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自由-散文

2024-11-26

孤独的自由-散文(共7篇)

孤独的自由-散文 篇1

孤独的自由-散文

有人把自由当孤独,有人把孤独当自由,安妮宝贝说:“如果一个女孩抬头看天,那并不是因为她在寻找什么,而是因为她孤独。”

走走停停一个人的风景,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有时候寂寞是一座森林

八月的天气里依旧潜伏着燥热,日子平淡无漪,阳光有些慵懒,院子里的花香萦绕在过往的日子里,馥郁了岁月的香甜,枝头孤单着它孤单。眼前有翠波摇曳满地的生机,却苍白她的生命的颜色。偶有小鸟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望不尽,冉冉斜阳消几度,芳景犹自如故,正是人生的盛夏,好像有颗老去的秋心。

她是话少的人,即使笑也不是真正的快乐,在一大群人中间,在角落会发现她的孤单的身影,她是那么喜欢孤独,却又是那么害怕孤独。她是自由的,可她也是孤独的,孤独与寂寞有染,有时候寂寞是一座森林,荆棘密布在她周围,她不急于穿过,因为那样会受伤,而是享受这孤独滋味。

旧时的照片已模糊,记忆却不褪色,时光雕琢生命形状,却镂空了她灵魂,她已经记不清曾经的笑颜,它被遗忘在路上,难以拾起这破碎的美丽,心里的褶皱,无法用手去抚平。

别担心,总有一刻走出去,寻寻觅觅一个人的.风景,和谁相遇,是否也要运气,是不是你轻声的叹息,走进了我生命又离去

光线以柔美弧度在地板上跳跃,形成一缕的暖色,那一条流动的光带,在她的脸上恍惚着明媚,蛰伏在心底某些情绪正在暗滋增长,干涸的心脏衍生出大口子,总感觉怎么也填不满,她听见听见胸腔里传出的歇斯底里的冷笑,她有种坚强下麻木的哑然,那些美好的过往刺痛着身体上旧伤,疼,痛,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安静的坐在电脑前,播放器的摇滚音乐在挑逗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也许这样震撼的音乐才会让内心比较的安定,现实的生活让她内心的已经如海边的沙随浪花波澜起伏,等潮退之后被赤裸裸的显现在众人面前。

好想拖着黑色的箱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遇见陌生的人,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声音,吃陌生的食物,唱陌生的歌,然在不经意的瞬间,她会忘记该忘记的事情,也可以幻想有一个怎样遇见,那个他是她命中的注定吗?还是只是个过客。

海边澎湃得安静,有一天风雨总会平息,我还是一样的坚定,我一直都很相信就算会偶尔得哭泣那也只是一种简单的情绪

她知道,那些美好早已成了不可追忆的怀念,形同一场设定的剧情,她知道一些身影早在她的眼眸里慢慢淡化,于是,那些关于爱情,关于幸福,也渐渐的沉入了无边的暗黑的夜里。

那些靠药物过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远离她,她一直记得爸爸说过的一句话,相信奇迹会发生在她身上,既然不能改变宿命,也只能授受它,她会把它当成一种磨练。

七年的悲欢,所有的酸楚无法一纸诉完,生命本就是不完整,所有不幸都要她承受,于是她学着安静,学着沉默,学着隐忍不言,只剩坚强无处不在。她知道快乐可以很简单,一句关怀的话,但悲伤也可以因为一句话,那些疼痛过往会全部涌上心头,请原谅她又哭泣了,脆弱又被凄凉的月色打捞起。

孤独的自由-散文 篇2

孤独, 一般来讲, 人们都不喜欢这个字眼。因为人们认为性格孤僻, 不合群, 讨人厌, 难以接近等等都与孤独相伴。

其实, 每一个人都是孤儿, 孤独是一种人生境界。

一、人人都是孤儿

对于这样一个命题, 周国平的解释可以说深受佛教哲学思想的影响。佛教的重要典籍《心经》里说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佛家认为虚空生妙有, 正如杯子是空的才能盛满水。万事万物由四大 (地水火风) 构成, 而四大皆空, 也就是说万事万物只不过是因缘和合而生, 因缘消散而灭, 没有什么一定的, 必然的规律。正所谓诸行无常, 诸法无我。[2]

散文《孤独》里有一句话:“孤独是人的宿命, 它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一个旋生旋灭的偶然存在, 从无中来, 又要回到无中去,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我们的这个命运。”这个解释正是佛家所讲的因缘和合而生, 因缘消散而灭的转述。散文《人人都是孤儿》也有一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茫茫宇宙间极其偶然的产物, 造化只是借了同样是偶然产物的我们父母的身躯把我们从虚无中产生了出来。”这句话也同样深受佛教虚空生妙有思想的影响。

二、孤独与爱

基于人人都是孤儿这样一个前提假设, 散文《人人都是孤儿》接着论述如果我们想到与我们一起暂时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人, 包括我们的亲人, 都是宇宙中的孤儿, 我们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大悲悯, 由此而生出一种博大的爱心。爱心最深厚的基础是在观世音菩萨大悲悯之中, 在认识到人人都是孤儿的现状之中。

由此, 我们引入下一个话题, 孤独与爱。

散文《孤独》里说:“也许孤独是爱的最意味深长的赠品, 受此赠礼的人从此学会了爱自己, 也学会了理解别的孤独的灵魂和深藏于它们之中的深邃的爱。”孤独源于爱, 无爱的人不会孤独, 孤独使我们懂得在残酷的现实中要爱自己, 同时, 也让我们能从心底真正理解别人的爱, 真正理解爱的真谛。

散文《孤独》里还有一句话, 说的是孤独之于爱的另外一个价值。“分寸感是成熟的爱的标志, 它懂得遵守人与人之间必要的距离, 这个距离意味着对于对方作为独立人格的尊重, 包括尊重对方独处的权利。”正所谓距离产生美, 每一个人都需要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 而独立人格的保持少不了孤独的成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孤独是保持爱生生不息, 万古长青的必要。

三、孤独与内心整合

内心的整合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到, 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代劳。散文《爱与孤独》中有一句话“至于精神上的幸福, 这只能靠你自己, 永远如此。”这就是说内心的整合只有靠自己, 正如佛教禅宗所认为的那样, 直指人心, 见性即佛靠的是自己内心的顿悟, 悟是禅宗十分看重和强调的。

为什么说孤独对于整合人们的内心世界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呢?

散文《孤独》中说:“独处就是我消化世界。”无论什么哲学, 都是在认识世界, 改造世界, 都是世界观与方法论的结合。改造世界既包括改造客观世界, 也包括改造主观世界, 内心的精神世界就是主观世界。人们面对客观世界, 怎样基于它来改进我们的内心, 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在这个环节中, 需要孤独, 需要独处, 需要独立的人格, 只有这样, 才能获得一些真知灼见, 才能丰富我们的内心。

孤独能够使人真正形成一个相对自足的内心世界, 所谓整合, 就是把新的经验放到内在记忆中的某个恰当位置上。惟有经过这一整合的过程, 外来的印象才能被自我所消化, 自我也才能成为一个既独立又生长着的系统。

四、孤独与创造力

散文《孤独的价值》中说“人类精神创造的历史表明, 孤独更重要的价值在于孕育、唤醒和激发了精神的创造力。”独处的时候往往能有效地抵御外界的各种干扰, 能够潜心于学问, 从而也就容易激发独处者的创造力。

在世界三大宗教的创立过程中, 孤独的经验都起了关键作用。释迦牟尼的成佛, 不但是在出家以后, 而且是在离开林中的那些苦行者以后, 他是独自在雅那河畔的菩提树下连日冥思, 而后豁然彻悟的。耶稣也是在旷野度过了四十天, 然后才向人宣示救世的消息。穆罕默德在每年的斋月期间, 都要到希拉山的洞窟里隐居。这些都说明闭关, 独处, 孤独对于三大宗教的创立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和影响, 是孤独激发了创立者的创造力。

五、人与心的和谐

和谐包括人与自然, 人与人, 人与心的和谐。要做到人与心的和谐, 孤独有其独特的价值。

散文《孤独》中有一句话“学会孤独, 学会与自己交谈, 听自己说话, 就这样去学会深刻。”学会孤独, 能够耐得住寂寞, 静得下心来, 与自己交谈, 倾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做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正所谓静以修身。这样才能实现人与心的和谐。

散文《爱与孤独》中说“一颗灵魂发现、欣赏、享受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这是孤独的快乐。如果这财富也被另一颗灵魂发现了, 便有了沟通的快乐。所以, 前提灵魂的富有。”

有了孤独的快乐和沟通的快乐, 我们的身心便是愉悦的, 人与心便是和谐的。而孤独是灵魂富有的基础, 孤独之于我们内心世界, 精神世界, 情感世界的塑造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综上所述, 孤独源于爱, 无爱的人不会孤独。孤独对于整合人们的内心世界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孤独能够使人真正形成一个相对自足的内心世界。孤独更重要的价值在于孕育、唤醒和激发了精神的创造力。要做到人与心的和谐, 孤独有其独特的价值。

参考文献

[1]、吴尔涛:《论哲学散文对生命与人生真谛的探究——周国平哲学散文的艺术特色》, 《现代商贸工业》2009年第12期第209页.

[2]、佛光星云编著:《佛教义理》,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8年版第53页.

孤独的自由 篇3

你的担心极有道理。作家能够真正写活、写得入木三分的人,恰恰都是与他贴近的人。即使虚构的人物,也常常从熟悉的人的身上“借用”一些情节和细节。借用太多便会“酷似”某某人。这就免不了招来麻烦。最典型的例子是,契诃夫在《跳来跳去的女人》中惹恼了他的好友列维坦;左拉在《杰作》中深深伤害了他一生的挚友塞尚。这两个例子有个特别的相同之处,就是被无辜遭到“侵犯”的皆为画家;但不同的是,事后契诃夫与列维坦重归于好,左拉与塞尚却终生绝交,至死不再见面。

从作家角度说,这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他朋友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太诱惑了。可是谁去体验一下画家们内心深处那种难言的痛苦呢?比如塞尚。

与左拉的关系,贯穿着塞尚的一生。

这两位巨人的友谊,始自1852年。那一年他们一同进入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的包蓬中学。左拉12岁,塞尚13岁。他们志趣相投,很快结为伙伴。学习之外,一起去游泳,钓鱼,爬山。人高马大的塞尚还成了弱小的左拉的保护者。而共同的理想、抱负、见解和野心,在他们心中描绘着相同的未来。后来他们都千里迢迢北上到了巴黎,左拉从文,塞尚事画。从成长到成功几乎全在一个城市里。左拉又是作家中唯一涉足画坛并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以说,他是印象派运动的发动者。但为什么他偏偏要把自己的挚友塞尚写进小说,并写成一个艺术事业上彻底失败的人物呢?

我们去艾克斯那天正赶上周末。艾克斯市比一个镇还小。偏爱传统生活方式的普罗旺斯人在周末总是起床很迟。我们的车子在城中转了两三转,才打听到塞尚故居所在的那条劳伏街。这条用石块铺成的小街又窄又长,有些弯曲,而且是爬坡,车子上不去。徒步往上走时,脚掌还得用点力气呢!街上极静,走了一百来米,才见一位老人迎面走下来。我说:“看,塞尚来了。他要到下边的包列贡街吃早饭去。”大家笑了,继续往上走。待与这老人走近时,便问塞尚故居是哪一个门。老人说:“你们走过了。”他朝下指了指说,“那个就是。”

一扇不起眼的暗红的门板。门两旁的石墙快给从院内涌出的繁盛的绿藤整个包住了,连“塞尚画室”的标志牌也给遮住。看上去不像是“故居”,好像塞尚还在里边。我屈指敲门,门声一响,忽然弄不清是想敲开塞尚的家,还是想敲开藏着许多秘密和答案的历史?

塞尚的性格是他与别人之间的一道墙。1861年,他刚到巴黎的苏维士学院学画,就对人际交往频繁的巴黎生活非常不适。几个月后便返回老家艾克斯。尽管强烈的绘画愿望使他不得不重新再去巴黎那个绘画的中心,但他总是呆一阵子又走一阵子。塞尚的天性内向,为人拘谨,但又有情绪忽然紧张起来的神经质的一面。他最重要的问题,不是别人接近他困难,而是他难于接近别人。

19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是印象派的形成期,巴黎的画家们十分活跃。无论是在左拉家中常常举行的“星期四聚会”,还是在巴提约尔大道11号的盖尔波瓦咖啡馆里,塞尚通过左拉结识了马奈、莫奈、雷诺阿、德加、芳汀、克洛德、丢朗提等等一大群画家,这些画家正酝酿着绘画史上一场伟大的革命。在这场革命中他们将把绘画从空气凝滞的画室带到大自然灿烂的阳光里。左拉把这即将掀起的艺术大潮称做“自然主义绘画”。他实际是这个画家群体——他们自称做“巴提约尔集团”——思想上的领导者。在印象主义者们翻开绘画史新的一页时,是他向全欧洲宣告“古典风景画被生命和真理灭绝了”!

虽然塞尚也是这运动的一员,他也声称“我决定不在户外就不画”,但他无法融入这个画家群体。他不喜欢高谈阔论,不喜欢乱哄哄人多嘴杂的场合,忍受不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见解,甚至会嫌恶个别的人,比如马奈。在别人眼里,塞尚也叫人反感。大家受不了他粗俗的穿戴,举止任性,很难与他沟通和融洽。尽管1874年4月15日举行的历史性的“无名艺术家协会”的展览会(即首次印象派画展)上,塞尚是参展的一员,但事先就遭到了画家们的反对。在展览会上,他独异的画风还受到公众的嘲笑。在印象主义一开始,似乎他与大家风马牛不相及。可以说,在当时的法国,印象派是一种“另类”:在印象派群体之中,塞尚又是一个另类。他是另类中的另类,一个和谁也不沾边的个体。此中的原故,就不是他的个性了,而是他的绘画本身。他和当时的印象派(早期印象派)有根本的不同。

塞尚实际上是埋藏在早期印象派中的一个叛逆。这是当时谁也没有看出来的——包括左拉!

在当时,两个艺术时代——古典画派与印象派之间的斗争中,塞尚属于印象派这一新的时代。他和梵·高一样,都把画架搬到田野中,面对阳光下的世界作画。但是他和梵·高在骨子里,与莫奈、德加、雷诺阿、毕沙罗等人是不同的。1876年塞尚给毕沙罗的信中说:“太阳的光线如此强烈,让我感到物体的轮廓都飞舞了起来……但是,这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又觉得这是地面起伏的现象。”

显然,凭着他天才的悟性,他刚刚迈入印象主义,马上就不满足户外作画带来的视觉上的快感了。他反对仅仅凭“印象”作画。反对那种被现实束缚的瞬间印象。他一下子就从“印象”穿越过去,谁又能有这样的眼力与勇气?

所以在塞尚的画中,事物没有消融在炫目和缤纷的光线里。它们的本质被有力和富于意味的体现出来。从神奇的色彩里可以触摸到坚实的结构,而这严密的构成中又包含许多抽象的形态。那么——这种被塞尚自嘲地称为“灰色而臃肿的大笔画”到底应该归属于哪一个艺术的范畴?人们对孤立而无序的艺术现象总是要排斥在外的。所以乔治·摩亚干脆称他是一个:“绘画的无政府主义。”

正像古典主义不能接受印象主义一样,前期的印象主义运动也不能接受塞尚。塞尚便成了“全世界的敌人”。我们翻阅当时巴黎的报刊就会看到,当时的巴黎对他讥讽、奚落、挖苦和嘲弄简直达到了疯狂!

比如勒罗瓦在《喧噪》中写道:“如果与女士们一起去看画展,想找到最有趣的事情,就请赶快去到塞尚那幅肖像画前吧。看,那个像鞋底颜色的、奇妙的脑袋,一定会给你非常强烈的印象。他多么像得了黄热病!”

这样的话举不胜举,天天闯进塞尚的眼睛。

攸斯曼斯的那本重要的书《关于现代艺术》,甚至没有给塞尚一个小小的地位!

他给巴黎抛弃了。

于是他给人们的印象,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和梵·高不同,梵·高一直在圈外,至死无名:他却在圈内,在舆论中心,于是他被认定为一个有才能却误入歧途的失败者。他孤单无助,天天被各种攻击打得满身弹洞:唯一能够给予支持的是他“人生的伙伴”——左拉,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左拉忽然把他拉进那部系列小说《卢贡·马卡尔家族》之一《杰作》中,把他写成一个名叫克劳德·兰蒂尔的人物。这个人物是一位固执己见、终生失意而无可救药的画家,最后走投无路而自

杀!

左拉在塞尚的身后,非但没有托着塞尚的后背,给他以力量;反而挖了一个洞,把他拉了下去!

如果着意研究其中的根由,就会发现,早在塞尚和左拉到达巴黎之后,已经分道扬镳。他们在各自的世界奋斗着。虽然,他们彼此往来,相互赠书赠画,他们之间的友谊看似延长着,实际上却没有加深。这首先是不同工作的性质决定的。塞尚不主张画家作太多抽象的文学思考。他认为画家应该用眼睛去观察自然,头脑只是用来研究表现方法。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涉入愈深,就与左拉的世界距离愈远。

尽管左拉关切绘画,但在艺术的主张上,他与“巴提约尔集团”更趋一致。可以说左拉与马奈等人的志同道合远远超越了同塞尚源自童年那一份久远的情谊。因此,左拉在写作《杰作》而动用他与画家们交往“这一大块”生活积累时,顺手就从自己最熟悉的塞尚身上去选择细节了。左拉毫不避讳“克劳德·兰蒂尔”的一部分原型是塞尚。这表明塞尚在他心中仅仅是一位昔时的友人罢了,并没有太大的分量。

然而,具有悲剧意味的是,左拉完全不了解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失意潦倒的童年挚友塞尚,对自己却一如往昔地情真意切!故而在人生的意义上,左拉对塞尚的打击是带有毁灭性的。

《杰作》发表于1885年,塞尚46岁。这一年塞尚流年不利。事业的失败到达谷底,还经历了一次夭折的恋情,再加上最密切的朋友负情忘义——不,应该说,是左拉在他人生的坠落中,又给他加上一块巨石!

走进塞尚故居的大门。一个被一些树木的浓荫覆盖的小院。一座两层的木楼。暗红的百叶窗全都打开着。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倘若不是塞尚的故居,我们一定会感觉单调乏味;然而由于它是塞尚晚年的画室,自然会感到它内在的丰富、浓郁、神秘、寂寞,还有浸透塞尚一生孤独的气息。

眼前的一切都像我们曾经在文字上看到过的。二楼上的画室真的十分高大,一面全是巨大玻璃窗,室内饱和着普罗旺斯独具的通彻的光明。唯一一个在有关塞尚的书里没有见过的细节是,墙角有个洞,穿过楼板,通往楼下:这是当年塞尚为从楼下往画室搬运大型画布而专门设计的。

塞尚故居的布置极具匠心。画家的外衣随意似的搭在躺椅的椅背上,几个画架都支立着,有的放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有的挂着外出写生的背包。好像塞尚有事出门,不一会儿就会出现在门口。桌上陈列着布置好的静物。那块深灰色带暗花的背景布,那几个形状各异的水罐,那些水果,那个石膏的孩童像,都在塞尚的画中见过,现在看来便十分亲切。十来张椅子随处乱放,颜料、调色油、烛台、水瓶、酒瓶和咖啡杯铺了一地。这正是塞尚的真实。

全部精神都在想象天地里的人,生活上必定七颠八倒。塞尚的心情总是很坏,这从他潦乱的画室便能观察出来。他作画的速度十分缓慢,过程中不断推翻自己。没有成功的艺术家对自己总是疑虑重重。尤其是画家,一个人在屋子里默默地作画,没有任何观众,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画能否被人认可,是否会获得成功?对于那个死后才成名的梵·高,折磨其一生的幽灵就是这种孤独中时时会出现的自我怀疑。塞尚有神经质的一面,所以他常常会情绪低落,心情败坏,对自己发火,把自己的画摔在地上,愤怒地踩成烂饼。这一切左拉都是知道的。左拉说过:“当他踏破自己作品的时候,我便知道他的努力、幻灭和败北是怎样的了。”

显然,左拉完全清楚《杰作》对于塞尚本人意味着什么了。

开始时,塞尚表示左拉这样做是出于小说的需要。他努力维护着他们的友谊。可是当左拉声称克劳德·兰蒂尔就是塞尚时,他与左拉的友谊断交了。

尽管如此,塞尚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任何激动的言论,他的神经质也没有发作。为什么?是在舆论上所处的被动位置使他无法与左拉直言相对?是长期怀才不遇养成的骨子里的高傲,使他只能保持沉默?还是他害怕这已然破裂的友谊进一步地走向毁灭?他实在太在乎与左拉这份情谊了!可以说,他对左拉的友谊是他人生“最大的情感”。当然,他与左拉中断了一切往来与书信。这一切,左拉当然明白。但左拉并没有任何良心的触动,也没有任何主动和好的表示。相反,在塞尚住在艾克斯一段时间里(1896年),左拉曾从巴黎到艾克斯来看望另一位友人,居然没有与塞尚通个信儿。塞尚得知后,缄默无语,甚至脸上任何表情也没有。他把自己的内心遮盖得严严实实。

那些同是左拉与塞尚的朋友的一些人,谁也猜不到塞尚心里到底是一片怒火还是一片寒冰。1902年9月,当塞尚听到左拉煤气中毒而身亡时,他当时被震惊得几乎跌倒。一连几日,坐在这画室里,不住地流泪。他为什么流泪?为不幸的左拉,还是为了永远不可能再修复的破裂的友谊?对于一个真正的男人,失去友谊与失去爱情一样都是深切的痛苦。

这痛苦一直伴随着他艺术上的孤独。

塞尚的传记作家约翰·利伏尔德说,在左拉的系列小说《卢贡·马卡尔家族》中,这本《杰作》给人一种孤立之感。因为在他的这个系列的作品中,没有像此书这样放进如此多的回忆,采用如此多的自己周围的人物。这本书的写法更接近于纪实。

无疑,左拉的这本书,不服从于卢贡·马卡尔家族的血缘与整体的一致性。他的写作冲动源于他与画家们一段共同的漫长和缤纷的历程。这样就使他的小说常常陷入具体的人和事。在这之中,塞尚之所以成为小说的“牺牲品”,最根本的原故是左拉也认定塞尚是个失败者。也就是说,左拉用小说证实了塞尚的失败与无望。

塞尚身负巨大的压力,孤立无援,自我怀疑阵阵袭来。然而对抗这内外夹击的力量还得从自己身上吸取。塞尚说过:“如果世界只有一个画家存在,那个画家就是我。”这句话使我们忽然发现,这棵在狂风中一直没有摧折和倾倒的树木——原来树干竟是钢铁铸成的!

当然,历史证明塞尚最终得到成功。从1895年开始,塞尚逐渐被认可,并进入他的“胜利时期”。一方面由于他绘画个性成熟之后巨大的魅力,一方面由于世人对流光溢彩的前期印象主义的审美疲劳。当绚烂而迷人的光线渐渐消散,事物内在的表现力和造型的想象力,一点点透露出来。塞尚的魅力,不仅在于他从构图到笔触上那种独特又神奇的对角线结构,还有他的画面——在现实与幻想,写实与抽象,真实与虚构之间,存在着强大的张力。这是前期印象主义所没有的。历史的太阳终于越过高高的山脊,将大山这一边的风景全部照亮。塞尚将印象主义拉进了生机勃勃的后期。梵·高、马蒂斯等等一批新人站到了舞台的前沿。

人们终于明白,塞尚是一个艺术的先觉者。但先觉者在他坎坷又漫长的历程中,总是喝尽了孤独的苦酒。

从塞尚的故居走出,登上后边的高地,便可远眺圣维克多山。这座山雄伟又坦荡的形象由于数十次出现在塞尚的笔底而闻名天下。广袤的山野上,村庄、树林与丘陵黄黄绿绿,全是塞尚的色块:在阳光下,一切景物强烈又坚实的轮廓,使我们想起塞尚有力的笔触。还有他那句诗意的话:

“我们富饶的原野吃饱了绿色与太阳。”

塞尚经过15年的舆论非难,开始被世人认识之时,他却回到艾克斯隐遁下来。他没有在巴黎品尝获取成功后的甘甜,而是躲到遥远的故乡一如既往地继续苦苦地追求他的理想。艺术家的道路没有终点也没有顶峰,只有不断地艰涩地攀援的过程。于是他在艾克斯的日子依然辛劳与寂寞。他终生是一个人一声不吭地面对着画布。

晚年的塞尚又被糖尿病所折磨,他依然天天背着画架与画箱在山道上上下下。昔日巴黎的那些恶意的舆论他如今还想得起来吗?左拉留给他的那些又温馨又残酷的人生画面呢?

在写生中,他时时会走过阿尔克河。半个世纪前,他和左拉常来这里钓鱼和游泳。喧响的河水多么像他们往日的欢声?

1906年,艾克斯的图书馆为左拉制作了一尊胸像,塞尚被邀请参加揭幕仪式。塞尚与左拉共同的老友纽玛·柯斯特讲话时,回忆起他们的童年往事。这一下,塞尚忽然失声痛哭,而且劝慰不止。这哭声让人们感受到强烈的震动,并由此忽然懂得这位艺术家内心深厚的情感和深切的孤独。

但是不要以为孤独仅仅是人生的不幸。

塞尚说:

“孤独对我是最合适的东西。孤独的时候,至少谁也无法来统治我了。”

他说出孤独真正的价值。

孤独通向精神的两极,一是绝望,一是无边的自由。

作者简介

孤独的自由-散文 篇4

庄子说:“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谓至贵。”

是孤独让一个人变得出众,而不是合群。

和别人在一起,我们总处于社会状态;只有在孤独中,我们才接近自然状态。

孤独是自己走向自己。当我们不用被迫与他人对话,才有时间与自己对话。

社交可以体现一个人的外在价值,但孤独却能塑造一个人的内在价值。

超拔的人,以孤独来成就自己,达到生命的饱满。

叔本华说:“只有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热爱孤独,那他就是不热爱自由,因为只有当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他才是自由的。”

孤独的阐述散文 篇5

记得很久以前你看到有个同学老是一个人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你说他看起来很孤独。

现在的我,一个人出行,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你觉得我孤独吗?

那时候你还说,我反正做不到他那样,这样太孤独了。可现在孤独的我,并不是因为自己而孤独。又却是自己而孤独。

人是社会动物,需要群体。如果说离群是孤独的表现,那么你有想过孤独的原因吗?

三种。

离群,因为我不愿意再跟你们待在一起了,我有更远大的理想,想去更高的地方,你们这个群体已经容不下我了,我有更重要的要去做。拜拜,我要出去去闯了。你们看到我孤独,可我却觉得充实,我并不孤独。你们也还是我的朋友。有一天我也可能会回来。

离群,是因为我不能再跟你们待在一起了,我并没有更远大的`目标,和你们待在一起挺好的,可你们这个群体容不下我了,和你们发生了一些故事,我发现我没办法再和你们待在一起,因为那样我不开心,可能你们还很乐意,可对不起,我走了,我去寻找别的圈子了。我孤独,确实,我离开你们,我孤独了,可那不是你们的错,是我想孤独一阵子。你们应该还当我是朋友。可大概我不会再回来了吧。

离群,是因为你们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了,我的目标就是你们,想和你们一起做些事,和你们待在一起挺好,但你们这个群体已经容不下我了,和你们发生了一些故事,我发现你们看不到我了,我发现我可有可无了,我发现你们可以不用和我待在一起,没有我你们照样开心,可我并不开心,甚至还有些难受。我不想离群,我不想离开你们,可我这样好像也弄得你们也不开心,对不起,我走了,可我真的不愿意走,我孤独了,可那不是我想的,只是,你们看不到我了。你们还是我的朋友,大概,我只是你们的过客吧。所以,就算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吧。

好像此刻的我就是第三种,并不想孤独的孤独。

“接下来我可能会远离你,不只是我,你周围的人也会慢慢远离你,可能这就是成长吧。”你把远离一个人,变得孤独,看成是成长。可我们本不必去经受这样的孤独。我们本可以像第一种孤独那样,让你成为后盾,我只是出去闯了。可,你说的远离,反而成了真正的远离。

你也突然孤独过,那段时间,一个人背着书包,一个人出行,一个人,远离了所以人群。那时的你是第几种孤独?我不知道。可最后,你又回到了人群里,你又很开心地和大家一起玩游戏聊天,你又和大家一起笑一起闹。这大概是第一种孤独吧,那段孤独的时候,你并没有郁郁寡欢,只是有些高冷,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周围的人,就算不认识,你也不在乎。

可我,只能偷偷的听,你们开心的笑开心的闹,只能偷偷的看,你们开心的笑脸折地满是皱纹,只能偷偷的伤心,因为你们的欢乐里不再有我。

孤独的自由-散文 篇6

从来不记得自己曾经用达斡尔话和谁交流过,没有那样的记忆,关于那些话像一串串灯笼花似的从我嘴里鱼贯而出。

妈妈说,我小的时候还是可以张开十个手指头用民族话数数的。随着一个一个数字从我嘴里排着队走出来,我的一根一根手指依次向手心聚拢,数到十的时候,我的两个小手便握成两个拳头,就像我费力地从母体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要说这世上有什么能在自己的手心留住,除了人类的温度,也就只有自己无形的灵魂了,我是这样猜测的,否则为什么我们出生的时候都紧握着双手?有人说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握紧拳头坚强地面对生活的艰辛,可我总觉得是因为我们都攥着自己的灵魂降生。人的温度和灵魂一样,都不是松开手就消失的东西。

我这双手心也有过很多过客,泥巴、清水、猫咪在夏天掉的毛、玩具娃娃、一只兔子的黑耳朵、爸爸齿间流淌出的告别、妈妈的温暖,当然还有幼儿园老师教授的母语的音节。

妈妈说,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躺在炕上临睡之前,把被子整齐地拉到胸口,意味着准备就绪,然后手指和嘴巴就开始动起来,我只能从一数到十,有些是两声音节,有些是三声的,数到十的时候会突然把两臂振起,音量加大,好像在宣布一个工程的告结。妈妈不大明白我为什么每天例行公事地在被窝里进行这项“作业”,而不是在其它任何时候,现在想来应该源于老师的一句嘱咐,她多半是说:回家后可以利用睡前的时间练习一下哦。但我是个直肠子、实惠人,把老师的这句嘱咐当做命令一样执行了。

十好像是一个三声的音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2

以前从不知道听到一种语言可以产生一种生理反应,应该是从几年前开始,当那些话从表姐夫的嘴里利利索索地蹦跶出来时,就像一个小小的槌敲打着我的心鼓,哪怕是在夏季,也会感到一种温暖,很舒服,并不会使四周的温度升高,它在我的体内化成一股清流,直往百汇上冲,然后我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从来不知道表姐夫跟大姨或者妈妈在说些什么,也很少问,我很喜欢这种语言在我耳边像音乐一样回响着,毕竟我离开家乡已有 9年的时间,也不是总有机会听得到它。如果我像儿时一样总因为感到隔阂不断地问他们在说什么,让他们把说过的话翻译成汉语,我怕又要减少我一生之中能够听到它的机会了。

姐夫、大姨、大姨夫和妈妈是现在“我的家族”里唯一会说母语的四个人。我不大懂族谱什么的,我是姑娘,如果有天要落在族谱上,大概也要落在夫婿家的族谱上吧,可这些只不过是讲形式的东西,我是一个户口本上连姓都没有的人,我就做我自己的种子。

对我来说,我的内心里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族,如果非要定义的话,那么就是所有和妈妈有血缘关系的人吧,再精确一点,就是生活在我身边的那些、我非常熟悉的、跟妈妈有血缘关系的人。比如姥爷,老姨,大姨,大姨家的哥姐以及他们的爱人等等。“我的家族”不是完全按照血缘来列表的,它基于我对人情感的亲疏,所以“我的家族”里,没有父亲,他就像他给我的另一半异族血液一样,让我觉得遥远和陌生。

如果不是当了多年的游子,我可能都不会意识到我身边流失了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我的母语,虽然我听不懂,可直到考上大学离家之前,它都像我生命中的背景音乐一样常伴左右。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种感受,我的母语,我不会说也听不懂,可能就像母亲为你做的那些日常琐事一样,在你学习非常忙碌的时候,给你洗衣服、给你做好饭、给你熬汤药,可这些并不会引起你的注意。也许跟外面世界的嘈杂有关,以至于我没能意识到在我离开家的一刻,这个声音就跟母亲一起被我留在了身后。

上大学的时候,一年回家两次;工作以后,减少到一次。在四个会说母语的亲人里,每次回去都能见到大姨、大姨夫和妈妈,但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表姐夫。

大姨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听过他讲话,更别说听他讲大量的达斡尔话了。小的时候,他偶尔说些笑话气我,就像现在偶尔说些笑话气他的小外孙,他都用汉语,毕竟我们也只能听懂汉语。

大姨比妈妈爱说民族话,她是那种说汉语带点民族口音的女人,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舌头打卷,但绝不是北京腔里的儿话音,听起来甚是可爱优雅。后来兴许是因为她带了外孙好几年,也兴许是因为总见不到我怪想的,反正每次回去很难再听到她和妈妈说达斡尔话,偶尔说几句,就像是一根手指在钢琴键上潦草地敲了几下,不成音乐。

表姐夫是四人之中母语说得最好的一个,因为他来自一个叫库如奇的村屯,而“我的家族”里的人都是在尼尔基镇上长大的。如果说你在莫力达瓦旗遇到一个说达斡尔话说得非常流利、可以不加任何汉语词汇的人,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在达斡尔族聚集村屯长大的。

表姐夫跟大姨一样,有民族口音,甚至更重,他是除了不得不说的时候才说汉语的那种人,可他的儿子,我大姨的外孙,也并没有因此学会达斡尔话。大姨为此惋惜,可又毫无办法,只给他取了一个达斡尔名字——莫德尔提,意思是“有智慧的人”,除了对他前途的期待,想来也是为了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根吧。

我猜他不会忘记,也丝毫不会有心亏的感觉,他不像我,毕竟他的体内没有两种血液在斗争,即便他不会说达斡尔话,他完整纯粹的血缘让他不必想急切地证明自己的民族身份,他不像我。

3

达斡尔语没有文字,只有语言,这种语言如果要得以被传承,唯一的方式就是口口相授,甚至不应该是一种教授,它必须时时刻刻渗透在一个人的生活之中。我不说生命,因为我很清楚,虽然我不会说也听不懂,但我生命里有它的存在,深深刻刻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我二分之一的血液之中。

我不是一个纯粹的达斡尔人,这是说我的血统。

我的父亲是一个汉人,用族语说就是“NiaKen”,分别读三声二声,我只能结合汉语拼音和英语音标拼凑出这个不是词汇的词汇,让人可以标准地将它读出来,这是一个简单的发音,不需要动用舌尖的颤抖就可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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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这个词在我耳畔出现的频率最高,每次一有人把它像帽子一样扣在我头上,都能招致我大喊大叫击鼓鸣冤,我会立即陷入委屈,然后否认辩解——我不是 NiaKen!我不是 NiaKen!好像他们说的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来自太空的外星人。最爱用这个词说我的人就是大姨,每每看到小小的我竟然因为一个词大动肝火她就咧着嘴巴眯着眼睛憋不住地乐,有时候反而故意地用它来气我呢。

我会愤怒并不是因为这个词有任何贬义,就像大姨和表姐每次夸奖我继承父亲水汪汪的大眼睛时,我也一样不开心(但是我承认比说我是 NiaKen高兴点),在“我的家族”里,从我的姥爷到年纪最小、大我 7岁的小表哥,所有人之中,只有我一个人长着大大的眼睛,只有我一个人有着一半外族血统,不管他们因为我可爱漂亮如何放肆地宠爱我,我都无法摆脱我是一个异类的感觉。

他们一定是在开玩笑,可我感受到的却是深切的孤独,我就像一个疯人院的疯子大喊“我不是疯子”一样,以为蛮横和喊叫就能驱散我体内不一样的血液,或者也不是一种驱散吧,就像电影《七个精神病》里的 2号精神病老头一样,总是带着一块方巾遮挡着咽喉部的伤疤,是遮挡,是不想被提醒。

后来,妈妈说,我应该也有满族血统,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彻底的汉人。之所以有了这个说法是因为奶奶告诉妈妈,她小的时候也管自己的爸爸叫阿玛,加上她出生在辽宁——满族人的发祥地,很难不让人猜测她的家族是由于“驱除鞑虏”而改称汉族的满人。

我中意这个说法,尽管没有取证,因为这个说法削弱了我除了达斡尔族之外的其他两种血统:汉满分别是四分之一和四分之一,加在一起才是二分之一,那么占有大量比例的达斡尔族的血在这场血液的斗争中便遥遥领先了,它们可以像一队挥军而上的大部队一样占领我的心地,在我的心之上树一面大旗。

4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学会达斡尔话,现在时常责问母亲,她每次回答得都不大一样,有时候说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没有这种意识,就很自然地用汉语将我带大了;有时候说是因为怕我跟小朋友玩耍的时候被孤立;有时候说是因为怕我上学的时候学习有障碍,大概就这三种说法,颠来倒去地解释我的质问,偶尔也有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是发自内心地指望母亲给我一个“说法”,毕竟我已经错失了可以学会母语的最佳时机,只是觉得叹惋,只是在用一种发问的方式来长吁短叹吧。

据说那个时候镇上像我这个年纪左右的小孩都没有把达斡尔话作为出生时第一接触的语言,因为从幼儿园到高中,所有的授课都用汉语来完成。虽然我们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以达斡尔族的名义建立起来的自治政府,但到了 80年代中期,镇上的汉族人就已经比达斡尔族人多很多很多了,整个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有 26万人口的时候,达斡尔族人只占六分之一。

我的家族里,从老姨开始就不会说达斡尔族话了,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不会,大概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吧。老姨生于六十年代末,比妈妈小 12岁,12年的光阴,可以为一个城镇带来多么巨大的改变,一棵杨树可以在 12个春天撒下多少种子,又生长出多少棵新的树,更不要说一种语言在大时代之下的流失。

至于表姐和表哥,听说表姐小的时候也是会说的,大一些的时候突然开始非常抵制说民族话,我猜想是因为这种民族的独特性让她在许多汉族玩伴面前像一个异类了,于是她也像我一样,选择一种自己的方式企图去遮挡、去掩盖。

小表哥关于民族话的历史情报我没有掌握,只知道他大学毕业去鄂温克旗上班之后突然对母语产生了悸动,他开始主动地学习一些民族话,可是他的舌头早就被汉语调教得像一块硬面疙瘩了。每次过年回来,他一本正经地跟我妈说上几句民族话,说到那些需要舌头打卷的词汇时,他坚硬的舌头都让他显得非常蹩脚,我超想笑,可看着他似乎是带着一种神圣的神情在说这些话呢,我便又感慨起来,我很能体会他内心之中的情愫——远走之后,总想再以什么方式贴近这片水土和自己的根血,特别是表哥,他的工作编制已经将他钉在别处,即便有时日可以回到家乡,也从此都是一个过客了。

“……等到我开口说话,令奶奶惊奇的是,我说出来的全部是汉语,有些她还不甚了了,仅仅一年的时间我竟不会讲自己的母语了,只可以听。……奶奶去世后,我便再次丢弃了我的语言,这是一个无意识的过程,现在我才感到我便是我们民族命运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这是老姨苏莉的散文《旧屋》里的文字。

我从没有问过老姨关于自己不能说母语的感触,她在多年前远嫁到科尔沁草原,与许多蒙古族和更多的汉族人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觉得自己的身边少了一样至关珍宝的声音,毕竟她曾经比我离母语更近。

有一段时间,她加入了一个被称作母语群的微信群,群里充斥着和我们一样担心母语消逝的人,还有那些背井离乡无处诉说和聆听母语的人。老姨一开始很兴奋,似乎终于找到可以缩短时间空间的虫洞一样的东西让她得以随时随地贴近母语,也许她还怀着重新学习的打算加入进去了呢。

所有的人都是饥饿的,他们对故乡的眷恋、对民族的牵扯、对母语消失的恐慌,所有的人都在说话。也许是因为老姨终究是一个害怕喧嚣的人,也许是因为老姨对自己不能加入他们的对话痛心疾首,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为时刻提醒她儿时丧失了对母语掌握的闹钟,也许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反正,她最终退却了。

老姨说,她是我们民族命运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其实这个缩影里也包括我、包括我的外甥莫德尔提——从纯正的血统到加入了外族血液,从可以听说到只可以听,就像聚集村里长大的孩子可以不掺杂任何一个汉语词汇,而镇上长大的会说达斡尔话的人会把汉语和达语夹在一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渐变的过程,在每一代人的身上民族的烙印越来越浅。

我和外甥,我们既不会说,也听不懂。

我怎么又敢去想象一百年以后。

5

2014年 8月 1日,我 28周岁,我带着我的汉族男人到家乡莫力达瓦去举办婚礼。也就是在这个夏天,也许是因为我的婚事,表姐夫终于频频出现在我面前,和大姨和妈妈说着达斡尔话,让我一次一次掩盖自己因为听到乡音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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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着新买的轿车拉着我和我的汉族男人还有妈妈去他老家库如奇村看山看江还有清泉,一路上车里都回响着汉语的草原歌曲,《呼伦贝尔大草原》什么的,每当他和妈妈说起什么的时候,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如此美好的音乐是那么多余。

我是一个达斡尔族姑娘,至少我的心是一颗完整的达斡尔的心,我很想在婆家举办婚礼的时候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证明,我在车里要求妈妈教我唱一首达斡尔民歌,它的汉语名字是《忠实的心呐想念你》:

“清水河边有歌声

我急急忙忙走过去

听见我爱人在歌唱

水鸟对对双双飞

吶耶耶呢耶耶呐耶呢耶呐耶耶”

很多年前我就会唱这个汉语版的,当时并没觉得有多好听,因为它的旋律非常简单,我对它的忽略程度到了在任何一个场合有人要求我唱一个民族歌曲的时候,我都不会选它,尽管我对它无比熟悉。而对于婚礼,我不得不选它,因为它是我会唱的唯一一个热烈的民族情歌,会在婚礼现场很应景。

达斡尔语原版歌曲的歌词变成了这样:

“WulariWulariMorisinNei

WulenZhoulenYaoDerTie……”

它们从妈妈嘴里流淌出来的一刻便瞬间打动了我,是一种颠覆的感觉,颠覆了我对这个歌曲十几年来的印象,达斡尔语的每一个音节都恰当地落在每一个音符之上,契合出一个完整的节奏感。

我终于理解了以前一个哈萨克族 80后诗人艾多斯跟我说的话,他会俄语,他说,翻译成汉语的俄语诗歌真是大打折扣,根本不要去看翻译后的作品,像阿赫玛陀娃的诗歌翻译之后所有的韵律都被破坏了。关于诗歌,我总觉得有胜于无,对于我们这些不会俄语的人来说,能看到翻译作品已实属幸运。而于我更幸运的是,我至少还可以通过歌曲来实现跟母语的亲近。

妈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断给我听,歌词里到处都是如同陷阱一般的舌尖颤音,我拼命地模仿着,令我惊喜的是,我可以很完整地完成它们,这个时候,舌头就化成了水浪,任它随着兴致打卷翻滚。兴奋之余,我还没忘了踩踩我的小表哥,我得意忘形地问妈妈:“我比小哥强吧?”她不需要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早就在我出色地完成一个一个颤音的时候发出认可和欣慰的表情。

我那个对新鲜事物有强烈体验欲的汉族男人也动用起他的舌头模仿起来,他的舌头多半只能打一个卷,听上去像一个说话大舌头的人,偶尔费力地卷出几个卷的时候,舌头的动作又非常迟缓,如果真说起达斡尔话来,大概又会像一个智障吧?

我到底没能学会那首歌的原版,我只是可以模仿的时候出色的完成一个读音,当声音一落,它在我的脑中也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了,没有文字,无法记录,完全不明其意的我根本记不住完整的句子,就像儿时以为可以将十个音节攥在手心,最后也不过随着许多记忆一同被时光埋葬。

正式婚礼的时候,婆家的司仪采用了最为模式化的主持方式,匆匆忙忙地向亲友介绍了我是一个以写字为生的人,并忽略了我同样引以为傲的达斡尔族身份。不说也罢,对许多人来说,少数民族只意味着可以生多胎,他们才不会在乎你的祖先、你的血脉,他们也不在乎你是达斡尔族、鄂温克族还是鄂伦春族,对他们来说,相差无几。

他们不问你从哪里来,只问你到哪里去。

6

我有时嫉妒那些可以说自己民族语言的人,任何一个民族都嫉妒,尤其是那些与我年纪相仿的人,不像我的舌头,那么孤独,只能与汉语为伍。

来到北京之后认识了一个叫梦迪的女人,她创办了一个达斡尔论坛,就像一个后花园,把世界各地的达斡尔族同胞通过网络连接在一起。论坛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称作“达斡尔之夜”的聚会,与他们接触得多了,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词汇——族人。每次聚会认识了新的族人我基本上都会问同一个问题:

“你会说达斡尔话吗?”

如果对方说不会,我会立即产生一种心理平衡,可同时更加浓郁的情绪是惋惜,我既害怕他们都会说达斡尔族话而我不会,我会重历儿时异类的孤独感,我又担心大家都丧失了对这种语言的掌握,导致终有一天母语的消失。

如果对方说会,我的双眸会立即发亮,对这个人产生一种敬仰和嫉妒掺杂的双重情感,特别是当对方年纪与我相仿甚至比我小的时候,我会因为他嘴里的这一个字,认定他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一个不忘本的人。会和不会,惋惜也好,敬仰也罢,终究是人家的事,我们在北京生活、工作、玩耍,见面的时候,相互之间还是说汉语的时候多。

我为我的婚事真正喝醉是在北京,在 10月份补办的那次酒席上,零零散散地三十多个人坐了四桌,有我汉族男人的同事、朋友,还有我的亲戚、朋友和几个关系要好的族人。两桌酒还没敬完我就已经晕得视线狭窄、走路摇晃,之所以那么拼命地喝,是因为我知道在北京能坐到我这个无名小卒酒席上的人,都是我真正可以掏心掏肺的人。

喝得正酣,我的两个族人,一个我叫他达哥,一个是我的初中同学,他们两人端着杯子去敬当时屋里年纪最大的人——我的姨姥姥,因为达斡尔族人敬老尊长的传统非常严厉。猝不及防,他们两个人嘴里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达斡尔语,虽然他们不是对着我说的,可是他们的话却像一根箭刺到我心上。

兴许是因为醉酒了吧,我的眼泪顷刻间滚出眼眶,随之而来的是我嚎啕的声音,极其放肆强烈的嚎啕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正在别桌敬酒的我的汉族男人跑过来抱住我,连连问我究竟为什么哭。我说不出话,只顾着嚎啕,好像要把从儿时积攒到那天的所有关于我民族身份的委屈都哭出来。

那天我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裙,我的男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服,我们两人就站在四个桌子之间的空地——整个房间的正中央,不分你我地紧紧抱在一起,不知道从空中俯视下去是不是像两个缠在一起的花蕊?一个拼命哭着,一个拼命抹着哭者的眼泪,把她涂的并不防水的睫毛膏抹了她一脸。

所有人的瞩目让我知道我必须有个交代,我从嚎啕的间隙挤出几个字:“我不会说达斡尔话。”大家都笑了,也许他们觉得我很天真吧?只有我的男人依然紧紧地搂着我,不顾旁人亲我的脸颊,可又是那么无能为力。妈妈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惊愕地问周围的人怎么回事,当她知道我哭的原因之后,她没有像大家一样笑了,毕竟是我的母亲,与我血脉相连,她擦着我眼泪安慰我说,以后再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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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跟妈妈回忆起那天的事,我并没有觉得我傻,她也没有。她说,你的爱人那么疼你,你半夜想喝饮料,他就跑到 24小时超市给你买;你想吃水果,他拖着病着的身体也给你带回来;只要你想的,他能做到的都会做,做不到也许还会自责,可是那天,他只能抱着你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一定觉得那比跟他要一颗星星还让他为难吧。

我不知道母语是怎样定义的,是一个人出生后最早接触并使用的语言,还是一种深埋在血液中的语言,我只知道,当你听到母语的时候,你会周身颤抖、为之动容,你会觉得安全,就像身处于寒冬里的被窝。这是任何一种其它语言都不能代替的,其它语言可以是十八般武艺,可以是一张级别证书,可以是一个走向世界的通行证,它可以给你带来新鲜、愉悦、骄傲,可绝不是温暖,不是。

如果血液可以发出声音就好了,那么我就不必像一个无法证明自己没有犯罪的人一样无法证明自己是一个达斡尔族,如果血液可以代替我说话,那么,我也许可以在我想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达斡尔族人的时候稍稍地流点血,而不是流眼泪。

毕竟流血只是皮肉之痛,而流眼泪是因为心在痛。

7

今年夏天之前,我从没有见过一个真正的萨满。

当人类对自然的情感状态从最初的畏惧到现在的攫取,以万物作为神灵的萨满教不可避免地没落了。文明使人们不再需要一个萨满作为神灵的代言人,就像鄂温克族作家乌热尔图的小说《你让我顺水漂流》里描写的一样,更多的人对萨满怀着一种猎奇心理,看“萨满”与神灵的对话就像在看一场表演,而真正对自然充满敬畏的老去的萨满只能趟在桦皮船里随水漂流而下,等待自然收回他的呼吸和生命,就像收回了曾经与人类的交流。

如果不是我的家乡莫力达瓦旗政府为了申请萨满文化之乡,碰巧我的表姨是旅游局局长,我猜我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萨满的通灵仪式。以前听妈妈说,法术高强的萨满可以身穿两百斤以上的萨满服身轻如燕地翩翩起舞、旋转跳跃,还可以踩在鸡蛋上,所以,可想而知,我为自己将要见到萨满施法是什么样的心情,可必须承认,除了对萨满文化的尊重,我有猎奇的心理。

我们抵达山坡下面的时候,前来参加仪式的人的轿车就已经排着队停满了,一个个车头朝着山坡,像是在爬行,像是在仰望,像是一个个朝圣者。除了政府的车辆,更多的是“莫日登”家族的车,“莫日登”姓大概是我们达斡尔族人里最庞大的一个家族姓氏了,而此次的萨满通灵仪式就是要与他们的祖先取得联系。

走近一个石头堆好的敖包,前面摆放着一只烤熟的牛头,还有牛奶和烈酒,燃烧的香和一些糖,我有些扫兴,这说明祭祀仪式已经完毕了。再转头去看人堆里坐在椅子上的萨满,她前后胸分别带着代表日月的铜镜,身上挂满各种代表四季、节气、三百六十五天的饰品等等,头上戴着鹿角帽,最惹人瞩目的是她肩头上的两个布制小鸟,据说那是神灵传话的信使。她闭着眼睛手里拿着萨满鼓一边敲着,嘴里一边念着。我更扫兴了,这说明她念祈祷词之前的萨满舞已经结束了。

祭祀和萨满舞是我最想看的,因为她嘴里的祈祷词都是达斡尔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前面跪了许多莫日登家族的后人,我问妈妈她在说什么,同样从来没看过萨满仪式的妈妈既想给我解释,又想专心听,很是敷衍,我又一次感到自己成了局外人,但是我当时并没有伤感,因为听不懂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有我的阵营,我和他们一起围在外围,时而说些悄悄话。

那天真热,我身上发粘,站得久了,腿也酸了,我那个汉族男人拿着手机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找合适的角度拍照录像。

“怎么这么长时间啊?”我有点不耐烦了。

“她在请先人,也许因为是白天吧,请得有些费劲。”妈妈捂着嘴以很小的声音好好地回答了我。

我又扫兴又无聊又绝望,我想这里烈日当空,估计把这个老萨满唱的嗓子都冒烟了也未必能将莫日登家族的祖先请来了。很多人也跟我一样开始焦躁,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逐渐面积扩大。

“嘘!”有人说。

这时,老萨满对面的年轻一些的萨满突然有了动静,此前她一直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汗水从她露出不多的脸上不停流着,有几个人扶着她,并在她嘴里塞着一小块方巾。妈妈说,那是怕她咬舌头。

她突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果然穿着几百斤的萨满服转起圈来,我兴奋了,踮起脚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过她转了几圈就倒在地上,起身之后也敲起了萨满鼓,开始用达斡尔话唱起来。

我泄了气似的干脆坐在地上,我想这一行也就是这样了吧。

她唱了一会儿,我突然看到妈妈推开眼镜在擦眼泪,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又站起来张望,萨满还是坐在那儿一下一下敲着鼓,一句一句唱着词。然后我又看到我的表姨也在抽泣。

“你怎么了?”我问我妈,我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因为我听说以前有个舞蹈演员因为跳一个以萨满为主题的舞就中邪了。

“太可怜了。”她边说边把手搭在表姨肩膀,表姨也连连点头并擦眼泪。

“怎么回事啊?”我又问。

妈妈说,此时正在唱歌的人正是莫日登家族的祖先,是一个活着的时候被称为“疯老太太”的女人,她讲起她生前的苦楚,讲她过世后灵魂孤独的飘零,讲她每次看到自己后人,用手抚摸他们,可是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她说,她希望她后人的内心可以像七个孔的泉水一样澄清……

我也哭了,泪水像她嘴里唱出的泉水一样洗掉了我之前的一切情绪——扫兴、无聊、炎热、疲惫,洗掉了我对于一个萨满所有的猎奇心。再看她的时候,眼光不自主地肃穆起来,心酸,但绝不是怜悯。我会哭,不只是因为她生前与死后的孤独,我看着那些跪在她面前的后人表情木讷,我知道她与她深爱的后人相隔的不止是阴阳两界,她深情地嘱咐着,可是她面前那些年轻的后人们只是跪在那里,听不懂她的一言一语。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可我也同样看到了一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孤独地飘零了几百年,终于可以跟你说说话,你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们的萨满越来越少,我在想,究竟是萨满们没有能力再代替神灵和祖先说话,还是他们再也找不到说话的理由。说出的话,没有人听,没有人懂,失去聆听的话语是否还有意义?

萨满后来又唱了许久许久,对每一个属相的后人分别嘱咐、给予祝福,我们没有坚持听到最后,躲开大量人群提前离开了,沿着山路走下山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年轻的莫日登家族的女孩坐在自家的车里玩手机,可萨满悲怆的歌声明明仍旧响彻在身后。

是的,天太热,没有云彩遮挡,高纬度的烈日就那么直直地晒着。

我不知道我的祖先在哪里,是不是像这个莫日登家族的祖先一样在哪处孤独地飘零着,是不是会因为我身上二分之一的血液也在我睡梦中轻抚我的手,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很多很多话想对我说。

可是我不敢听,至少在我的舌头没有摆脱孤独之前,在我没有学会能与她交流的语言之前,我不敢听。

责任编辑 包倬

描写孤独的散文 篇7

也许,这就是孤独的滋味吧,一个人,像丢了灵魂,只有躯壳,慢慢的挪动,没了学校的欢乐,没了在一起的兴奋,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没有身边的朋友……

小时候,我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这也许,就是我没有好朋友的原因之一。我的老家,在天津,大港,那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喜欢,一个人在屋后的小院,搬把椅子,在阳光倾泻不到的阴凉处,默默地看书。累了,就放下书本,打量几下葡萄架上,一个个晶莹的紫色珍珠,看一看院子中央的两棵石榴树,一棵无花果树,映着阳光,好美好美……

院子的外面,是一道连着数家小院的长廊,我喜欢坐在长廊最外的篱笆上,(当然,那篱笆,不是围庄稼的那种)看着外面绿茵茵的草地,以及不远的一条,宽大的柏油马路,幻想自己,与朋友坐在草地上,谈着自己的秘密,一起展露微笑,一块儿留下泪珠,但这美丽的梦,一直,还未能实现呵……

按理说,花季年龄,不应该有孤独的滋味,那么多的同伴,没有一个,是朋友吗?但,对于我,学校的,只是同学,每天一起,在学校,在教室,进进出出,他们,是陪伴的人,不是知心的.朋友。

当然,幼稚园,到小学,到初中,有不少,是谈得来的,会与他们说自己的开心,讲讲故事,或是说个笑话让大家捧腹……是,他们是,是朋友,但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不是能与自己交心,诉说自己秘密心事的朋友。

我想,至少是我认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是第三类的朋友,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是能与自己交心,能互相诉说自己秘密心事的朋友在这里,我不想说出他们的名字)的好朋友,是我,但她最好的朋友,是有了开心事,她第一个,会和说,就是吃好午饭,去洗碗筷,也一定要等着她吃好,再一起离开……

《读者》有篇文章,《当灵魂那根弦被拨动》。能与自己的灵魂产生共鸣的,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我并非嫉妒,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是我能诉说心事的朋友呢?

现在的我,用微笑伪装自己,我渐渐喜欢上了伪装,一次又一次,把自己伪装得更加完美。你说我是欺骗也好,心里不正常也罢,但我,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的脆弱,看到我的无助,看到我的眼泪。

与我接触的人会说:“她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孩。”但他们不知道,这个被他们称为拥有活泼性格的女孩,会在过身时,眼泪悄悄地滑落,又会装作揉眼睛的样子,把泪水,不留痕迹地,从脸上抹去。不知道,这个被他们称为爱笑的女孩,会在在下着细雨的秋天,到小区无人的角落,望着满地的桂花,放下雨伞,任细雨飘落,眼泪,也随之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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