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亦大矣” -解读《兰亭集序》(精选3篇)
“死生亦大矣” -解读《兰亭集序》 篇1
解读兰亭集序
解读兰亭集序,我们有着怎样的观点呢?解读兰亭集序,我们可以从《兰亭集序》情感线索等方面入手。
王羲之,字逸少,东晋琅琊临沂人,史称“书圣”。他的《兰亭集序》又名《兰亭》《兰亭序》《楔序》,因其文辞清新自然、感情真挚、识见高远而流传千载;又因此文由王羲之用绝妙行书写成,于是《兰亭集序》又成为后世推崇的著名法帖,有“天下第一行书”之誉,被尊为“墨皇”。
一、《兰亭集序》序文的情感线索
《兰亭集序》作为一篇书序,依体例先叙聚会原因:“修稧事也”;介绍参加人员:“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毕”“咸”二字尽显名士贤才荟萃、济济一堂之盛况。再叙写聚会之处兰亭周围的秀丽景色:山崇、岭峻,林茂、竹修,流清、湍激;山溪如带,环绕兰亭;加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景语皆情语,更显名士贤才相聚,其乐融融!“一觞一詠,亦足以畅叙幽情”,“畅叙”即尽情地、充分地叙述言说,而“幽情”即幽深内藏不宜言说的情感;“畅叙”与“幽情”的寓意在特定的语境中形成对比,再加“一觞一詠”,从细微之处展现了名士贤才此次聚会的尽情、尽兴、尽致!也使读者体味到王羲之叙事、写景、抒情的清微淡远。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在“仰”“俯”之中,王羲之“游目骋怀”,超然于现世万物之上而引发思考,透露着玄理。“信可乐也”:信,确实、的确。一个“信”字把文章的欢乐之情推向了高潮。
在欢聚之时,王羲之寓目山水,由眼前情境而体认字宙之无穷无尽,顿悟自然万物的生生不息,继而进入玄理的思索:人与人在世间交往生存,与生生不息的自然相比,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因此种种感慨油然而生:尽管人们生活态度不同,性情癖好静躁不同,但是当人们为所接触的事物感到快乐自足,竟然不知衰老即将到来时的感受是一致的;而当以前感到快乐的事情转眼间变为陈迹,人们怎能不因此而生感慨?更何况人的寿命有长有短,随着天地造化最后都将终归于尽呢?
“情随事迁,感慨系之”揭示了自然万物与“我”在“物我泯一”的心境中相感相通时,人的情感会自然地随着事物的变化而变化这一哲理;因而千百年来使后世读者感叹不已。
序文再引《庄子·德充符》“死生亦大矣”,转入对人生的思考:死生也是人生变化中的大事情啊!在这里“死生”实际上是一个偏义复词,词义着重在“死”字上。“岂不痛哉”既表达了王羲之对人生短暂、死生不由人意的无奈和哀痛,又与前文“信可乐也”遥相呼应,鲜明对照,使文章感情陡起波澜,令人感慨。
由山水感发而悟玄理的心境,《兰亭集序》表达的情感是复杂的:每当看到前人产生感慨的缘由与自己感叹情怀的缘起相契相合时,王羲之不能不面对前人的文章嗟叹哀伤,可是心里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在这里,前文既已表明“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那么究竟还有什么原因使作者“临文嗟悼”,且又“不能喻之以怀”,也即不宜明白言说或难以明白言说呢?王羲之给后世读者留下了疑问!
接着,作者批评了前人观点,认为“一死生”是不真实的,“齐彭殇”是妄造的,这不仅超越了老庄,也超越了与他同时代崇尚清谈的一般士大夫文人;而且使我们体味到:王羲之内心深处渴望着在有生之年能多做实事而不应空谈玄理的志向。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在这里,“悲夫”既与“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相呼应,又与前文“信可乐也”“岂不痛哉”一一照应,使文章形成了“乐——痛——悲”三层情感波澜;而序文结束在“悲夫”,不能不再次引发我们对书圣难以言说之悲的疑问和思考。
最后,文章依体例补记了诗文结集成书的经过,以“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煞尾,又与前文“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照应。在一段之内的反复述说分明使我们真切感到:书圣胸中必有块垒难以消解且又不宜诉说,只能寄托“后之览者”“有感于斯文”,希望穿透时空阻隔而与后世读者心灵交流,呼唤着后世读者的理解。
“死生亦大矣” -解读《兰亭集序》 篇2
有物混成, 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 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 字之曰道, 强为之名曰大。
有物浑然天成, 先于天地存在, 它清虚寂静, 广阔无边。它超越一切万有之外, 悄然自立, 不动声色, 不因物理变化而变化, 不因物理世界的生灭而生灭。它无所不在, 永远无穷无尽, 遍一切处。这个东西是一切宇宙万有的根本, 具有一切的可能性, 实在很难用一般世间的文字来形容, 所以姑且叫它“道”, 因为它实在无量无边, 太大了, 所以也可以叫做“大”。故而“大”不仅可解为“大事”, 亦是“道”的代名词。死生皆是有道的, 有其自身的规律, 人为难以更改。既不能因为生之乐而可长生不老, 亦不能因“修短随化, 终期于尽”而欲尽则尽, “人法地, 地法天, 天法道, 道法自然”, 道本身就是绝对性的, 道是“自然”如此, “自然”便是道, 难以逾越, 故而有其可“痛”所在。
“死生亦大矣”语出《庄子·德充符》, 其中的“大”释为“道”又是否可行呢?这句话出现在《德充符》的第一个故事里, 孔子的弟子常季发现鲁国断足之人王殆非常了不起, 他教门生时, “立不教, 坐不议”, 但是他的门生却可以“虚而往, 实而归”空虚而来, 满载而归。孔子称其为“圣人”, 愿意“引天下而与从之”。于是常季就问孔子, 这样的人“其用心也独若之何?”, 他的心智活动有什么独特之处呢?孔子就解释给他听:
死生亦大矣, 而不得与之变, 虽天地覆坠, 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 命物之化而守其宗。
这句话若将“大”译为“道”, 文句亦无不妥。生死都是有道的, 悟道之人, 不会随声色所转, 面对生有悲欢离合, 死后终期于尽, 他皆能有所坚守, 平心静气地过自己的生活, 即使天翻地覆, 他也不会随着宇宙毁灭。他处于无所待的境界而不受外物变迁的影响, 主宰事物的变化而执守事物的枢纽。
原文可以通解, 至于《兰亭集序》就更不难解释了。王羲之的家族是晋代屈指可数的豪门大士族。无论是王羲之的祖上, 还是其子孙、亲戚朋友, 都是虔诚的道教信仰者, 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 道教直接吸收并发展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王羲之定是参透了老庄思想, 故而信手拈来便是《庄子》中的语句。在《兰亭集序》中, 作者主要抒发了自己的“幽情”。这“幽情”有着深邃的矛盾, 矛盾的一个方面是“信可乐也”, 乐在“游目骋怀, 足以极视听之娱”, 让感官最大限度地享受大自然的美好;乐在“仰观宇宙之大, 俯察品类之盛”, 这是眼界之宏阔, 更是精神空间的广阔;更值得注意的是, 他的“乐”, 乐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老之将至”。这种乐是包容的, 不管是悟言一室之内, 心领神会, 还是放浪形骸、超越礼法, 虽然“取舍万殊”所追求的和所回避的各不相同, 但都可能欣然相与, 达到“快然自足”的境界。矛盾的另一个方面则是, 这一切都不是永恒的, “暂得于己”, 欢乐只能是短暂的, “情随事迁”是免不了的。“俯仰之间, 已为陈迹”往昔的快乐, 很快就成为“陈迹”一去不复返。这一去不复返的, 还不仅仅是眼下聚会的欢乐, “修短随化, 终期于尽”, 而且是生命。所以“死生亦大矣”, 死生有道, 乐不能终生享有, 死带来的灭亡阻挡不了, 是故不能不发出“岂不痛哉”的感慨。
再联系后文,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 齐彭殇为妄作”, 若将前文“死生亦大矣”解释为“死生都是大事”就冲突了, 作者本来就知道把生死等同起来的说法是不真实的, 怎么还会引用先人的话来自寻烦恼呢?且站在时间的制高点上:“后之视今, 亦犹今之视昔”, 正是古往———今来都难以逃脱“死生有道”这一规律, 所以理性的认识后, 作者再更进一步发出了“悲夫”的慨叹。
到此文章情感已经达到了高潮, 但是, 文章并没有结束, 他还要总结, 还要画龙点睛。正因为意识到这样的规律, 才“列叙时人, 录其所述”, 目的不是仅是为了自己, 为了今日, 而是为了未来, 为了“后之览者”。他们虽然与作者“世殊事异”, 所处的时代环境命运不同, 但是“生死有道”的感受却是一样的, 前人与今人都没有因为难以左右这一规律而沉溺于悲痛, 今人今日正尽享兰亭雅趣, 后人亦可安然尽心享受生活的乐趣, 积极应对各种磨难。当他们读到我们的文章时“亦将有感于斯文”, 也体悟到我所体悟到的矛盾是永恒的。这就是文章的主题, 也是文章的深刻之处。
死生亦大矣:世俗的生死观(下) 篇3
从面对死亡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中国文化与宗教型文化的不同。面对死亡,人类感到格外惶惑,格外恐惧,因为他是有理性的存在,他意识到死亡而活着,他是走向死的生。一次,一位古罗马统帅率领着他的百万大军行进。百万大军行进,场面该是何等壮观,但是这位统帅看着行进中的大军,突然落下了眼泪。下属问他:“您是这百万大军的统帅,世界上还有比您更威风的吗?怎么还伤心落泪呢?”这位将军回答:“一百年后,这百万大军都在哪里啊?”将军在百万大军行军的无比壮观的场面中,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古希腊有个耐人寻味的神话:太阳神阿波罗和牧羊人伊达斯都看中了少女玛尔珀萨。两位争得不可开交,就来到众神之王宙斯面前,请他裁决。宙斯说:“还是让这位少女自己来选择吧!”少女选择了谁?她没有选择永生的太阳神阿波罗,而是选择了凡人伊达斯。她为什么这样选择?她的理由是,阿波罗是神,神是超越时间的、不死的,我不如嫁个凡人,和他一起慢慢变老吧。不朽属于神,人注定要走向衰老,走向死亡。因此大文豪歌德感慨:“岁月给我们送来了昨天、今天和明天,但有一天他不送了,他给我们带走了昨天、今天和明天。”
尽管也有不尽的忧伤和感慨,但是死亡问题对于虔诚的宗教徒是一个多少已经解决了的问题。前面说过,他将在另外一个超越的世界,在天国获得永生。任何宗教的重要功能都是解决死亡问题,也就是所谓的终极关怀。什么是终极关怀?就是对人生最后一个问题的关怀。人生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死亡。宗教通过天国的设定,解除信徒的死亡恐惧,让他们相信死后有一个美好的、永恒的世界等待着他,信上帝,就意味着不朽。那么对于不相信另外一个世界的中国人,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
由于缺乏虔诚的宗教情怀,中国人面对死亡,更是充满无尽的悲哀。古往今来,最惊心动魄的就是感叹人生短暂的死亡诗篇。因此孔子首先喊出:“死生亦大矣!”人生大事就是两件,一个生,一个死。你读《古诗十九首》:“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你看那墓地中,风刮过白杨树,飒飒响。松柏在道两旁,阴森森。下面就埋着那死去的人,死者面前,漫漫黑夜无尽头。你读陶渊明:“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这样一位隐士面对死亡也不能超然。就连曹操这一世枭雄,也不能不感慨:“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就连老百姓谈到死亡同样充满无奈的感伤。你看这首打油诗:“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过去城里人死了抬到城外去埋,坟墓的形状像一个土堆成的馒头,因此叫“土馒头”。古代的馒头就是今天的包子,带馅的,“土馒头”里面的尸体是城里人,因此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每个人都得吃一个,意思是每个人都要死。“莫嫌没滋味”,没滋味也得吃,怕死也得死。中国人特有的幽默调侃中透着无奈、感伤。
那么,面对无可逃避的死亡,中国人怎么办?前面说了,宗教徒在神的怀抱里解脱死亡,获得永生。不信这一套的中国人呢?他又如何解脱死亡的恐惧,获得永生。他不在神的怀抱里,不在天国,就在人世间,就在这一个世界里,完成生命的不朽。
肉体的不朽靠传宗接代,因此中国人特别重视血缘亲情,重视家族关系。说起来,中国人格外重视生男孩,和这个传宗接代都有关系。古代社会只有男孩才列入家族排行,女孩是不算排行的。孔子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前面讲他本来有九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是都不算数,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尽管身体残疾也算数。因此孔子的字叫“仲尼”,“仲”就是排行第二的意思。古代社会兄弟排行,老大叫伯,老二叫仲,老三叫叔,老四叫季,所谓伯仲叔季。这么做当然是重男轻女,但是为什么有这个重男轻女,除了经济原因、政治原因之外,还有文化原因。对于中国人来说,他认为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女孩出嫁后就不是你家的了。这个看法说起来好像很荒唐,但是它却获得了现代科学的“证实”。现代遗传学已经破译了人体基因密码,也就是二十三对染色体。生男孩和生女孩的奥秘被揭开了,在遗传学的层面上得到解释。原来,男性精子的染色体是X和Y,女性卵子的染色体是X和X。男性的X和女性的X结合,就生女孩。男性的Y和女性的X结合,就生男孩。这个Y非常重要。如果不发生基因突变,一个家族始终有男孩传下来,那么这个Y也就传下来。这个Y真的就是这个家族的不变的骨血。从这个意义上说,男孩传宗接代的说法真的有道理。当然,讲这个道理不是让你去重男轻女。
肉体上的不朽靠传宗接代,精神上的不朽呢?那就是著名的“三不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太上”就是最高的意思,人生最高的不朽就是道德上的成就,能做圣人做圣人,做不了圣人做君子。中国人把道德不朽视为最高不朽,很有深意。孔子讲:“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讲:“人皆可以为尧舜。”都是说追求道德的不朽,人人平等,只要你想,在道德上有教养都有可能,道德的不朽没有条件,这就在最高意义上宣示了人人平等。
人生的第二个不朽是“立功”,也就是建功立业。政治家安邦定国,军事家保家卫国,企业家富民强国都属于立功。立功不像立德,要有点条件。什么条件?就是机会,还有运气。一个人不是说你想当总统就一定能当总统,想当将军就一定能当将军,想当李嘉诚就一定能当李嘉诚。立功除了个人奋斗外,还需要机会和运气配合你。你的企业做得非常好,突然赶上金融危机,你也没有办法。
人生的第三个不朽是“立言”,这是文人的事。科学家搞科研,文艺家写诗做文章,理论家著书立说都是立言。立言也有条件,那就是天赋。没有天赋,再努力成就也有限。不能说你喜欢写诗就一定能成为李白,你喜欢研究物理学就一定能成为爱因斯坦。冯友兰先生说得很俏皮:“你可以说人皆可以为尧舜,但是你不能说人皆可以为唐太宗,人皆可以为李白。”
总之,三不朽都是人间的事。中国人就是在这人间的一个世界中寻找人生意义,创造人生价值,实现人生不朽。宋代大儒张载有名的“四句教”,概括了中国人的人生哲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四句教,寄托着儒家的人生理想。为天地立心就是发挥《易经》的“天地之大德曰生”,呵护一个和谐的自然;为生民立命就是实现孔子所说“富之教之”,实现孟子所谓仁政王道,建立一个和谐的社会;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就是继往开来,弘扬优秀传统,开拓新的生活,走向一个和谐的世界。
中国人就是这样,以一种实用的智慧执着人生,热爱人生。就像当代大哲李泽厚所说:“生命多么美好,自然如此美妙,天地何等仁慈!那么,又何必去追求虚无,讲究寂灭,舍弃生命,颂扬苦痛,皈依上帝呢?就好好地活在世界上吧!”
“存,吾顺事;殁,吾宁也。”活着,我就好好干事;死了,我就安宁了。
这也是张载的名言,这句名言道出了中国人的“一个世界”的生死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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