纽约时报》和《时代》周刊同时评为当年在美国出版的最佳文学作品。 (3) 1985年中译本在我国出版后亦引起了广泛反响。结合读者、评论界的反响和该选集的质量来看, 卡尔维诺的选编工作无疑是成功的。相比此前的高峰——格林童话——而言, 《意大利童话》的选材更精当、篇幅更适中、情节更丰富优美、叙事手法更巧妙别致、语言韵味更自然活泼、全书风格更和谐统一, 最重要的是在雅俗共赏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民间故事的本来风貌。正如有些评论者所说:“与同样也收录了二百则故事的格林童话相比, 我们可以发现《意大利童话》中的故事更加精炼, 更为生动有趣。” (4) “经过多年来的深入研究, 人们惊讶地发现, 在保持民间文学本色等方面, 它 (《意大利童话》) 的成就可能在《格林童话》之上。” (5)

二、《意大利童话》的选编原则

《意大利童话》的成功绝非偶然, 其魅力固然从根本上来源于意大利民间文学的质朴动人和丰富多彩, 但更大程度上取决于选编者卡尔维诺对民间文学本质和民众审美心理的深刻把握, 以及正确的选编原则和精湛的重构技巧。由于民间故事的传播与发展在今天仍然依赖于影响重大的选集, 所以我们可以以《意大利童话》的选编为例, 探讨选编民间故事集的经验和范式, 为我国民间故事的研究与编纂提供参考。本节即着重探讨卡尔维诺在选编过程中所遵循的一些原则。

1.民间文学价值观

意大利有着丰富的民间故事资源, 十九世纪出现的由意大利以及外国学者收集整理的民间故事集达近百部之多, 但直到二十世纪后期, 还没有一部便于普通民众阅读, 同时便于向全世界传播的民间故事集, 即所谓:“‘意大利的格林’还没有脱颖而出。” (6) 1954年1月, 埃伊纳乌迪出版社请卡尔维诺根据十九世纪流传下来的一百多部民间故事集, 编写一部“全意大利的童话书”。卡尔维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 毅然决定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他本人虽然是一位小说家, 在做这项工作时却遵循了学者式的严谨:“我仔细考虑了在这个领域内一切对立的学说, 感到既有趣又迷惘。我既得注意不让逻辑推理把阅读材料时所得到的美感毁掉, 又得注意不要过早地被这些错综复杂、难以捉摸的素材所迷惑。” (7) 他在选编工作结束后撰写了四篇篇幅可观的文章, 作为《意大利童话》的序言, 并在书后附录了达六万字的注释, 详尽注明了每篇作品的材料来源、搜集地区, 讲述者概况, 以及其与世界其他地区同类型故事的差异和文稿的整理与增删情况。有赖于此, 我们得以较为全面地了解到他选编《意大利童话》的情况和他本人的民间文学价值观。

在《民间故事概观》一文中, 卡尔维诺指出, 以十九世纪民俗学者为代表的前人在从事民间故事的搜集整理工作时, 很大程度上是将民间故事作为“民俗工具”或“信息库”来定义其价值的:“前人从事这项工作, 决非为了搜奇猎异, 而是因为他们坚信:在民间文学的汪洋大海里, 隐藏着一些与种族生存息息相关的基本因素, 必须加以挖掘。” (8) 的确, 从语言学、宗教学、人类学、心理学、历史地理学等诸多角度出发的民间故事整理者持有“挖掘信息库”的民间文学价值观, 这从根本上决定了他们选编故事集的原则。然而卡尔维诺本人的民间文学价值观显然与此不同, 他提到, 越是随着对大量材料的深入研究, 他越是意识到对民间故事内部研究的价值远高于外部研究:“我原先对分类、编纂所持的狂热、孤独的感情, 逐渐被另一种愿望所代替, 那就是想把自己读到的种种出人意料的情境描述出来。” (9) 在沉浸于童话之旅两年后, 他从中了魔法的古堡中走出来, 用精辟的语言把自己对民间故事的认识表述给读者:“民间故事是真实的。民间故事通过对人世沉浮的反复验证, 在人们缓缓成熟的朴实意识里为人生提供了注脚, 这些民间故事是人们潜在命运的记录……这些复杂因素渗透整个人生, 迫使人们为解放自己、为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斗争……故事中最为重要的因素是无穷无尽的变化和万物的统一:这包括人类、动植物和无机体。” (10) 从中可见, 卡尔维诺更加重视民间故事的内在价值, 这使他能够超越于前人的狭小天地。同时, 他将民间故事本身视为一门艺术, 认为其具有还原生活的真实性而并非只是信息的载体, 这些都决定了《意大利童话》与众不同的选编原则。

2.选稿标准

编纂一部选集, 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从卷帙浩繁的原始材料中选择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部分, 可以说, 这项工作决定了整本选集最终的成就, 需要编纂者极高的鉴赏力和天才的眼光。对于一本民间故事选集来说更是如此, 因为原始材料的繁杂是难以想象的, 从中择取出来的少数篇目既需要具有独特性以保证读者的兴趣;又需要兼顾代表性和概括性, 能够描述一个地区或一种文化的全貌, 以免失之于偏颇。因而, 大部分民间故事材料之所以长期被尘封在图书馆中, 实在不是因为缺乏搜集者, 而是因为缺乏一位独具慧眼的选编者。在这方面, 卡尔维诺对自己的选稿标准作出了说明。

首先, 他选稿的范围是前人已经采录整理的文字材料, 即已经出版的书籍和专业杂志, 或图书馆和博物馆收藏的稿本。他解释这样做的原因是:“我没有亲自去听瘦小的老婆婆讲述故事, 不是因为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而是因为十九世纪所收集的民间故事材料已经足够供我使用。我并不认为, 再次从头去收集材料, 就一定会大大提高我这部集子的质量。”在前人采录的原始材料已经非常充足的情况下, 这样做无疑会大大提高选编的效率, 并且有利于选择视野的开阔。

其次, 在故事类型的选择方面。虽然卡尔维诺声称他编纂选集的目的是:“介绍用意大利方言所记录的民间故事的各种类型;介绍意大利各地区的民间传说。”但他并未一味追求“全面”, 去囊括尽可能多的欧洲民间故事类型。《意大利童话》一书只包含了不到五十种基本故事类型, 其实我们可以想见, 作为一个民间故事资源丰富的地区, 意大利境内流传的故事类型显然不止于这个数目。再考虑到全书二百篇的故事数量, 同一类型故事的变体复述情况在书中也是相当常见的, 在书后的注释中, 卡尔维诺亦会明确指出每一篇故事与书中的哪几篇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不同讲述版本。

究其原因, 在于卡尔维诺选择的是他认为“最罕见、最优美”的故事。对“优美”的判断, 而非对故事类型的猎奇占据了他编选原则的首位。当然, 判断一则民间故事是否“优美”并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 这有赖于选编者的素养和鉴赏力。《意大利童话》在这方面的成功, 可能与卡尔维诺本人是一位优秀的文学家有关, 有评论者曾说:“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哪一位作家像他一样一生不知疲倦地搞出一些人们闻所未闻、想所未想的名堂。这些名堂绝对是一些天才性的幻想, 是让人们望尘莫及的特大智慧。”同时也与卡尔维诺对民间文学特质的深刻理解有关:“与其说卡尔维诺是小说家, 不如说他是童话家。他的小说是在童话的模式中进行的, 是写给成人看的童话。”在这些方面, 可能每个选编者的情况都有所不同, 不过更值得注意的并不是卡尔维诺的身份而是他的选编原则:将文学的审美价值作为首要原则, 比尽力囊括最多的故事类型更易使选集获得成功。

3.方言与故事的地方特色

与世界上很多国家一样, 意大利是一个民族和语言状况都很复杂的国家。长期的政治分裂导致各地区的语言不统一, 虽然有着悠久历史的托斯卡纳语被定为意大利的共同语, 但意大利各地区人民日常使用的基本还是本地的方言, 有些方言与托斯卡纳语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十九世纪出现的百余部意大利民间故事集中, 有许多是以某一地区的方言记录该地区流传的民间故事, 这就给编纂一部“全意大利的故事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因为编者需要将方言转译为共同语, 从而涉及到保留地方色彩与兼顾全集统一之间的矛盾。

卡尔维诺在选译时首先注意保留各地区的地方色彩:“我从各类型中选出一则或几则最有特色、最不落俗套并最富有地方色彩的故事作为代表, 将它们由方言译成意大利语”。因为他认为, 民间故事不论发源于何处, 都会染上流传地区的特色, 而这种特色则恰是故事迷人的风味之所在。例如他曾提到:“威尼斯民间故事……总使人联想起威尼斯的天空、阳光, 以及大海、运河、航运、船只和地中海的风光, 读者从中体验到浓郁的水乡气息。”所以他在译写时非常注意使译文能够准确地传递原作的韵味:“我努力使故事的语言不流于俚俗的同时, 保留方言的清新和纯朴, 极力避免使用过于高雅的词句。这种意大利语具有足够的伸缩性, 它能吸收方言中最富有表现力、最罕见的表达方式。”

但同时, 卡尔维诺在处理方言和地方色彩时也注意坚守选集的“通用性”原则, 保持全书风格的统一, 避免陷入过分的地方主义而削弱选集的整体价值。这首先表现在对某些材料的剔除上:“我很少选用与一个地区的起源、习惯或历史有关的地方传奇, 因为这是一个跟民间故事完全不同的领域……总之, 这种材料对我毫无用处。”叙述某地区风物起源和历史的故事与其它民间故事相比, 往往显得简单粗糙, 主题也多是对该地区的怀旧之情, 所以这类作品尽管数量相当可观, 却因为属于“过分地方主义”的故事而遭到卡尔维诺的排斥。其次, 在处理某些地方色彩过于浓厚的方言时, 卡尔维诺也会一反平常的做法, 转而去削弱方言的地方色彩以保持全书风格的和谐统一。例如在译写蒙塔尔方言——“一种粗犷、激烈、难以听懂的托斯卡纳方言”时:“对于大多数其他的故事, 我的任务是多少增添一些文采, 而在改写尼西罗的故事时, 我却不得不冲淡些地方色彩, 其结果是故事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4.增补改编与民间故事的传播

不同于格林童话, 《意大利童话》的每一篇作品都基本保留了原叙述者的口吻和语气, 乃至一些“套话”。例如“先生们, 女士们, 据说从前有一位国王, 他有一个儿子”;以及常见的“纸张宽, 街道窄, 我讲完了你来说”;“他们终生都幸福地生活, 可是他们从没给我什么”等等。虽然没有亲自进行田野调查, 但卡尔维诺非常重视民间故事的讲述人, 在《民间故事的编纂》一文中, 他甚至特意介绍了两位被记录在原始材料中的故事讲述人:巴勒莫的女裁缝阿加杜札·麦西娅和蒙塔尔的寡妇露易莎·吉奈尼。他将这两位讲述人的个性和讲述方式描述得绘声绘色, 使人们如见其人, 我国的一位研究者甚至还据此比较了麦西娅和我国的一位民间故事家尹宝兰的讲述特色之异同, 可见选编入《意大利童话》中的故事对原叙述风格的保留程度。

但是, 在选编过程中, 卡尔维诺在尽力保持原叙述风格的同时, 也对故事情节作了较大幅度的改写和增补:“我力求使情节丰富, 使其具有更大的可塑性。对故事中遗漏和过分粗略的部分, 我尽可能予以精心增补。”例如《和梨子一起卖掉的小女孩》的注释:“我将故事中女孩子的名字改成佩里娜 (意思是‘小梨子’) 。另外, 为了使梨子和小姑娘之间的联系更紧密, 我在故事中加进了梨树与一位矮小老婆婆这个情节。”同时, 他还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混合不同版本的故事情节, 例如《太阳的女儿》的注释:“太阳的女儿被丢在蚕豆地里这一情节在比萨地区所流传的这个故事中是没有的, 而是从类似的故事中取来的 (见乔塞普·皮特里编《托斯卡纳短篇民间故事集》第九篇) 。”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卡尔维诺对民间故事的改编持有的看法:“改编民间故事时, 尊重原故事和自由创新同样都是必要的。”保留叙述者的痕迹, 是由于他将讲述氛围看成故事本身的一部分, 这与故事搜集中的“表演理论”相符:“在搜集故事时, 搜集故事者、讲述故事者对故事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如同罗伯特·乔治斯的表述:“叙事本身是交流事件和社会经历, 其中身份认同和参与者的互动形成了叙事的过程。”而另一方面, 对故事情节的改写和补充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卡尔维诺将自己也看作故事的一位“讲述者”而非“定型者”。他曾说:“讲述者的任务是将这些素材像砌墙一样组织起来, 并尽量避免情节的单调。这一切都取决于他的天赋和他对故事内容的润色, 就好比将泥浆注入砖墙, 他要使故事增添地方色彩、个人苦难和期望的东西。”可见, 他将自己的改写看作是讲述而非记录民间故事的过程, 也将《意大利童话》这部选集看作是民间故事传播过程中的一环:“代代相传的民间故事恰如一条没止境的长链, 我把自己看成长链上的一环;这条长链不是消极的传递媒介, 而是故事的真正‘作者’。”这或许就是这部选集成功的另一个原因, 正如那句古老的意大利谚语所说:“故事若要动人, 就得增添色彩”, 民间故事的价值和魅力常常并不取决于权威的版本或忠实的转述, 而是取决于一代代讲述者所增添的新东西。而一位优秀的民间故事集选编者, 无疑就是一位重要的“讲述者”。

三、对选编我国民间故事集的启发

在分析了《意大利童话》选编的原则与成功的原因之后, 我们可以再简略地反观一下这些经验对我国民间故事集选编工作的启发。我国作为一个民间故事资源极为丰富的国家, 有条件、也有必要完成一部具有重大影响力和代表性, 既可以供各地区民众阅读, 也便于向国际传播的民间故事选集。主要的有利条件除了我国民间故事资源的丰富性和独特性之外, 更在于初步的搜集整理工作已经随着《中国民间故事集成》的逐渐出版而基本完成。这项宏大的文化工程采用了科学的体系和深入民间的田野调查, 如同福建省前文联书记处书记季仲所提到:“有很长一段时间, 搜集民间故事、歌谣、谚语, 成为福建许多山区和海岛中、小学生的课余作业。他们放学回家, 一放下书包就缠着爷爷、奶奶讲故事, 然后整理成文, 寄给地市县的‘集成办’。”所以可以看到, 在采录故事的广度和深入民间的程度上, 这部《集成》所达到的成就恐怕堪称空前绝后。然而, 这样一部庞大的作品毕竟只是一个民间故事的“资料库”, 并不能代替一部优秀的民间故事选集。中国文联副主席白庚胜在中国民间遗产抢救工程会议上的讲话曾指出:“故事集成县卷本是收庄稼, 收来的粮食还不能吃, 要把粮食变成饭。”这个比喻很好地说明了搜集整理的资料集成与具有代表性的故事选集之间的关系。虽然《集成》的编纂工作也要求达到“全书的性质应该很接近科学版本, 但又不完全是资料本, 有很强的文学可读性, 又不仅仅是读本”的目的, 但事实上限于卷帙浩繁, 《集成》在本质上仍是资料性质的, 真正“将粮食做成饭”的工作, 尚需要由优秀的选编本来完成。

在择稿的问题上, 我国面临的情况更加复杂。由于悠久的历史和传统文化原因, 我国的民间故事与宗教故事、历史故事、乃至风俗传说的联系更加紧密, 有时甚至夹缠不清。另外, 我国的民间故事具有独特性, 在适用AT分类法等西方的故事类型分类体系时未免会有削足适履之遗憾, 产生分类过于繁杂或过于偏颇的问题。个人以为, 在处理第一个问题时可以参考卡尔维诺的做法, 在择稿时减少题材过分单一的宗教、历史、地方风物等材料的比重, 而代之以在情节、人物、叙事方面都饱满优美的作品。而在选择故事类型的问题上, 虽然丁乃通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将中国民间故事归入800多个类型, 但事实上, 我国著名民间文艺学家钟敬文教授曾指出, 只要归纳出200个主要类型, 就可以窥见中国故事的基本风貌了。并且, 各个国家在应用AT分类法等体系时, 总要结合各自的特点, 对AT分类法做出适当的调整, 所谓“编纂亚洲有关民族的比较索引不仅是必要的, 而且也是适时的。”所以, 在选编一部中国民间故事的代表性选集时, 应该采用合适的分类体系, 不过分贪求故事类型的多样性, 而是以文学的审美和艺术价值为首要原则。正如贾芝所言:“民间文学也像作家文学一样, 它是作为一门艺术而存在的。”

在方言和地方色彩的处理方面, 我国的情况也远比其他国家更为棘手。因为我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多民族国家, 各个地区之间的差异非常大, 各种方言之间也常常不能相互沟通, 这些都是与欧洲民族国家不同的。卡尔维诺对方言的概念是:“集子里所谓意大利方言, 是指使用意大利语言区域内的所有方言。”而我国境内的方言种类甚至超出了汉藏语系的范围, 涉及到多个不同的语系语族, 那么在选编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的故事时, 就需要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全面译写, 在这个过程中保留原作的风格并不容易。即使是使用同一种文字的汉语各地区, 若直接用苏白、粤语等方言进行记录, 使用普通话的读者也会无法读懂, 遑论体会其故事风韵。所以, 在处理我国民间故事的地方色彩时, 个人认为应该尽量减少非汉藏语系的故事的比重, 只保留一些代表作;而在转写汉语方言区的作品时, 也应在使用标准晓畅的汉语的基础上保持地方特色, 以达到一个平衡。

“鬼子六”卡尔 篇11

卡尔会观察主人的脸色。有一次,我心里很不痛快,回到家脸也阴沉着。卡尔看到我不高兴地坐到沙发上,立刻凑到我的脚下,几次三番打滚,逗得我不由得用手摸了它一下。平时我喝了酒回家,卡尔会跳到我的怀里,用舌头舔我的脸,帮助我醒酒。

卡尔爱吃冰糖,每天吃完晚饭,它就会用眼睛盯着我,每当我走近放冰糖的角柜那里,卡尔就会立刻凑上来,在地板上高兴地打个滚,然后用前抓扒着我的腿,哼哼地叫着,眼里充满着期待的神色,我们自然满足它的愿望。有时候,在喂狗的时候分给卡尔的食物量少了,卡尔没有吃饱。若是别的狗,会去抢吃同伴的食物,而卡尔有自己特有的索食方式,它用前爪拍拍主人的脚,朝自己的食盘低声哼哼。这样,主人就明白了它的用意,马上会再给它添加一点食物。

卡尔松装病 篇12

小家伙②简直不知道该打哪儿着手做他的亲妈, 没有把握地问道:

“你有什么药吗?”

“ 有, 可我就是不想吃……你有一个5分硬币吗?”

小家伙打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

“给你。”

小家伙把硬币递给他。卡尔松连忙一把抓住, 捏在拳头里, 露出一副狡猾和满意的样子。

“要我告诉你我现在打算吃什么药吗?”

“什么药?”小家伙大感兴趣。

“按照住在屋顶上的卡尔松开的药方配的‘甜蜜药粉’。你拿点巧克力糖, 拿点水果糖, 加上那么一定数量的饼, 全捣碎了, 好好拌匀。你把药一配好我就吃。这对于退烧大有好处。”

“我不相信。”小家伙说。

“那咱们看吧。我用巧克力糖打赌, 我错不了。”

小家伙想, 打赌也许正是妈妈劝他解决争执时用口不用手的办法。

“好, 咱们就打赌吧!”卡尔松坚持说。

“好吧。”小家伙答应了。

他拿起一小块巧克力糖, 把它放在工作台上, 表明拿什么来打赌, 然后动手按照卡尔松开的药方配药。他把几块水果糖和几颗糖胡桃放在杯子里, 加上一小块巧克力糖, 全给捣碎, 搅拌匀。接着他又揉碎杏仁贝壳饼, 也撒在杯子里。这种药小家伙有生以来还没见过, 可它看来非常可口, 连他自己也愿意生点小病, 好吃吃这种药。

卡尔松已经在床上欠起身子, 像小鸟似的张大嘴巴。小家伙觉得不好意思吃掉哪怕一匙“甜蜜药粉”。

“给我喂一大勺药。”卡尔松求他说。

小家伙于是照办。接着他们坐下来, 一声不响地等卡尔松退烧。

过了半分钟, 卡尔松说:

“你说得对, 这药退不了烧。现在你给我这块巧克力糖吧。”

“给你?”小家伙听了觉得奇怪, “可赢的是我呀!”

“不错, 是你赢了, 因此就该让我吃巧克力糖, 使我不致难过。这个世界真不公道!你这小家伙也真坏, 看见我不退烧就想吃巧克力糖。”

小家伙不情愿地把巧克力糖递给卡尔松, 卡尔松一转眼就吃了半块, 一边嚼一边说:

“犯不着苦着脸坐着。下一回我打赌赢了, 巧克力糖归你吃。”

卡尔松继续大动颔骨, 等吃完了最后一口, 就仰面倒在枕头上, 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病人多难过呀!我多难过呀!没法子, 只好吃加倍的‘甜蜜药粉’了, 虽然我一丁点儿也不相信它能治好我的病。”

“为什么?我相信药加倍吃就能治好你的病。咱们打赌吧!”小家伙提议说。

说真格的, 如今小家伙也变得滑头一点儿了。当然, 就算吃三份药, 他也根本不相信卡尔松会退烧, 可他这一回太希望打赌了!他只剩下一块巧克力糖, 卡尔松赢了, 糖就归自己吃了。

“好吧, 咱们打赌!快给我配好两服‘甜蜜药粉’。为了退烧什么办法都不该放过。咱们只好尝遍所有的药, 耐心地等待结果。”

小家伙配好两服药粉, 全撒到了卡尔松张大的嘴里。

接着他们重新坐下来, 一声不响地等着。

过了半分钟, 卡尔松满面红光地打沙发上跳起来。

“出现奇迹了!”他大叫一声, “我的烧退了!你又赢了, 给我巧克力糖。”

小家伙叹了口气, 把最后一块巧克力糖给了卡尔松。

卡尔松不高兴地看看他:“你这种顽固家伙根本不该打赌, 只有我这种人才能打赌。输也好赢也好, 我卡尔松的脸始终像擦过的5分硬币一样亮堂堂。”

一下子鸦雀无声。只听见卡尔松嚼哇嚼完他那块巧克力糖。接着他说:

“既然你那么贪吃那么馋, 还是把剩下的糖友好地分来吃了吧。你还有糖果吗?”

小家伙掏他的几个口袋。

“喏, 还有三颗。”他掏出了两颗糖胡桃和一颗水果糖。

“3用2除不尽, ”卡尔松说, “连小娃娃都懂得这一点。”他说着一下子抢过小家伙手掌上一颗水果糖吞了下去。“现在可以除了。”卡尔松说着, 贪馋地看看剩下的两颗糖胡桃:一颗比另一颗稍微大那么一点儿, “因为我十分和气十分谦虚, 我让你先拿。可你记住:先拿总要拿小的。”卡尔松说完了, 狠狠地盯住小家伙。

小家伙想了想, 马上想出话来了:

“我想让你先拿。”

“好吧, 既然你一定不拿, 我就先拿!”卡尔松叫了一声, 一把抓起大的一颗, 转眼塞到嘴里去了。

小家伙看看还在自己掌心里的那颗小糖胡桃。

“喂喂, ”他说, “先拿要拿小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

“嘿, 你这小馋嘴鬼, 要是你先挑的话, 你先拿哪一颗?”

“毫无疑问拿小的。”小家伙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那你急什么呢?这不把它给你留下了吗?”

小家伙又想到, 看来这就是妈妈说的所谓解决争执用口不用手吧。

可小家伙不能一直生气下去。再说, 卡尔松退了烧他觉得很高兴。卡尔松也想到了这件事。

“我要写信给全世界的大夫, ”他说, “告诉他们什么药能退烧。‘请用住在屋顶上的卡尔松配的“甜蜜药粉”。’我还写上:‘天下第一退烧良药。’”

小家伙还没吃掉自己那颗糖胡桃。它搁在他的掌心里, 又诱人, 又透着好吃, 又叫人喜欢, 小家伙想在吃以前先把它欣赏个够。因为糖一放到嘴里, 一下子就没了。

卡尔松也盯住小家伙的糖胡桃看。他的眼睛半天不离开这颗糖胡桃, 接着低下头来说:

“咱们打赌吧, 我能够让你不知不觉的, 就把你这颗糖胡桃拿走了。”

“不, 你办不到, 我要一直拿住它, 盯着它看。”

“好, 咱们打赌吧。”卡尔松再说一遍。

“不干, ”小家伙说, “我知道我会赢, 那糖胡桃又给你吃掉了。”

小家伙认为这种打赌方法根本不对。他跟哥哥或者姐姐打赌, 总是谁赢谁得的。

“我可以打赌, 不过要按合理的老规矩谁赢谁吃糖。”

“就照你说的办吧, 馋嘴鬼。再说一遍, 咱们打的赌是:我能够让你不知不觉的, 就打你的掌心把糖拿走了。”

“来吧!”小家伙同意了。

“变戏法, 戏法变, 变个戏法你看看!”卡尔松叫起来, 一把抓住糖胡桃。“变戏法, 戏法变, 变个戏法你看看!”他再说一遍, 把糖胡桃塞到嘴里去了。

“等等!”小家伙大叫, “我看见了你拿去它。”

“你说什么!”卡尔松说着, 赶紧把糖吞下了肚子, “嗯, 这么说你又赢了。我从来没见过有孩子打起赌来这么运气的。”

“对……可是糖……”小家伙呆呆地咕噜了一声, “它应该给赢的人吃。”

“不错, ”卡尔松同意了, “可它没有了, 我可以打赌说我已经没办法还给你了。”

小家伙没法开口, 可心里想, 要证明谁对谁不对用口根本不行;他拿定主意一见妈妈就把这一点告诉她。

他把手插进自己的空口袋。嘿——真没想到!——里面还有一颗糖胡桃, 他早先倒没注意到。这颗胡桃又大, 又沾满了糖, 又漂亮。

“我打赌我还有一颗糖胡桃!我打赌我这就把它吃下去。”小家伙说着, 赶紧把它一下子塞到嘴里去了。

卡尔松坐在那里, 样子伤心透了。

“你答应过做我的亲妈, 可只顾用糖塞满自己的嘴。从来没见过这么贪吃的小家伙!”

他一声不响地坐了一会儿, 更加伤心了。

“第一, 围巾扎我, 可我没拿到一个5分硬币。”

“算了吧, 你的脖子上根本没围围巾。”小家伙说。

“我没围巾这不怪我, 我有围巾就一准围着脖子, 围巾扎了我, 我就可以到手5分钱……”卡尔松乞求似的瞧瞧小家伙, 眼眶里充满泪水, “我没围巾就该受到损失吗?你认为这公平吗?”

不, 小家伙认为这不公平, 于是拿出他最后一, 5分硬币, 给了住在屋顶上的卡尔松。

注释

1 节选自阿·林格伦著、任溶溶译《小飞人三部曲》, 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83年5月第1版。标题为编者所加。作者阿·林格伦 (1907~2001) , 瑞典儿童文学作家。卡尔松:一个住在屋顶上的会飞的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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