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的诗

2024-09-08

余秀华的诗(精选8篇)

余秀华的诗 篇1

余秀华的诗和经典语句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一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一一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一一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但你还是你,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风吹》

雪下不下来都阻挡不了我的白, 我白不白都掩饰不了一生的荒唐

《雪》

我爱上这尘世纷纷扰扰的相遇

爱上不停重复俗气又沉重的春天

爱上这承受一切,又粉碎的决心

《源》

幸福如一片叶子含在嘴里

这个三月,走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获取水分

并从一条经脉上

得到秋天的走向

想让我的一个短句穿过秋天的埋伏

天凉的时候,我怀抱一紧张

回首,还会惊心

我不知道我身后的脚印

是否如一个酒杯

怀揣着月亮

我开始信任我的平凡,我的世俗

和一钱不值

我把一个句子放在山后长长的斜坡上

让叶子盖满它的身体

可我不知道

哪一片叶子的泪光

会得到整个秋天的原谅

《但是,我不知道》

除了阳光,我总是不够富裕

从春天开始的寂寞的流程

让我越来越满,无法掏空

《阳光肆意的窗口》

但是我谢谢那些深深伤害我的人们

也谢谢我自己:为每一次遇见不变的纯真

《再见,2014》

我是我自己的灾难,你是灾难的四分之三。

《37岁生日自嘲》

无论如何,我依旧无法和他对称

我相信他和别人的都是爱情

唯独我,不是

《唯独我,不是》

我是穿过一一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我请求成为天空的孩子

即使它收回我内心的翅膀

《风从田野上吹过》

爱情不过是冰凉的火焰,照亮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

兀自熄灭

《颤栗》

人生是从我们看见的那部分开始的

以前的无以为计,此后也无法计算

这样,我们将一直年轻

还有机会去爱,去沉溺,去死去活来

如此捏拿自己

终究是美好的事情

姐姐在远方碰倒了昨夜的月光

你松开了一个人的手

一个劫应声打开

《姐姐在远方》

爱情终是一件肤浅之事

它能够抵达的,孤独也能

它能够销毁的,时间也能

我们习惯把一本好书改头换面

换一个庸俗的名字,以此诱一惑越来越高不可攀的

精神谜语

有了你,所有的苦难都是祝福。但是,我从来不敢对你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坐在你面前,是一道最庄重的神谕

沉默就够了

如果一定要一句誓言,我想说:

我爱上了这伤痕累累的人世和我们被掠夺的部分

《可是我爱你》

我把这样的疼不停地逼回内心,重得我摇摇晃晃

但是我吐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说出的,我以为这就是

爱情

《霜降》

可是,仪式又过于简单:

我的手陷在你手里

你此刻的衰老,疲惫陷在我眼里

时间消逝的过程如此神奇

当我看不见你的脚的时候

想突然抱住你

-------你必须允许我犯罪

我把前半生和以后的光亮

都聚集在了这一天

《这一天》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我爱你》

于是我选择在春天里,在春天里想你

如今事过境迁,如今肉一身沉重,如今我们越发不能相认

如今的情谊都如鲠在喉

《我害怕》

回声都回到我身体里

我希望他和我有些关系:那个胡子拉杂就要老去的人

我希望他死的时候想起我,不害怕

如同我想起他,就不怕活着

如果我病重了,我得去看看他

告诉他,我从来没有一张病历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如一滴水,醒在结冰的河上

他醒在我梦里

如一针之疼,醒在麻木又盲目的生命里

《在我梦里醒着的.人》

如果有一条路,我还是不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在你的肩头哭过后,我还是会离去

我是如此地爱着你

灵魂反复颤栗,疼痛时刻蔓延,我不说

《我是这样的想着你》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我爱你》

我只是对这长久的沉默着迷

也深陷于这无垠的空旷里的一声叹息

和这叹息里万物起伏的身影

……

只有此刻,我不用遥望的姿势

而是在不停穿行

你是知道的, 在万千花朵里把春天找出来

需要怎样的虔诚

《星宿满天》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爱你》

原谅我,事到如今还是热衷一些温一热的谎言

《一无是处的遇见》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

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

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启齿:我真的对他们

爱得不够

《我以疼痛取一悦这个人世》

此刻我有多个分身,一个在梦里看你飘动

一个在梦里的梦里随你飘动

还有一个,耐心地把这飘动按住

《梦见雪》

可我依然有奔赴你的可能,和奔赴你的绝望

你的疼痛让我保持了敏锐

温柔,和良心

有什么能够赐于你一生的平安啊

让我在离世的时候,不至于

放心不下

《给―――》

真是说不出来还有什么好悲伤

浩荡的春一光里,我把倒影留下了

把蛊惑和赞美一并举起了

生命之筘也被我反复打过死结

然后用了整个过程,慢慢的,慢慢松开

但是这个世界你我依旧共存

还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曾经敞开的,还没有关闭》

但是,你早晨的咳嗽我听见了

你醉酒后的呢喃我听见了

你说最好下一场雪

把这人世埋个严实

《爱你》

我们和世界互相许诺,永不兑现

《身体里的落日》

你在满天星宿里

怎么能找到来路?

我只有一颗处一女般的内心了

它对尘世依旧热爱,对仇恨充满悲悯

而这些,在这孤独的横店村

仿佛就是在偷一情

许多人知道,没有人说出

我不知道爱过又能如何,但是我耐心等着

这之前,我始终跟顺一种亮光

许多绝望就不会在体内长久停留

甚至一棵野草在我身体上摇曳

我都觉得

这是美好的事情

《如何让你爱我》

风会把一切卷走,那得多年以后啦

而麦子怎么能在风里停下来呢

----她一定不能消逝。美需要更绝对的孤独

她做了一个梦

你在麦子地里坐了一生

《半坡》

《圣经》打开于风口,耶稣说:那人是尘

现归于尘

可是我忍一世破碎

不过是想在与你撞见的时候

让你迷惑:哪是你,哪是我

我捏紧自己

《如何过得今宵去》

时间没有给我们好处,雨水也是

在黄昏里看见的远山并无与我们对望的青葱

一说到流水的形式,就有无法投进去的倒影

这样,一只飞过的鸟是可以省略的

――我们掐断了对翅膀的信任

句子就通顺起来

《荒谬之诗》

余秀华的诗 篇2

我说的是余秀华。

曾有很著名的诗人说, 谁说余秀华的诗好, 谁就是他的敌人。这不像是诗人说的话;潜伏在“敌人”用词里的“斗争哲学”对诗歌的伤害, 看来并没有随着斗争时代的终止而结束。

余秀华的两本热销40多万册的诗集中, 位于第一首的都是《我爱你》。她的诗, 可以用其中的四个字来概括:“人间情事”。而她对此的基本态度是三个字:“我爱你”。这“人间情事”出现在诗里并且是被诗所唤醒的;在现实中, 它们“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是惊恐不安的。在诗里, 在想象的世界里, 春天的意味对于你和我是一样的;但在现实世界里, 你与我的区别就是稻子与稗子的区别。对农人来讲, 它们之间的区别是如此显赫———稗子长着一副稻子的模样简直是稗子的莫大罪过。一棵必将被刈除的稗子对稻子的依恋, 并且希望能够长久, 就是诗人对这个美好春天的最大梦想;这个梦想对她自己而言, 也是一种罪过。余秀华的诗, 基本上是从这样一种视野出发的。这是她非常独特的地方。

《我爱你》是首爱情诗。在余秀华的诗中, 爱情诗占了很大的篇幅和分量, 也引发了很多的关注。我并不想说这是因为余秀华是女性, 也不认为她本人对爱情诗的钟爱, 映射着她现实生活中爱情的缺席。后一种关于诗是诗人“心理代偿”的分析模式, 只能解释诗的发生, 并不能说明诗在发生之后的分蘖、扬花和结实。我更倾向于把它们看作是她所书写的“人间情事”中非常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她的爱情诗中体现的是诗人对人间的爱, 对现实的爱。诗人如此热衷于书写爱情, 是因为她明白, 作为肉体的人, 我们都只能是短暂的、残缺的———这是稗子和稻子唯一拥有的相同质素。而诗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仅仅在于, 她明白“在白色的纸张上, 人们能达到更高层次的抒情, 远胜过在卧室的床单上。” (布罗茨基《第二自我》) 试图把诗与现实中的人或事对应起来的读者, 是只有靠猎奇才能捱过庸常生活的人;他们爱的不是诗, 是他们自己。

《我爱你》中比肩而立、渴望相爱而只能拥有“白色的纸张上”的爱的稗子与稻子这一对意象, 是余秀华的独特发明, 也是当代中国爱情诗的一次独特发现。我们都还记得舒婷的名篇《致橡树》, 记得那里面作为理想的、近乎完美的男女爱情象征的两棵树:比肩而立、彼此抚摸与倾诉的橡树与木棉树。这是两首完全不一样的诗, 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只能称之为诗歌语言艺术的奇迹。文学史通常把《致橡树》看作新时期诗歌中女性意识觉醒的标志, 它也被认为是一篇关于“伟大的爱情”的宣言。不过, 它并不像有些批评家分析的, 是要求与男性完全平等的女性主义精神的张扬或呐喊;相反, 它暴露出舒婷是一位深受中国传统文化, 也就是男权中心文化浸染的诗人:没有什么比把男女两性“自然而然”地定位在伟岸挺拔的橡树和柔情万种的木棉上, 更能说明这一点。

我并不想说余秀华的诗是对舒婷的诗的某种转换或者替代, 因为正像《致橡树》中说的, 每个人都应该立足于脚下的“坚实的土地”, 每位诗人也都是从这里出发, 去观察和体验现实人生。但是, 在如此相似的诗歌结构中所出现的两对意象, 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差异:“相触在云里”的橡树与木棉, 在一位年轻的新秀手中, 降低或者矮化为稻子与稗子;两性之间的误解依然存在, 但发自女性的激烈的、声震云霄的呐喊, 让位于另一位女性的“提心吊胆”, 一种惶恐不安的低声细语。

我欣赏舒婷诗里的只有那个特定时代才有的理想主义精神, 以及对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理想的坚忍追求。同样, 如果我觉得余秀华的诗更为贴近大地, 那是因为今天的现实已不是昨日的现实;今天的诗歌似乎也不再有昨天那个时代的豪迈、激昂、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更多的是惶恐———对稻子的守护者们以不言自明的“正当理由”轻易除掉稗子们的惶恐。

多年来围绕诗歌展开的种种言说仿佛证明着这样一件事:诗歌没有自诩为真理, 却在事后一再被证实为真理, 包括舒婷诗中“伟大的爱情”的理想仍然会在现实中灰飞烟灭;也包括, 面对余秀华的诗, 以毋庸置疑的“正当理由”必置稗子于死地的那些聒噪。

脑瘫诗人余秀华 篇3

公众和诗歌“偶然相遇,绝不是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好事”,诗人余秀华在微信上刷屏那两天,诗人沈浩波如此说。沈浩波发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余秀华凭借“脑瘫”这样的标签以及“穿过整个城市去睡你”这样耸动的诗歌标题,获得公众的意外关注,媒体亦蜂拥而至。在浮华与躁动背后,余秀华真正的光芒也许才刚刚显现。

2014年12月17日,中国人民大学的一间教室里举办了一场名为“日常生活,惊心动魄”的诗歌朗诵会。五位“基层诗人”——余秀华、在私企上班的诗人小西、理发师红莲、送过快递的秦兴威、煤矿工人老井,是这场朗诵会的主角。他们每个人都有若干首诗被挑出,印在“诗刊号外”上。诗人及大学生次第上台,朗诵自己最喜欢的诗作。

朗诵会开始之前,《诗刊》主编商震发言说,“基层诗人”诗作中最可贵的品质是“可靠”:“关键不是成为别人,而是成为你自己。”

然而每一个“自己”都是立体的,不同的情境会流露不同的性情。商震说他从基层诗人的诗作中看到了士大夫情怀。

五位诗人最接近士大夫的是河南兰考县的80后诗人秦兴威。他现在是图书编辑,参加过诗刊社第27届青春诗会。在一首名为《地铁口失明的卖艺人》的诗中,秦兴威写道:“我们从他身边走过/我们冷漠地走过去/我们施舍,我们施舍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余秀华读的是自己的诗作《我养的狗,叫小巫》,其中有让人心头一凛的句子:“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在余秀华的诗里,这样的句子随处可见:“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我爱你》)。

《麦子黄了》的开头有大片气象:“首先是我家门口的麦子黄了,然后是横店/然后是江汉平原……”由此落笔写个人的际遇,个人的际遇不再廉价。顺着类似的句子往前往后看,却常有落差。余秀华的诗有佳句,但其“生态”杂芜,读者很难把佳句从其语境中连根拔起。

《苟活》不动声色,一眼望穿人间残酷:

每天下午去割草,小巫跟着去,再跟着回来/有时候是我跟着它/它的尾巴摇来摇去

这几天都会看见对面的那个男人割麦子/见着我一脸谄笑地喊着秀华姑娘/我就加快割草的速度/好几次割破了手指

这个上门女婿,妻子疯了20年了/儿子有自闭症/他的腰上总是背着个录音机/声音大得整个村子都听得见

我的一只兔子跑到了他田里,小巫去追/但是他的镰刀比狗更快/他把兔子提回去以后/小巫还在那里找了半天

“喜欢余秀华的诗,因为我也是农村长大的,也曾不管不顾,也被世俗抓住头发在墙上磕。更重要的是,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2014年11月,《诗刊》编辑刘年在编发余秀华作品的编后记中写道。

在诗歌中,余秀华借以完成自己的强,恰恰是美学上的弱。对弱的事物持久深入的关注,小狗小兔、花草白云都是她关注的对象,她说她“爱雨水之前,大地细小的裂缝/也爱母亲晚年掉下的第一颗牙齿//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些。这么辽阔的季节/我认同你渺小的背影/以及他曾经和将要担当的成分”(《爱》)。但她绝非小情小调地风花雪月一番的诗人,而是赋予这些事物她自己发现的世界观,让万物与她一起自足于、并承担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我们可以看到,白、白色意象频繁出现在她的诗中。白是脆弱的、无辜的、甚至是贫瘠,却又是宽容的、接纳其他一切微弱或丑陋事物的。这似乎解释了她的诗为什么给予“大众”安慰,弱之力如水随势赋形,我们在余秀华诗中感到的那种“灵动”“即兴”也如此。

她的诗歌也并不雄辩,毋宁说那是一种“雌辩”,诉诸的是诗本身神秘非理性的逻辑,自有其妙。雄辩的诗歌向来为中国当代诗推崇,而余秀华的诗放弃辩论,放弃自圆其说,甚至放弃结论,因此与读者并不构成一种咄咄逼人的关系,反而联合读者一起面对世界之种种不如意,一起去对许多强悍的事物咄咄还击——即便为雄性思维的人所不喜。

余秀华与中国许多雄性诗人的不同,还集中体现在对情欲的书写中。且以她著名(但她也自认并非很好的)诗作《我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与相似的男诗人普珉的《我穿过一座城市去肏你》相比就可以看出,普珉的诗也是好诗,但只能见我,而余秀华的诗,尝试见你,见众生(虽然并未完美)。普诗里的“你”是一个被抒情主体赋形的欲望对象,整首诗呈现的纯爷们攻性角度,并没有和传统诗歌里的那些性关系主宰者的强势抒情有什么本质区别。诗经时代的淫奔之诗,强调的是两情相悦、默契与暧昧,这点倒是余秀华的情欲诗有继承。

在性书写中,女性诗歌能抵达的高度如果超越男性,可能也是因为她放弃了进攻与索求。在余秀华这里这点更为显著,她的情欲渴求明显是虚构的、无望的,但正因为如此她得以不像大多数男诗人那样囚于自身欲望,被荷尔蒙驱动着疯狂;而是基于无望、无所求而得自由,这也是余秀华的爱情诗在2014年后半年的飞跃,你能感受她的轻松。

在随笔《摇摇晃晃到人间》中,余秀华这样写:“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并用最大力气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

她不能干重活,平常就扫扫院子,农忙时帮忙烧饭洗衣,也摘棉花,更多时间,她孤独,这促使她沉思,写诗。“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在给《诗刊》配发的自述中,余秀华写道,诗歌“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对于余秀华被冠之以“中国的狄金森”这样的称号,评论家徐敬亚认为余秀华的抒情诗,情感准确甚至凶猛、感悟精致而微妙,但尚需修剪芜杂,将诗意模式更加完善。因此不仅与狄金森有着巨大差距,连成熟的经典诗的程度也还达不到。这是对余秀华中肯而客观的评价。然而,公众爱读余秀华并没有问题,这也许是中国人真正热爱诗歌的第一步。

致诗人余秀华的诗歌 篇4

一、脑痪诗人

有人说你是脑瘫诗人

我难以置信

我怕念岀脑痪二字时

我已脑瘫

因为我相信,能写诗之人怎会脑瘫?

只因我们都很健康

却失去了诗的灵魂

堆砌着词藻

引经据典成了文本

二、女人、诗人

你是一位母亲

你是一个女人

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知寒知暖的妻子

你也是一位用生命呐喊的女诗人

三、贴心之暖

你的花棉袄

在那个冬天特贴心

在小屋、山坡、田埂

亲人的疏远,世俗的.冷剑

刺入心脏,冷到僵硬

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写

手在颤抖

一字一撇是岁月的刀棱?

是岁月的歌声?

还是睡在山上的人?

四、坚强

雨后的虹,山那边有美丽的风景

信马由缰,穿越着历史的尘

你笑了

远方有草原

远方有森林

远方有辽阔的大海、悠闲的白云

一颗莲子的心,煮着清瘦的文

也许,登高才可一览众山小

那些――成了你文字里、脚下的风景

五、诗心

你不仅是女人

也是一个中国人

怎能忘了山河的容颜,美与丑的同行

历史与现实交汇

你触目所击的的社会种种

风雨伴吟荡山村

也许,你是别人眼中的弱智、疯子

但大自然里的一草一木,小猫,还有那只护家犬懂你

你醉于书海里

行在墨池中

安然

六、成功

穿过半个中国去睡你

火了,红了

记者来了,乡邻有些诧异的笑了

可你说――我首先是女人,然后才是诗人

你并未因成功而趾高气昂

你知道,自己忠于自然、社会、灵魂

我在默然里

向生命的强者敬一个礼

灵魂的诗人

余秀华的诗 篇5

“人老了, 哭出来就可耻了”, 因为不能哭, 因为这倔强, 所以余秀华选择了诗歌, 诗是对她唯一的救赎, 摇摇晃晃的人间唯一的拐杖。她由于出生时倒产缺氧造成脑瘫, 一生与不幸结缘, 她用了很多年才学会走路不摔跤, 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要用上好大的力气, 她至今说话仍然口齿不清。

读她的诗, 那里是诗意人间, 真实、苦涩而浪漫, 一颗雨珠抱着一颗雨珠, 一层意象裹着一层意象, 一种希望透着一种希望。我在余秀华的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中, 没有读到评论界所言的粗砺、放纵、泥沙俱下, 也没有想象中她对苦难的声声指斥, 相反一个女诗人的浪漫、细腻、温情、深爱流淌于字里行间。她是那样的深情, 那样的唯美, 连平常的雨水、露珠、野草、蜻蜓在她笔下都是那么的诗意盎然。母亲头上的白发, 中年男子捧着的大肚子, 吠叫的小狗……平常的农村生活在她笔下别有一番韵致, 现实一经落到她的笔上就具有了震撼人心的魔力。她看见了现实, 而我们平常是看不见这悲苦人间吗?

生命的苦难经诗意的勾兑, 无望之中便也有了希望。文字在笔尖绽放, 生命的浪漫在心头绽放, 它们连着生活却又超越生活;它们承载着她那么厚重的感情。苦难落到她的诗里, 就化了。诗意落到笔上, 就把眼神点亮了。余秀华已艰难地在人间行走了近四十年, 而读她的诗, 仍是一派小女子模样, 透着可爱、俏皮、倔强、坚强, 分明就像邻家诗情盎然的妹妹, 绝顶聪明, 坚强脱俗。她说她是农妇, 也会骂街, 少不了劣根性, 但在她的诗里, 我看不到那样的影子。掩卷合书, 余秀华喜欢的月光似乎还停留在窗子上, 沾她的灵性, 诗意也住进了我的心里。

余秀华在诗的世界里, 把困苦写得有声有色, 把所有的悲伤、不甘、固执, 写得就如同风吹稗子的自然歌吟。在摇摇晃晃的人间, 她最需要的是读懂她的人, 而不是对她好奇、说三道四, 甚至盲目消费她、质疑她的人。读余秀华的诗, 或许不同的眼睛读到的便是不同的景象。但我相信, 除却对一个才华横溢女子的欣赏, 除却对一个诗意灵魂的理解, 还需要太多的东西才能读懂跳跃的诗句里寄托的无限情感。她的诗轻灵如白云, 又厚重如土地。深爱的执著与尖锐的反叛就这样矛盾、和谐地同时出现在她的诗里。

余秀华在乡间的土地上自然地生长, 诗意不需要刻意地雕琢, 也不需要学院化的指点, 坦坦荡荡、原汁原味就是余秀华的诗。她并不需要把诗写得圆融, 也不需要把诗写得像“艾米莉·狄金森”, 她就是她, 没有人可以替她消化一遍苦难, 她也绝不会去重复别人。或许我们对诗人、艺术家表达尊重的方式需要改一改, 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别人呢?假若成功的标志就是成为某人第二, 那还不如不要这虚名, 不要这成功, 不要这样被重视。

“连江水都缓慢了, 光阴到了这里就有了停泊的愿望, 它允许一个女人在小巷里慢慢走, 允许她慢慢地爱, 慢慢老。”余秀华笔下的女子不同于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另有一番韵致。她也玲珑优雅, 有着一份从容, 但我们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也有哀愁, 却隐忍在骨子里, 外溢的却是冷冷的、尖锐的词, 在她这里, 没有眉尖心上的那一抹娇羞。几分坦荡、几分锐利、几分深情, 这个尖刻的女子, 把诗歌写得这样生动, 把凡俗的物品统统召唤进诗歌里, 毒素、酒瓶子、烟头, 甚至还有坟头, 她把前辈诗人剥得远远的苦难又悉数召了回来, 任性、乖张、痛疼, 对爱的呼喊、期待, 就这样醉在了每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中。

明月光照亮离愁, 但余秀华的离愁在哪儿?她像生了根一般, 长在横店, 长在乡村, 长在苦难之中。纵便是她的心能飞翔, 双腿却不能奔跑。但她止不住的悲悯, 对自己、对他人, 也对自己眉尖心上想象中的恋人。在她的诗里, 有一不小心就被痴呆女儿的白发绊了一跤的母亲, 有唐诗里的月色, 有为灵魂指路的游鱼, 甚至还有翻动春色的蚯蚓, 还有一个恍惚的、夜夜前来看不到面容却不断离别又复归的男子。请勿嘲笑她的单相思, 一个女子一生未曾得到真爱, 一生不曾拥有一个真正理解自己、欣赏自己的爱人, 是何其悲凉。除却诗歌, 世间还有什么能慰藉一个女子的七窍玲珑心?诗是用来诉说的, 但假若这一生的诗情能换一种方式表达, 与一个有情郎共同把盏话一窗月光, 哪怕仅仅是疏影横斜的几根树枝, 一点明露, 一缕清风, 怕也不是今天笔下的清冷倔强吧?若生活给余秀华一点温暖, 她的诗情喷薄当有另一番景象。

才华是需要相爱的人相互激发的, 而将之用来做今生的拐杖, 支撑外表强大而内心孤独的灵魂, 谁能不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她在诗歌里过活, 在诗歌里过独属她的慢时光。慢慢变老, 也是不能承受的啊。一颗诗心未老, 一片诗情还未来得及全情绽放, 任何的突然、慢慢, 对这样的女子不是都太残忍了吗?“她提着竹篮。而日子在篮底漏不下去”, 漏下不去的篮子, 漏不下去的日子, 全部拎在手上, 不是太沉重吗?好在“抬头就见云朵往江边飞去”。那一抹飞去的轻盈, 其实是长在心上的, 飞翔, 往江边飞去, 再飞过一座山、一座城市, 去找你“金黄的呼吸”。余秀华隐居在自己的诗里, 活在真实的苦难之上。她想飞, 让诗情纵越, 却总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没有人为她的诗情, 点上一把心灵之火。或许这就是求之不得的爱情。

“不一定, 每个人都有一个春天。不一定他的肋骨上, 会长出一个女子。不一定这个女子妩媚, 在风起之时挥动手帕。”每一个女子内心深处都会渴望一个春天, 渴望自己如同花朵般的一次绽放, 渴望一次真正的爱情, 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未等到真爱, 自己就要枯萎了, 未待到绽放就要憔悴了。而至余秀华这样才华灵秀的女子, 更痛苦的事情在于没有人懂得她的诗情, 身边的人更无法理解她诗意的世界。几年、十年、二十年……余秀华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生活的苦难, 默默在诗歌里吞吐内心万象。

余秀华,离婚不该比诗歌热闹 篇6

余秀华成名当然是因为她的诗歌。以《诗刊》为代表的诗歌界和文艺评论界,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余秀华的作品和创作,策划组织了一系列余秀华诗歌的出版、研讨和推广活动。在这些严肃的文化活动里,我们看不到太多关于她本人生理和私生活方面的标签——她就是一位有才华的诗人,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诗歌作品。

遗憾的是,在喧哗的大众传媒上,以及更加喧哗的网络舆论场上,围绕余秀华的话题远不仅仅、甚至主要不是她的诗歌和创作。脑瘫、农民身份、一夜成名、稿费收入、加官晋爵,以及她的情爱婚姻、私人生活等等,成为最为公众津津乐道的关键词。甚至她的成名作,很多人只记住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一位优秀的女诗人,被舆论当成行为艺术一般去围观和讨论,这是一个多么黑色反讽的隐喻。向往关、渴望爱和自由的灵魂,被拘禁在一具残疾的躯体里,被禁锢在不幸的生活中——残疾、病痛、贫困、无爱的婚姻,犹如宿命一般笼罩着她的人生。那颗不屈的灵魂,却从来没有放弃歌唱。就像传说中的荆棘鸟,当生活的利刃刺进生命最深处,她却饱含血泪,唱出最悲怆的歌声。

然而,热闹喧哗的公众,没有多少人愿意倾听她的歌声。在“颜值当道”的肤浅年代,有谁关心灵魂的事情呢。她残疾的身体、艰难的言语和表情、大胆的诗句以及偶尔出格的言论,就像一串风格鲜明的符号和标签,拼接成一幅罕见的“奇观”,引发人们围观猎奇的兴趣——这些比她的诗歌和创作,甚至她的人生和命运本身,更加具有新闻爆点,更能形成广泛传播的话题。舆论场上余秀华引发的热闹,诗歌从头到尾都是个话题由头,是个引子。真正的热闹,始终都在诗歌之外,甚至跟诗歌无关。一位以创作为生命的严肃诗人,却被舆论解构恶搞,成为一个被消费、被娱乐的话题对象,这是诗人的悲哀,也是大众的悲哀,还是时代的悲哀。

甚至,这种悲哀并非余秀华一人所独抱。近些年来,围绕诗歌、文学所形成的话题,有多少是关于诗歌文学本身,又有多少是以诗歌文学为由头,延伸出去的无聊八卦、口水争斗?近几年来,围绕鲁迅文学奖的种种传闻固然已经令人不忍卒睹,哪怕是围绕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先生的纷纭话题,又有多少是讨论他的作品和创作本身呢?

包括诗歌、文学在内的整个文化艺术事业,其兴衰不但有赖于艺术家们的创作,还要受到整体公众的文化艺术修养,以及整体社会的文化艺术氛围制约。在文化艺术氛围浓重的社会里,很多普通的中产家庭都热爱阅读诗歌、小说,观看文艺演出,量力而行购买原创画作来装点家居、私人收藏。由此形成的社会氛围和文化艺术市场空间,就是滋养艺术之树开花结果的土壤和水分。如果只有名家大师的作品才受到社会赞誉、市场追捧,普通的文化艺术工作者连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如果文化艺术市场不是建立在作品的艺术价值之上,而是充斥着洗钱、炒作、投资投机,甚至腐败贿赂等污垢,文化艺术怎么可能健康繁荣呢?如果一个严肃创作的诗人,竟然成为公众奚落和哄笑的对象,这种消费一切、娱乐一切的大众嗜好,恐怕离真正的文化艺术已经很远了。(资料来源:上海观察)

余秀华的诗 篇7

2016年的早春,互联网又被余秀华的重磅八卦刷屏:她与糟糠之夫离婚了!是风流,是矫情,是忘恩负义,是盛名作祟!是吗?本刊记者前往余秀华的家中,与她促膝而谈,揭秘迷雾背后的真相——余秀华,这个湖北省象棋队的运动员,霸气地将了命运一军,与诗歌无关,与成名无关,也任它谩骂诋毁都来……

“横店!一直躺在我词语的低凹处,以水,以月光以土/这不清不白的一生,让我如何确定与横店村的关系”(《关系》)

[记者手记] 2016年3月24日,辗转了整整7个小时,我终于抵达横店村。网传采访余秀华难于登天,我不希望此行沦为毫无意义的茶余谈资,我渴望走进她诗歌深处去,听一听她真实的声音。事实证明,对于每一位真诚的探访者,余秀华都会尊重并善待。那晚我们闲野信步,那晚我们同宿一床,那晚横店村没有月光,有的只是一个女人的传奇史诗!

一开始生在横店村的余秀华绝非今天在横店村升起的余秀华,那时的她残疾,贫穷,平凡。她出生于1976年的晚春,父亲余文海和母亲周金香都是农民。她出生时由于倒产导致脑缺氧,落下脑瘫的残疾。但余秀华觉得自己幸运,不用坐轮椅,生活自理。她6岁才会走路,8岁上小学,写字时必须用左手死死摁住右手,即便如此还能保持中游成绩,象棋也下得非常好,后来成为了湖北省象棋队运动员。余秀华得到了老师同学诸多的善意和照顾,虽不舍,但求学太艰难了。高二下学期,她辍学了。父母不放心她去外面闯荡,只有把她圈在身边,唯一的办法是招上门女婿。

毫无伏笔,19岁的余秀华遭遇了比她大12岁的四川男人尹世平。婚姻像一枚生锈的铁钉,把懵懂的她牢牢地钉在了人生的节骨眼上。在碧玉年华和一个毫不了解、毫无好感且瞧不起自己的老男人行最原始的婚配仪式,太屈辱!她虽残疾,也享有选择爱人的权利,应被尊重与善待,可惜那时的自尊还是一头睡狮,那时的命运把她看得很低。1996年余秀华生下儿子,跟余家姓,感谢上苍,他可爱又健康。上苍一边施恩,也一边嘲弄。起初,余秀华也想好好过日子,但两人完全说不到一块去。尹世平身上没有男性魅力,每每喝醉便为一丁点小事无中生有地吵闹不已。

农活繁重,周金香帮忙带了孙子两个月后,就把育儿大计交给了余秀华。余秀华常常对孩子说:“好在你心疼妈妈,生得不胖,抱起来不累,也不爱哭。”有时实在太累了,夜里孩子要把尿时,余秀华喊尹世平帮把手,尹世平一动不动。余秀华对他唯一的期待只剩替她扛起养家重担,可惜也落空了。尹世平常年在荆门、钟祥当建筑工,很少回家。他挣钱少,不往家里拿。在尹世平看来,他“嫁”给余秀华,理应由她负责生活开销。直到儿子上高中,尹世平几乎没有给过学费或生活费,上下学接送、读书吃饭都由余文海承担。

[记者手记] 有网友只单方面看到尹世平的缺点,甚至评论他是渣男,这是不公平的。尹世平也不容易,他四川老家磨难多多。余文海和周金香觉得女婿老实、肯吃苦,对余秀华也很包容。余秀华评价尹世平是好人,品性善良,虽然懦弱但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在我看来,尹世平只是情商不够,无法捕捉到人内心的细微变化,不善言辞,显得木讷、粗暴,更无法与精神世界非常高远的余秀华对等交流。

余秀华不止一次闹过离婚,但每次都被父母以死相逼劝阻。也因为贫穷,她妥协了。多多少少他会减轻父母肩头的重担、分担儿子的成长,多多少少有一个叫做丈夫的所在,为一个身无分文、无一技之长的农村女人抹去一小块冰冷绝望,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

尹世平会因为喝醉了酒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蹲在路边大哭,余秀华觉得不可理喻;吵完架后尹世平离家出走,余秀华还得把他追回来;他会叉着腰炫耀说:“看我的小蛮腰!”余秀华只觉得恶心、毫不可爱。她苦口婆心,一次次地教尹世平如何努力养家、孝敬父母、克制脾气,但两天一过就变回原样。儿子2岁后,两人关系迅速恶化,尹世平回家的次数更少。2012年去了北京,每年春节才回,余秀华被“留守”。余秀华高兴还来不及,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不管是尹世平在湖北时偶尔一聚,还是到北京打工后的每年一聚,她坚决拒绝丈夫进她的屋子,更不允许他上她的床。尹世平气急败坏也无可奈何。余秀华不把他当男人,也不把自己当他的女人,不会对他低头、将就,永远。

[记者手记] 关于与丈夫之间更多的细节,余秀华不愿多说。我问她:“尹世平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她回答:“有啊,他会做家务,每年我生日会打个电话问我要不要玫瑰但从没买过,走亲戚家吃饭时会给我夹菜。”我又问:“尹世平是一个好父亲吗?”她回答说:“他还是很爱儿子的,儿子小时候没考第一名,他就抽我,我再抽儿子。每年过年,儿子是他唯一的回家理由。”

日后,余秀华在不少诗歌里都写了隐射婚姻的诗句。“村庄荒芜了多少地,男人不知道/女人的心怎么凉的/男人更不知道”(《子夜的村庄里》)。“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还好,一些疼痛是刻意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被长久的荒凉收留”(《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世界》)。

从此,“我的日子只与桃花有关——俗艳、好活而苟活”(《潜伏》)。

灵魂深处的痛与惑无处埋葬,化为了一句句讳莫如深的呓语。与其说是余秀华选择了诗歌,不如说是诗歌选择了她。她在《摇摇晃晃的人间》的自述里写道,“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2007年,31岁的余秀华正式尝试写诗,写爱情、亲情、横店的四季和人生的四季。横店村没有她的读者,唯一的读者也许就是父亲了,父亲最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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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余文海对我说:“她的诗我偶尔看,似懂非懂,但她的诗总是能打动人内心深处。”我转头问余秀华:“爸爸这样评价你,你开心吗?”余秀华用惯有的调侃和傲娇不假思索地答:“我才不管他怎么评价我,任何人的评价与我无关。”余文海温柔地笑。

余秀华的才华不是一触即发,她在学生时代就写得一手好作文,曾在《钟祥日报》发表处女作。2008年,余文海给她买了手机,“网瘾农妇”在QQ空间里用手机码字,后来去网吧发诗歌帖。2009年,钟祥贴吧的网友们捐钱给她买了电脑。每日啃老、赋闲、泡网,她“不甘心这样的命运,也做不到逆来顺受。”

2011年,在互联网上“流浪”的余秀华声名鹊起,小有威名,众多粉丝拥趸,不乏知己。她和其中一个男人聊得契合,爱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情,不仅柏拉图地喜欢,还活生生地跑到对方单位楼下去表白,疯了一样。那时她不是中国的艾米莉,她是中国的杜拉斯。现实冰冷,她知道,她不美丽,残疾,也不再年轻,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她失落、绝望、挣扎,无数次在诗歌里深情表白,“你要相信一个农人的爱情,经过的流水,黑暗,飓风……哦,你在一个农人的爱情里找不到一个虚影/阳光灼灼”(《与道北的耳语》)!

这件事在当时的钟祥网友圈里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跳出来谩骂不已。余秀华为爱重伤,长达两三年里,压力空前巨大,她急速衰老。从前的她模样清纯,脸上有满满的胶原蛋白,心里住着热情纯真的少女。但卸下了那份横亘宇宙的骄傲、热恋的疯狂,收割了如路边纷扬野梨花的洁白情怀,小女孩变成了30多岁该有的模样,黑发里有银丝,身形瘦削,嘴边长出法令纹。

你可曾见到,“流泪的那个是我/把爱和生命一起给出的是我”(《心碎》)。每天都“渴望一场没有预谋,比死亡更厚的大雪/它要突如其来,要如倾如注,把所有的仇恨都往下砸……因为我依然是污浊的:这不顾羞耻的爱情,这不计后果的叩问”。总之,“不再游戏,不再发疯地跑到你楼下……当然,流言蜚语也跌到了低处……我们都老了/我依然说我爱你/哦,这是多少年的深思熟虑”(《我们都老了,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生活让我们都无法走更远的路,连抒情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我想起在一场爱情里,我也这样流泪过”(《我摸到他诗歌里的一团白》)!

永别了,所谓爱情。2012年,余秀华首次逃离横店村,去温州一家残疾人爱心皮革厂打工,格格不入。不到一月,她回到横店,这无情禁锢她又滥情包养她的故乡,分文未挣还倒贴了来回路费。她也曾跟人学习乞讨,可是就是跪不下去,她唾弃了乞讨。她写道,“我知道,我去了远方,能够再回来/就会离自己更近”(《一朵云,浮在秋天里》),从此甘愿堕于横店。

从前每到农忙,老父母汗如雨下,余秀华啥也帮不上,忧郁不已。“深夜,看见父亲背着月亮吸烟——那个生长过万顷麦子的脊背越来越窄了/父亲啊,你的幸福是一层褐色的麦子皮/痛苦是纯白的麦子心/我很满意在这里降落”(《麦子黄了》)。“父亲到九十岁也不会有白发/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他有白头发,也不敢生出来啊”(《一包麦子》)。如今再望那8亩田地、1亩堰塘,她痛彻心扉。骚动,折腾,对人生的突围全都宣告失败,她依然只能做残疾的女儿。她饱含深情写道,“来生,不会再做你的女儿/哪怕做一条/余氏看家狗”(《手——致父亲》)。

一贫如洗,只剩诗,而诗无邪。余秀华想,“只要我认真地活着,我的诗歌就有认真出来的光泽。”她感受生命抱憾、四季轮回,感受父母辛劳、儿子拔节,打通任督二脉,写出无数仿佛天外来客的惊奇句子。

“我们走了多少岔路/于这晚秋的凄清里,才巧遇/我已准备好炭火,酒,简单的日子/和你想要的一儿半女”(《岔路镇》)。“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地方》)?“我的深夜里只有两种声音/冤鬼的嘶吼/余秀华的悲鸣”(《深夜的两种声音》)。

赫赫2000余首诗籍籍无名地出生,像青枣一样结满余秀华的个人博客。就这样,一个认真的女人跃然纸上,长途跋涉地走向盛年。

2014年的横店村,依然桃花、野畔、春池、浮鸭。2015年的余秀华,也许虚名,无妨盛年。

2014年11月初的一天下午,国家级文学刊物《诗刊》的编辑刘年在博客里与余秀华的诗邂逅,被深深震撼!他评价余秀华,“这是我看到的七零后女诗人中写得最好的之一。她的文字让人对上天和女人,肃然起敬!”他迫不及待地报了选题,三审全部顺利通过。2014年11月10日,《诗刊》在其微信公众号发布一组9首余秀华的诗。2014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刊发余秀华的专访。2015年1月16日,旅美学者沈睿发表《余秀华: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刷屏微信朋友圈,获得超百万转发,上亿次点击。那首叫做《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睡你》的诗歌成了余式情怀的头牌代言,开天辟地,惊世骇俗。爆红仅一周,余秀华的两本新书开售,版税10%,名家待遇,一万五千册发往全国,仅一天就全部断货,出版社紧急加印。

38年!余秀华终于走出横店,“穿越大半个中国”,去人民大学朗诵,去北京大学演讲,以名家嘉宾现身第26届香港书展,与迟子建、周国平、王跃文一起朗诵,去北京、上海、深圳等各大城市签售,台湾、新加坡的人们爱她的诗,来自英国的留学生也爱她的诗,影视公司找到出版社要以她为原型拍电影……

2015年2月,横店村筹划新农村建设,全村都拆迁了,唯独余秀华家幸免。她谦虚笑谈:“靠的一点虚名!”如今成名,她父母也终于舒坦了,多年的勇敢与异样得到了力证,春天可以更是春天。

2015年夏,儿子考上了华中科技大学。余秀华曾跟丈夫说:“老天不舍得我再败在儿子手上!”确实,老天给了她一个很棒的小伙子,承继了她的很多优点,内心强大、坚韧,母子俩没大没小,无话不谈。

[记者手记] 同为母亲,我对余秀华的亲子关系非常好奇,又不忍多多打探。聊天中,我得知小伙子从来没对她的诗歌给予任何评价,夸赞或贬损,没有过任何参与,但她的银丝里没有一根是属于儿子的。或许尹世平给余秀华的所有痛苦都可以就此抵消吧。在我看来,小伙子做好自己,不烦命途多舛的慈母再为他烦恼丝毫,这也是一种毫不矫情的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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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一扫往日寂寥,余秀华的日子热闹起来,各大媒体蜂拥而至,全世界都在观望这励志鸡汤般的传奇人生会走向怎样的异动。她从来没想过诗歌会有朝一日成为她的武器,扣动诗歌的扳机,她干掉了命运给的咒语,干掉了所有的低估和轻视,干掉了那些失败的情事。还剩婚姻这道败笔?照样干掉!必须!

余秀华从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常常跑到坟地里去。余文海说她吃了豹子胆,她说天地万物有什么好怕的。她就是有这样一种顽强的生命力——顶天立地,无惧无畏。可她唯一害怕过、战栗过的是她的婚姻。“连夫妻生活都没有的夫妻算是夫妻吗?”余秀华说。寻求法律的界定,让他再没有和她吵架的权利——对于她来说,离婚的意义再简单不过。舆论同情尹世平远远多过余秀华,舆论放不过她,也放不倒她。

2015年,余秀华的朋友开始帮她和尹世平谈判。

[记者手记] 我问余秀华离婚问过儿子的意见没,余秀华说:“他很强大,担当得起。如果一个20岁的男人这点事都担不起,他将来在社会上何以立足?”就像这么多年,余秀华从没问过儿子是否因为她的残疾而自卑过,无需问,他自会长大。

在相对闭塞的农村,离婚总是不光彩的,要自食其果的。周金香曾无数次对余秀华说:“结了婚,就算这个男人是一坨狗屎,你也给我把它吃了!”不是不知道女儿女婿的感情早就荡然无存,而是害怕女儿将来孤老。余秀华带着他们一起克服了这种无谓的恐惧。

2015年12月的一天,余秀华和尹世平在钟祥市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豪掷了十多万的版税,彻底把这桩婚姻从自己的人生字典里除名,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解脱。好聚好散,红本换了绿本后,两人一起吃火锅,又一起回家,好像没有离婚一样。

[记者手记] 我问余文海如何看待,他显得淡定,在他心里,尹世平依然是余家的亲人。尹世平拿着余秀华给的钱在横店村正在建的新农村里买了一幢房子养老,说不定分房抽签的时候还是邻居呐。

余文海谈起八十年代他带余秀华去北京看病,残疾无望的孩子和47块钱的站票都没能让他觉得苦过,农民嘛,不怕苦。如今,余家也以这种农民特有的乐观、坚韧、平常心淡定面对成名后的生活。该上工地上工地,记者来了,欢迎,热饭热汤招待,背着没有牌子的黑色双肩包积极参与各地的活动,主办方报销来回车费就已经很开心,家徒四壁的老房子里依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电,全村依然唯她家WiFi不设密码。2015年4月周金香查出癌症晚期,没有痛哭流涕,也没向社会开口要援,余秀华用版税给母亲支付化疗费用,周金香该吃药吃药,该跳广场舞跳广场舞。

不是分行就算诗歌,不是离婚就算失败,不是癌症就注定悲剧,余秀华式的热血江湖名叫赤子无畏。以及,她依然渴望爱情,真正的爱情,一个无论贫穷、疾病、美丑都相依相偎相敬的灵魂伴侣。唯有祝福!

[补记] 网上对余秀华的传言甚多,捧的贬的势均力敌。她很谦虚,认为写得比她好的人很多,自己只是运气好。不可否认,任何功成名就都要天降东风,但去到她所生活的地方看看,就会知道她的成功绝非偶然。一个巴巴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的病人,一个从相思到放逐、从死去到活来、守望诗歌荒野16年的执着农妇,一个至情至性的草根追梦人。她有今天,必须尊重!离婚事件最终会被当做谈资遗忘,而余秀华和她的诗歌将继续摇摇晃晃地走下去,遍行天下,洒给更多热爱生活的人一道叫做活着的月光!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图片或内容,请扫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众号二维码,关注后回复“余秀华”。) □

编辑/曾庆香 郭军

余秀华的诗 篇8

2015年12月的一天,余秀华给丈夫尹世平打电话,约他在钟祥市民政局见面,尹世平终于同意离婚了。

这一刻余秀华等了20年。20年前,同样在民政局,19岁的余秀华拿着结婚证,说了一句:“现在拿结婚证,以后拿离婚证。”

她说中了。

在家里,余秀华的卧室在正北方向,而在西南方向的一个阴暗房间,是丈夫尹世平的卧室,两人已分居多年。

虽然离婚几个月了,但尹世平的这间卧室没有变化。2015年春节,尹世平回家,就住在这个房间里。

余秀华说,尹世平之所以不愿意离婚,是“他心里有不满,觉得委屈,觉得我过得太好,他觉得我在家里享福,而他在外面打工。”

保留着的空房有人打扫,但这个人不是余秀华,而是她的母亲周金香,父母都希望维持女儿的这段婚姻。

拜托,关注我

余秀华觉得,这段婚姻毁了她对爱情的渴望。

“第一次见尹世平我才19岁,我觉得爱情很浪漫,但我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不知道结婚还要干那事。”直到儿子出生,余秀华终于承认自己成为这场婚姻的一部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尹世平击败了。

余秀华结婚没多久就提出离婚,但被父母拒绝。

随着年岁增长,余秀华开始渴望拥有能和自己在精神世界对话的爱人,但当余秀华的“意识”觉醒时,她和尹世平的孩子已经好几岁了。

“我讨厌他还需要理由吗?”余秀华说,“这个人(尹世平)比我大13岁,但实际上是一个小孩子,他来我们家的时候,觉得委屈,厌恶我的身体怎么这样,对我态度不好。”

余秀华说,当初去尹世平家,也被人指指点点,说他娶了个残疾人,“我再也不去了。”

余秀华说,她对男性身体有过想象,有过渴望,而自己不太和谐的婚姻生活,包括性生活,可能反过来刺激了这些想象和渴望。

余秀华喜欢过一个人,但她不愿意透露是谁,她曾向对方表白,被拒绝了。

余秀华也化妆,用护肤品,和任何女人一样,有爱美之心,她的社交账号签名说:“拜托各位关注我的公众号,重新关注这个漂亮女人。”

婚离得干净吗

对于横店村的余家来说,尹世平像一只候鸟,一到春节,就会出现在家门口,埋头干农活,杀许多条草鱼,杀得满手是血。

余秀华去年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位朋友,这位朋友一直帮她打电话劝尹世平,最终,尹世平答应离婚。

离婚是有条件的,尹世平并不知道余秀华成名之后收入有多少,用余秀华的说法,他提了一个天文数字。

最后,离婚的条件之一,尹世平获得了十几万元财产。

余秀华对尹世平的感情是复杂的,其中多数是厌恶,但言谈之间,她说,他这个人算是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适合当丈夫。给出这笔钱,余秀华觉得没什么,她说:“少了,就少花点。”

余秀华的父亲说,这个女婿各方面都挺好,就是有时候喝了酒,爱闹脾气。而最让家人介意的是,直到高中,尹世平几乎没有给过儿子学费或者生活费,这些钱都是余秀华的父亲在出,小时候也是他接送孙子放学。

“他打工这么多年,多少都存点钱吧,但回家过年,还向我爸妈要新衣服穿,正常的丈夫,是该买衣服回来给爸妈穿才对吧?”余秀华说,她起初不了解婚姻,因此会害怕、排斥婚姻的一切,后来,尹世平也没有改变她的这个想法,导致婚姻走向僵局。

不过,面对这段婚姻时,余秀华的斗争对象,也包括自己的父母。“我妈不想我离婚,我们很长时间没有住在一起,但我妈跟我说,你要做个修女,修炼自己,我呸。”

离婚后,余妈给尹世平打电话,最终说服尹世平,用离婚获得的这笔钱,在余家附近预购了一栋9万元的房子,余妈内心还希望这个前女婿在身边。

我仍渴望被爱

如今,横店村的新农村项目正在快速进行,房子边的鱼塘被填满、庄稼被铲平,一栋栋新房正在修建。

余秀华的房子最终没有拆,或许决定不拆了,“以后可能要搞一个诗歌文化中心吧。”

余秀华也在村里买了一栋新房,要等抽签,她想,不会跟前夫抽到一起吧?

因为诗人的身份,余秀华接触到许多男人,年轻的,穿长衫的,蓄大胡子的,举止文雅的,喜欢品茶的……她对许多人说过“爱你”,有些是明显的玩笑,有一些则可能不是。

因曾经被拒绝过,她有些小心翼翼,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再结婚。她现在养着一条狗、一只兔、一只猫,它们是她的乐趣,也成为她诗歌的部分主角。

她依然在自己的网络世界里转悠,她骂人,发感慨,也表达对一些诗歌的欣赏。她开了一个社交账号,发表自己的作品,她有很多陌生电话,很多陌生短信,一些男人来搭话,和她开玩笑,她没有理。

余秀华依旧渴望爱,渴望被爱,和任何人一样,早年她顾着指责婚姻,后来反抗禁锢自己的肉体,现在她和这一切都达成了和解。

她的新书有两个备选名字,一个是“你欠我一个良辰”,她觉得她被亏待了:一个是“我们爱过又忘却”,她假想着浪漫完美的爱情。

(小雅摘自《广州日报》2016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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