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经典散文

2024-11-02

木心经典散文(通用7篇)

木心经典散文 篇1

坐长途公车从上海到乌镇,要在桐乡换车,这时车中大抵是乌镇人了。

五十年不闻乡音,听来乖异而悦耳,麻痒痒的亲切感,男女老少怎么到现在还说着这种自以为是的话——此谓之「方言」。

「这里刚刚落呀,乌镇是雪白雪白了。」

高亢清亮,中年妇女的嗓音,她从乌镇来。站上不会有人在乎这句话,故乡是专向我报讯的。我已登车,看不见这个报讯人。

童年,若逢连朝纷纷大雪,宅后的空地一片纯白,月洞门外,亭台楼阁恍如银宫玉宇。此番万里归来,巧遇花飞六出,似乎是莫大荣宠,我品味着自己心里的喜悦和肯定。

车窗外,弥望桑地,树矮干粗,分支处虬结成团,承着肥肥的白雪——浙江的养蚕业还是兴旺不衰。

到站,一下车便贪婪地东张西望。

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夜色初临,风雪交加,我是决意不寻访旧亲故友的,即使道途相遇,没有谁能认出我就是传闻中早已夭亡的某某,这样,我便等于一个隐身人,享受到那种「己知彼而彼不知己」的优越感。

在故乡,食则饭店,宿则旅馆,这种事在古代是不会有的。我恨这个家族,恨这块地方,可以推想乌镇尚有亲戚在,小辈后裔在,好自为之,由他去吧,半个世纪以来,我始终保持这份世俗的明哲。

迷茫中踅入一家规模不小的餐馆,座上空空,堂倌过来招呼。

「红烧羊肉好 。」——好。

「黑鱼片串汤,加点雪里蕻。」——嗯,好。

「酒,黄的还是白的。」——黄酒半斤。

「热一热,要加糖 。」——要热,不要糖。

从前乌镇冬令必兴吃羊肉,但黑鱼是不上台面的,黄酒是不加糖的。

越吃越觉得不是滋味,饭也免了,付账之际问问附近有什么旅馆,说隔壁几步路就有一家,还干净的。

中国大陆的小城市,全是如此这般的宿夜处,无论你是个怎样不平凡的人,一入这种旅馆,也就整个儿平凡了。

两瓶热水,温的。

侧脸靠在冷枕上,我暗自通神:祖宗先人有灵,保佑我终于回来了,希望明天会找到老家,你们有什么话,就在今夜梦中对我说吧。

半夜为寒气逼醒,再也不能入睡,梦,没有。窗帘的缝间,透露楼下的小运河,石砌帮岸,每置桥埠,岸上人家的灯火映落在黝黑的河水里,可见河是在流的,波光微微闪动,周围是浓重的压抑的夜色,雪已经停了。

我谅解着:五十年无祭奠无飨供,祖先们再有英灵也难以继存,魂魄的绝灭,才是最后的死。我,是这个古老大家族的末代苗裔,我之后,根就断了,傲固不足资傲、谦亦何以为谦——人的营生,犹蜘蛛之结网,凌空起张,但必得有三个着点,才能交织成一张网,三个着点分别是家族、婚姻、世交,到了近代现代,普遍是从市场买得轻金属三脚架,匆匆结起「生活之网」,一旦架子倒,网即破散。而对于我,三个古典的着点早已随时代的狂风而去,摩登的轻金属架那是我所不屑不敢的,我的生活之网尽在空中飘,可不是吗,一无着点——肩背小包,手提相机,单身走在故乡的陌生的街上。

早晨还太早,街道幽暗,处处积雪水潭,我的左鞋裂底,吱吱作响。

寒风中冒出热气的无疑是点心店,而且照例是中年的店主,照例笑呵呵,照例豆浆粽子,我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天色曦明,我得赶程「回家」。

付钱时,硬币中混着一枚美国生丁,店主眼尖,挑出来放在掌中端详。

「你是华侨吧?」

「回来了!」

「这样早,有要紧事吗?」

「看看老家,不知在不在?」

「你是乌镇出生的呀?」

「东栅头!」

「东栅,现在只有半条街,后半条一片野地了。」

「那,财神湾呢?」

「在,就到财神湾为止。」

我掏裤袋,凑齐三个币值不同的生丁,送给他玩玩,他欢喜不迭,我更其高兴,是他证言了我将不虚此行。

明清年间,乌镇无疑是官商竟占之埠,兵盗必争之地,上溯则梁朝的昭明太子萧统在此读书,斟酌《文选》。《后汉书》的下半部原本是在乌镇发现的。唐朝的银杏树至今布叶垂荫、葱茏可爱。乌镇的历代后彦,学而优则仕,仕而归则商,豪门巨宅,林园相连,亭树、画舫、藏书楼……,寻常百姓也不乏出口成章、白壁题诗者,故每逢喜庆吊唁红白事,贺幛挽联挂得密密层层,来宾指指点点都能说出一番道理。骚士结社,清客成帮,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而我,年年「良辰美景奈何天」,小小年纪,已不胜惆怅「赏心乐事谁家园」了。

乌镇人太文,所以弱得莫名其妙,名门望族的子弟,秀则秀矣,柔靡不起,与我同辈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明明是在上海北京读书,嫌不如意,弗称心,一个个中途辍学,重归故里,度他们优裕从容的青春岁月,结婚生子,以为天长地久,世外桃源,孰料时代风云陡变,一夕之间,王孙末路,贫病以死,几乎没有例外。我的几个表兄堂弟,原都才华出众,满腹经纶,皆因贪恋生活的旖旎安逸,株守家园,卒致与家园共存亡,一字一句也留不下来。

过望佛桥,走一阵,居然就是观音桥,我执著了方向感,可以自主地向我的「童年」走去。

当年的东大街两边全是店铺,行人摩肩接踵,货物庶盛繁缛,炒锅声、锯刨声、打铁声、弹棉絮声、碗盏相击声、小孩叫声、妇女骂声……,现在是一片雪后的严静,毗连的房屋一式是上下两层,门是木门,窗是板窗,皆髹以黑漆——这是死,死街,要构成这样肃穆阴森的氛围是不容易的,是非常成熟的一种绝望的仪式,使我不以为是目击的现实,倒像是落在噩梦之中,步履虚浮地往前走,我来乌镇前所调理好的老成持重的心境,至此骤尔溃乱了。

这一段街景不是故物,是后来重修的「旅游」卖点,确鉴是「明式」,明朝江南市廛居宅的款式,然而那是要有粉墙翠枝红灯青帘夹杂其中,五色裳服宝马香车往来其间,才像个太平盛世,而现在是通体的黑,沉底的静,人影寥落,是一条荒诞的非人间的街了。

行到一个曲折处,我本能地认知这就是「财神湾」,原系东栅市民的游娱集散之地,木偶戏、卖梨膏糖、放焰口,都在这片小广场上,现在竟狭隘灰漠,一派残年消沉的晦气。

「请问,这里是财神湾吧?」

「是呀。」须发花白的那叟相貌清癯。

「怎么这样小了呢?」

「河泥涨上来,也不疏浚,越弄越小了。」

「这里不是有爿香堂药材店吗?」我指指北面。

「对,关掉了,早就关掉了,东栅已经没有市面。」

「那边,他们在吃茶的地方,不是有一家很大的鱼行吗?」

「鱼行,鱼行隔壁是肉庄。」

「肉庄对面是刨烟作场。」

「你是乌镇人吗?」

「我生在这里,五十年没有回来了。」

「那你在哪里呢?」

「在美国。」

「你五十年前就到美国去了呀!」

「不,十五年前才离开中国的。」

为免那叟更深的盘问,便握手告别,转身往回走。

凭记忆,从湾角退二十步,应是我家正门的方位。

可是这时所见的乃是一堵矮墙。

原本正门开在高墙之下,白石铺地,绿槐遮荫,坚木的门包以厚铁皮,布满网格的铜馒头,两个狮首衔住铜环,围墙顶端作马鞍形的起伏,故称马头墙,防火防盗,故又名封火墙。

现实的矮墙居中有两扇板门,推之,开了。

大片瓦砖场,显得很空旷,尽头,巍巍然一座三开间的高屋,栋柱梁椽撑架着大屋顶,墙壁全已圮毁——我突然认出来了,这便是正厅,悬堂名匾额的正厅,楹联跌落,主柱俱在……。

厅后应是左右退堂,中间通道,而今也只见碎砖蒿莱。

我神思恍惚,就像我是个使者,衔命前来凭吊,要将所得的印象回去禀告主人,这主人是谁呢?

踏入污秽而积雪的天井,一枝狰狞的枯木使我惊诧,我家没有这样恶狠狠的树的,我离去后谁会植此无名怪物,树龄相当高了,四五十年长不到这样粗的。

东厢,一排落地长窗,朝西八扇,朝南是六扇,都紧闭着——这些细棂花格的长窗应是褐色的、光致的、玻璃通明的,而今长窗的上部蚀成了铁锈般的污红,下部被霉苔浸腐为烛绿,这样的凄红惨绿是地狱的色相,棘目的罪孽感——我向来厌恶文学技法中的「拟人化」,移情作用,物我对话,都无非是矫揉造作伤感滥调,而此刻,我实地省知这个残废的,我少年时候的书房,在与我对视——我不肯承认它就是我往昔的嫏嬛宝居,它坚称它曾是我青春的精神岛屿,这样僵持了一瞬间又一瞬间……,整个天井昏昏沉沉,我站着不动,轻轻呼吸——我认了,我爱悦于我的软弱。

外表剥落漫漶得如此丑陋不堪,顽强支撑了半个世纪,等待小主人海外归省。

因为我素来不敢「拟人化」的末技,所以这是我第一次采用,只此一次,不会再有什么「物象」值得我破格使用「拟人化」的了。

再内入,从前是三间膳堂,两个起居室,楼上六大四小卧房,现在还有人住着,如果我登楼,巡视一过,遇问,只说这是我从前的家宅,所以我来看看。

走到楼梯半中,止步,擅入人家内房又何苦呢?

楼梯的木扶栏的雕花,虽然积垢蒙尘,仍不失华丽精致,想我自幼至长,上上下下千万次,从来没曾注目过这满梯的雕饰,其实所有锦衣玉食的生涯,全不过是这么一回懵懂事。

复前进,应是花厅、回廊、藏书楼、家塾课堂、内账房、外账房、客房、隔一天井,然后厨房、佣仆宿舍、三大贮物库、两排粮仓,然后又是高高的马头墙,墙外是平坦的泥地广场,北面尽头,爬满薜荔和蔷薇的矮墙,互砌的八宝花格窗,月洞门开,便是数十年来魂牵梦萦的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都杳然无遗迹,前面所述的种种屋舍也只剩碎瓦乱砖,野草丛生残雪斑斑,在这片大面积上嘲谑似的画了一家翻砂轴承厂,工匠们正在炉火通红地劳作着。

再往后望,桑树遍野,茫无边际的样子了。

不过,就是萧统的读书处,原是一带恢宏的伽蓝群,有七级浮屠名寿胜塔者,而今只见彤云未散的灰色长天,乌鸦盘旋聒噪。

铲除一个大花园,要费多少人工,感觉上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渐渐变得会从悲惨的事物中翻拨出罗曼蒂克的因子来,别人的悲惨我尊重,无言,而自身的悲惨,是的,是悲惨,但也很罗曼蒂克,此一念,诚不失为化愁苦为愉悦的良方,或许称得上是最便捷的红尘救赎,自己要适时地拉自己一把呵。

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刚才冷寂的街,这时站着好些男男女女。

「你回来啦,几十年不见了。」

「你小时候清瘦,现在这样壮,不老。」

「到我家去坐坐,吃杯茶哪。」

「你小时候左耳朵戴只金环的。」

「你倒还想着乌镇的呀,真好!」

「那时候我常到你府上来替你理发……」

必是财神湾所遇之叟通报了消息,他不知道我来此地是看「物」不看「人」的。好多年前故乡就谣传着我的死讯,十足是「家破」「人亡」,怎么这位弱不禁风的「少爷」健步如飞地回来了呢。

我巧言令色地摆脱了这群乡邻,走不到十步,那清癯之叟迎面而来,所握住了我的手,满面笑容:

「乌镇风水好,啊,好,乌镇风水好。」

这样的恭维使我很为难,我不能贸然表谦逊,因为他并没有专指是谁应验了好风水。我倒注意到他花白的上唇髭剪得刷齐,像是他回家用心剪齐了再来会我一面的,那可真是风水好了。

不分东南西北只要是残剩的街道市面,我就穿巷越陌唯旧观是图。

乌镇的西南部已是新兴的工业区和住宅区,而东栅北栅、运河两岸大抵是明清遗迹,房屋倾颓零落,形同墓道废墟,可是都还住着人,门窗桌椅,动用什物,一概陈旧不堪,这些东西已不足出卖,也没人窃取,它们要怎样才会消失呢。

茶馆,江南水乡之特色,我点燃纸烟,斜签倚定在小桥的石栏上,便于观望茶馆的全景,阳光淡淡地从彤云间射下,街面亮了些,茶馆内堂很暗,对面又是一条较宽的河,反映着纯白的天光,人物为河水形就的背景所衬托,便成了剪影。

茶客都是中年以上的男人,脸色衣着鞋帽与木桌板凳墙柱,浑然一色,是中性的灰褐,没有太深的,没有太浅的——要结成这样平稳协调的局面,殆非一时人工之所能及,这是自然而然,有限度的天荒地老,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孤哀子,日未出而作,日入而不能息。从前上茶馆的人是实在有话要说,现今坐在茶馆里的人是实在无话可说。

烟蒂烧及手指,我一惊而醒。走下石桥,桥堍有石级可及水面,江面运河的水是淡绿的、含糊的,芸芸众庶几百年几百年地饮用过来。

儿时,我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现在我又看到了,与儿时所见完全一样,我愕然心喜,这岂非类似我惯用的文体吗?况且我还将这样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地写下去。

木心经典散文 篇2

童明称木心是“以世界精神为体的中国作家”[1], 因为木心能用自己敏锐的美学判断力来感悟世界性现象, 以中国文化的底蕴揭示世界关切的命题, 写作主题多元。他的写作风格是“典雅玄妙, 沉挚旷达”[1], 东、西浑然一体, 技法也具有独创性——白话间有文言的精粹, 多种语汇修辞融合一体, 颇具现代感的文体结构等。在此, 笔者将以木心《散文一集》中的篇章为例对其散文的写作手法进行简要剖析。

一、自然的“内化”

木心《散文一集》中以《大西洋赌城之夜》、《哥伦比亚的倒影》、《明天不散步了》等为代表的篇章在结构和技法上有相似之处, 它们既有中国传统山水行纪的游山涉水、写景纪行的特点, 也有西方现代主义对于心理活动细腻描写的特点。这种独具木心美学风格和个人精神的“散步文字”集中表达了作者对人生、历史的思考与关怀, 给人新的感受——思绪极其跳跃, 涉及哲学、宗教、人生多方面;描写自然景物简洁有力;自然景物与作者想象之间的联系没有固定的套路等。行文中常并存有两条线索, 一是作者的散步, 二是作者的想象, 借散步中的随目所见, 发散头脑中的想象, 两条线索交织共进。木心散文中的自然由古典化出, 他善于描写中国文化中常见的景物, 但他不是运用借景抒情、情融于景的手法达到物我相忘的状态, 而是赋予自然不同于传统的意义, 极力保持自然与主体之间的距离以达到自我思考的最大坦白。

首先, 木心的“散步文字”中并行着“随目所见的自然景物”和“触景生情的自由联想”两条线索, 它们之间的和声效果突出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的思考。以《明天不散步了》中由花及人的议论为例, 作者在散步中与友人看到“铁栏内不白不黄的花, 状如中国的一般秋菊”[2] (p188) , 于是发出“我们人是很烦絮的, 对于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都想得个名称, 面临知其名称的事物, 是舒泰的, 不计较的, 如果看着听着, 不知其名称, 便有一种淡淡的窘, 漠漠的歉意, 幽幽的尴尬相”[2] (p188) 的感慨。由此看出, 想象来源于散步中所目睹的事物, 却不受景物状貌的限制, 而议论也不是想象的终极目标, “事物”与“想象”不存在强烈的依附关系。作者没有对景物进行极致的刻画, 也没有长篇累牍的发表议论, 而是转向抒发对异国与故土的复杂感情, 推演出“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2] (p190) 的命题。

其次, 作者笔调散漫、跳跃, 不注重描摹自然的细节, 喜欢在由一个标志物所联系起的时空里任意停留, 使大自然成为引发情绪、产生联想的一个来源。相较于柳宗元用移步换景的手法对景物进行细致描写, 木心擅长的是渲染、营造自然的气氛。《竹秀》中的“我”隐于山林半年时光, 竹子是时间推移的标志, 也见证了人的寂寞情绪。作者在观察竹子的状貌时也在观察人的寂寞, 他渲染了莫干山的竹林“挺修, 茂密, 青翠, 敝山成林, 望而动衷”[2] (p119) 的气氛, 使竹林成为烟波缭绕的山水画的主体, 而金黄的粉蒸肉, 爬门的老虎, 日记中的竹秀等一系列意象又点缀在水墨画中, 仿佛是水墨画中各种颜料相互晕染, 联缀成处处节外生枝的景致。而作者最后要表达的则是缥缈虚幻的景象中蕴含了人对于寂寞的虔信, 假如人可以随意把玩恬淡生活的趣味, 山中的寂寞便不是苦楚, 而是静谧的享受。

再次, 木心的散文注重对“自然内化”的程度的把握。自然景物成为引发情绪的来源之一, 但又不是感情的替代品, 在作品中表现为作者与自然产生共鸣后, 能跳出沉浸的思绪, 用一种旁观的身份来看待之前的心理状态, 借此消解人与自然之间的融合, 拉开彼此的距离。当作者在夜晚漫步于大西洋的海滩上, 想起早晨对大西洋的恭维, 此时却“我单独与大西洋相对, 彼此阴沉严肃, 一是浪的汹涌, 二是酒的激荡, 它的血是蓝的, 我的血是红的, 夜使蓝与红都成为黑。我的思绪按照我的习性, 转向大西洋与我都无牵涉的事上去了。”[2] (p7) 大西洋仿佛有了生命展开了与作者的对话, 然而当彼此聊得正酣, 作者的思绪却跳出了面对大西洋的激动中, 从情感的宣泄上升到哲理的思辨, 这种对情绪遏制的手法利于表达人性失落和异化的主题, 哲思在情感的铺垫与克制中呈现出深沉而庄重的意味。

木心散文将自然作为篇章的齿轮, 让自然景物带动情绪的酝酿和哲理的阐发, 但又执意保持自然与人之间的距离, 这样的写作风格有其独特的生态观基础。中国自古尊崇“天人合一”的观念, 这种观念常常会导致人对自然过分地崇拜, 以至于“‘三百篇’中, 几乎都要先称植物动物之名义, 才能开诚咏言”[3] (p1) , 在文章中人的情感与自然的描摹混合在一起, 到最后人对于自然的态度几近谄媚, 抒发情感的主题被自然所剥夺, 这种激进的观念使中国人忽视了对于自身的考量, 不注重追求生命的创造力。因此, 木心在散文中极力探寻生命的意义以及生命与宇宙之间的关系, 便有了“生命是宇宙意志的忤逆, 去其忤逆性, 生命就不成其为生命。因为要生命殉于宇宙的意志, 附丽于宇宙意志, 那是绝望的。人的意志的忤逆性还表现在要干预宇宙意志, 人显得伟大起来, 但在宇宙是什么意义这一命题上, 人碰了一鼻子宇宙灰”[2] (p7) 的表述。木心并不是将人的作用无限的扩大, 而是认可人与自然一样伟大, 人之为人的本质在于其独立与创造。对于这种生命意志的鼓励与咏叹是他对失落的人性的寻找。但值得注意的是, 这是木心借鉴西方悲剧精神解决中国问题, 因此这种自然观是在以中国文化为特定写作背景下才得以成立的, 如果考虑到木心散文的世界性意义的另一面——用中国传统思维反观西方问题, 那么作者的观点也会相应变换。

二、时态与结构特征

木心的散文文体灵活多变, 在时态运用和内在结构上具有非常规的创造。所谓“时态”, 本指“动词通过一定的语法形式来表示动作行为发生的时间。一般分为现在时、过去时和将来时”[3] (p894) 。本文在此讨论木心散文的写作“时态”, 是因为我们注意到作者行文对“时态”的创造性调用, 也即对由“时态”转换而转换的“时间”观念的个性化把握与感知。

在时态运用方面, 木心将散文中的过去时与现在时进行灵活编排, 弥补了散文不如小说时态灵活的劣势, 同时表现出他对现实状态与社会真理的不同于常规的判断。其一, 他让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他将过去的事物放在现在时态来描写赋予旧事物以新的现实判断;其二, 让自我的美学经验富于哲理:在时态的转换中留有情感与哲理表达的空间。

《童年随之而去》是一篇回忆性散文, 作者的叙述从“是该懂的不懂, 不该懂的却懂了些”[2] (p39) 的儿时开始, 通篇采用过去的现在时进行叙述, 将过去的回忆化为现在的体验, 力图还原儿时的经历, 造成成人视角与儿童视角并行的复调结构。例如作者的回忆是“当年的小孩子, 是先感新鲜有趣, 七天后就生烦厌”[2] (p41) , 而现在时的儿童却想:“超度祖宗真不容易”[2] (p41) , 纵使两者间存在强烈的反差, 但事件依旧按照儿童的叙述发展, 以至于到现在作者仍旧处于“这就弄出许多至今也未必能解脱的困惑”[2] (p39) 中。作者未必是不曾醒悟, 但是一想到“我的一生中, 确实多的是这种事, 比越窑的盌, 珍贵百倍千倍万倍的物和人, 都已一一脱手而去, 有的甚至是碎了的”[2] (p49) 的痛楚, 便让永不想理解的都随童年而去, 借此体现出成长的无奈。木心曾说:“我喜欢的并不是‘往事’, 而是借回忆可以同时取得两个‘我’, 一个已死, 一个尚活着……现在的我也总是以尊重的目光来看过去的我, 但是每每将一些‘可能性’赋予了从前的我, 或者当时我想做而没有做的事。”[2] (p67) 所以, 作者慎重地开始回忆, 又在回忆中赋予往事新的存在意义, 用冷静的眼光和期待的心情来经营散文, 因此童年并不只是回忆, 它的“可能性”在于人们拥有重温自由天真的生活的权利。

《大西洋赌城之夜》的叙述沿着作者旅行的维度展开, 将一天一夜的生活用现在时态分割成三部分, 每当进入新的一节, 上一节的故事则变成了可观察的回忆, 因此, 每一节都是相互独立的“新故事”, 技法上呈现出“现时+现时”的样式。这种叙述方式没有受到情节要有因果联系的限制, 它展现的是情感的接续和“情绪记忆”的痕迹, 于是“我”化身成为活该输光的赌徒、跛足的游吟诗人、酒后失言的哲学家、不甘受催眠的画师, 体验着不同角色对于生命的感悟, 在不断的苦难的假设中, 验证了生命的忤逆, 最后发出“都是我的, 聚散无常的兄弟”[2] (p22) 的感叹。在时态的转换中作者对于人生强烈的情感不至于泛滥而直到文末才蓬勃而出, 时态的断隔创造出相对封闭的环境, 而这正是升华情感, 引发思辨的必要场所。人物在“情绪记忆”的推动下重新组织起对生活的感悟, 而冷静观察则带来准确把握现实真实的好处, 使得文章情感起伏不断, 别具意味。

在结构方面, 木心散文存在着“主体+ (主体+客体) ”和“我——你”两种基本范式, 这两种结构经常被分开讨论, 但是笔者认为“我——你”范式的“对话性”结构潜藏着作者的“读者期待”, 这种期待能最大可能的参与到文本意义的建构中来, 因此用“多主体+ (主体+客体) ”的公式概括木心散文的内在结构更为合适。

郭松棻在《喜剧·彼岸·知性》的发言中提出了木心特有的“主体+ (主体+客体) ”的结构, 其含义是“这个‘主体’在看‘主体看客体’……他在看到自己的经历时, 他的第二任主体在看, 在嘲笑, 嘲笑自己, 同时也嘲笑到历史的时刻”。[4]木心是一个将读者看得极高的作家, 他的作品常用第一人称进行叙述, 在内部建立一种“我——你”的结构, 或者说是“对话结构”, 这种结构类似于马丁·布伯的“我——你”理论或巴赫金的对话性理论, 强调对话具有平等性、互动性、现场性等原则。而将反映文本内在逻辑的“主体+ (主体+客体) ”和与读者密切联系的“我——你”相结合, 便生成了“多个主体+ (主体+客体) ”的内在结构。

《遗狂篇》中的四段魔幻式的历程虽置于古代, 但都指向今天。作者化身成为不同历史时空的见证人本身就富有历史的解构意味, 想象和传统的嫁接亦真亦幻, 在古典式的情境中运用超现实主义的拼贴手法, 每一篇中的人物都以“我”自居, 文中的“王”成了“他”, 接受者“你”即是读者, 潜台词是“你怎么看?”。读者看“我”弼政希腊, 看“我”训王波斯, 最后回到纽约的街口, 作者称自己是“独坐幽篁里, 明月不来相照”[2] (p188) 的古之遗狂, 而“随‘我’穿梭于时空的‘你’又是谁呢?”。在对现实生存状态的拷问中, 作者对读者的发问的目的是邀请读者共同解决现实中的沉重命题, 找寻突破困窘的途径。因此, 有人称木心是一个“知性主义的怀疑论者”[6]——他不写情理之常的事, 而不时给我们意料之外的东西并且怀疑自己, 怀疑历史, 但他又不只是自己冥思苦想, 他也邀请读者一同审视困境、嘲笑自我、寻找出路。

木心在散文中运用的时态与结构, 以制造陌生效果来体现自己对现实社会的焦虑, 一方面作者用反常规的手法提醒读者我们所面对的现实问题, 另一方面用冷静的态度思考着解决问题的途径。在木心看来, “二十世纪便是一手刚做奉献一手即取报酬的倥偬百年”[2] (p218) , 这个全球化的时代, 理想和怀疑是人们既没有退路, 也未见远景的借口, 木心对于二十世纪的唏嘘都表现在文章中对未来不可望的叹息、对现实处境的揶揄、对昨日世界的乡愁, 面对信仰的危机, 作者只有说道:“这又何能持久, 我总得直起身来, 满脸赧颜羞地接受这宿命的倒影, 我也并非全然悲观, 如果不满怀希望, 那么满怀什么呢。”[2] (p228) 所以, “诗人在河岸弯下腰, 从胯间窥望水中倒影, 试图得到一个生命和文化彼此渗透的历史正相。”[3]在作者精湛的笔法下, 读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对现实危机的思考上, 尽管作者提出了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但是他依旧传递给读者一种乐观的精神, 鼓励读者要坚持不懈地寻找出路, 并且肯定了身为人的价值、责任和希望。

三、“意识流”等跨界笔法尝试

“文体是指一定的话语秩序所形成的文本体式, 它折射出作家、批评家独特的精神结构、体验方式、思维方式和其他社会历史、文化精神……从表层看, 文体是作品的话语秩序、语言体式, 从里层看, 文体负载着社会的文化精神和作家、批评家的个体的人格内涵”。[4] (p1) 从文体风格的角度考察作家, 既要概括他风格的总体特征, 也要分析构成这种特征的具体手段。木心的文体风格一直被认为具有现代性和世界性, 从表层来看, 木心在文体、语言、修辞、音律等多方面的创造性尝试较好地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学的美感与西方现代派的技法;从深层上说, 木心深受中国与西方文化的熏陶, “中国文学在他的风格中获得了极丰富的世界性内涵”[1], 在作品中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他沟通了文言与白话、民族与世界、传统与现代, 使文本具有对话性和可翻译性的哲学逻辑。他不认同五四以来“二元对立”的逻辑——认为上述每二者之间都是截然不同的, 而是积极寻找两者之间相似、相通、相关联的证据, 因此在他看来, 白话中注入文言而富有美感, 民族文化在世界思潮中得到优化, 传统与现代是可以互相补充的观念。

二是他拥有语言表达——修辞、词汇、意识流技法等——的独创性, 例如比喻的巧妙运用, 汉语词汇的择取与应用, 散文中“意识流”手法的尝试。因此有人评论道:“他为文学表达提供了新的路径, 能使人更深入、细致、更富想象力地理解世界, 同时获得阅读和思维的双重享受。”[6] (p123) 他的文章不囿于固定的体裁, 散文诗、诗散文、散文小说、哲学箴言等文体的灵活使用, 极大地丰富了散文书写的可能性。众多技法中, 最为人认可的是意识流手法的运用。

《同车人的啜泣》融合了剧本、意识流、互文等手法, 使主题颇具深意。先是一对男女撑着伞话别。

女:“上去吧, 也谈不完的。”

男:“我妹妹总不见得十恶不赦, 有时她倒是处于好心。”

……

女:“你不回来, 我也不在乎, 她们倒像是我做了寡妇似的笑话我。”

男:“讲得这么难听?”[2] (p77)

运用戏剧剧本式的对话并不是木心首创, 而接下来一段意识流式的对话让读者不得不佩服作者构思之巧妙。作者自诩“别的乘客不解此人为何伤心, 我却是明明知道了的”[2] (p90) , 之后作者随即想到:

“是睡着了, 此人虚弱, 会着凉致病, 脱件外衣盖在他肩膀上……就怕扰醒了, 不明白何以如此而殷勤过分……坐视别人着凉致病……扰醒了他又要啜泣, 让他睡下去……这人, 结婚到现在, 在休假日都是在家庭纠纷中耗去的……这是婚前没有想到的事……想到了的, 还是结了婚……”[2] (p80)

在意识流中, 作者笃定地认为男人哭泣的原因是对于婚姻有所苦衷, 但仍旧具有主观臆断的色彩, 省略号的运用是意识流中常见表现思想停顿的手法。但是作者紧接了一句:“岂非我在与他对话了。”[2] (p80) 即使是在下车时强调男子刚才是睡着了的, 但是不可靠的叙述者还是让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差别无法区分, 让读者也在故事的虚幻性中迷失了方向。假设将这段文字变为:

我:是睡着了, 此人虚弱, 会着凉致病。 (脱件外衣盖在他肩膀上, 又缩了回来) 不行, 会把他吵醒的。 (目光注视着男子) 还是让他睡下去吧。

男: (醒了, 又开始啜泣起来。)

我:你怎么哭了, 有什么事吗?

男:我结婚到现在, 在休假日都是在家庭纠纷中耗去的。

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男:这是婚前没有想到的。

我:那就没办法了。

男:想到了的, 还是结了婚。

运用剧本的体制进行叙述, 文中的省略号变成了自己的话语, 意识流中转述的言语则变成男子倾诉的内容。作者先利用剧本特殊的现场感描绘了一幅分别与争吵的心酸画面, 但又因剧本体制的限制而不能进入矛盾中发表意见。此段的巧妙之处在于“岂非我在与他对话了”[2] (p80) 一句让整个故事徘徊于真实与虚构的间隙中。最后, 作者给了读者一个莫衷一是的答案, 他提到“如果我也能在啜泣长叹之后把伞挥的如此轻松曼妙, 那就好了。否则我总是自绝于这个由他们构成的世界之外。”[2] (p81) 假如对话是真实的, “我”必会陷入他们所构成的世界里, 但是“我”带着悲观和隔绝的态度一直到文章结束, 对世界又是极度不信任甚至怀疑的态度, 并嘲讽自我的自私, 因此, 对话的真实性又遭到了质疑。作者将意识流手法, 剧本形式, 互文手法相结合, 让叙述拥有多种解释的可能性, 同时增加了文章的趣味, 读者也仿佛进入了奇妙的推解之旅。

维根特斯坦说:“主体不属于世界, 乃是世界的一个界限。”[5] (p2) 在《哥伦比亚的倒影》大段意识流的描写中, 第一主体在幻想中曾呼吁“为了使世界从残暴污秽荒漠转为合理清净兴隆, 请您献出您的一茎头发”[2] (p220) , 然而又遭到第二主体对其能否得到解答的质疑。木心笔下的主体已经被自我推向了世界的边缘, 这在他的意识流手法中表现为否定自我主义的立场。相比于大段的引人入胜的意识流文字, 意识流与括号修辞的结合使用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括号有和声、伴唱甚至构成复调的作用, “有时是注解、补充;有时是出神, 冥想;有时意在揭穿, 近乎挑衅;更多的时候是腹语、是调排、是笑谑、是插科打诨。”[9] (p123) 文体家木心使用括号的目的绝不仅在于此, 如果说木心的意识流手法是对主体的中心性的消解, 那么括号中的文字就是对于世界边界的再次确认与丈量, 通常有三种形式:正文与括号所描述事物形成强烈的对比, 正文与括号内容呈现出互相对话的形式, 括号内容是正文的限定、描述、补充说明, 如:介绍时间、地点、状态等。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候, 对他或她说, ‘为了使世界从残暴污秽荒漠转为合理清净兴隆, 请您献出您的一茎头发’, 我以为谁都愿意作此牺牲的, 然而不可发问, 如果有谁发问, ‘一茎头发能拯救一个世界吗’, 完了, 五十亿不同色泽不同粗细长短曲直的头发顿时全部失效——这是 (很早就是) , 一个高难度的讲题, 曾有人几次尝试发凡, 单凭马泰马克陆家约翰的粗疏述说是无能阐明信念之不可言喻性的”[2] (p217)

此段描述的是信仰的历史窘境, 作者本来信心满满的发问, 却遭到另一个自己的质疑, 而此时文中出现的一个括号—— (很早就是) ——坦明了作者的呼吁本就是历史的疑难, 肯定了产生质疑的那个自我, 否定了构建的理想状态, 并嘲讽不自量力的第一个自我。这来自远古的回应不但将主体推向了边界, 也最大限度的表现了作者的无奈与隐忍。

“如果我端坐着的岸称之为此岸, 那么望见的岸称之为彼岸 (反之亦然) , 这里是纳蕤斯们芳踪不到之处, 凡是神秘的象征的那些主义和主义者都已在彼岸的轮廓丛中, 此岸空无所有, 唯我有体温兼呼吸,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白昼比黑夜还静 (一定要发生什么事了) , 空气煦润凉爽, 空气也凝定不动, 渐渐我没有体温没有呼吸, 没有心和肺, 没手也没足 (如果感到有牙齿, 必是齼痛, 如果觉得有耳朵, 那是虚鸣) ”[2] (p227)

在哈姆逊河上, 作者在此岸与彼岸的对立交错寻找“反之亦然”的人生真理, 同时, 另一个自我透过身体传来信息——这一切都将在挣扎中归于无解。在“白昼比黑夜还静”的异常环境中, “我”冥冥感觉到“一定要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清醒的位于边缘的第二主体对将要消亡的第一主体发出的警告, 而牙齿的齼痛, 耳朵的虚鸣则是对“没有体温没有呼吸, 没有心和肺, 没手也没足”的悲惨边界的限定和最坏打算。

“以意识流手法写散文, 或许与肖邦作钢琴曲稍有类似之处, 他的‘即兴’‘叙事’‘练习’, 我听来情同已出, 辄唤奈何。”[5] (p86) 如木心所说, 在散文中运用“意识流”是他完成叙述, 表达情感的手段之一, 作者在自我意识的反复修改中开展故事的叙述, 随着故事的推进, 偶然间迸发的灵感与智性则成了作者因事而生的感慨和咏叹。因此, 这种手法成为了木心最成功的跨界尝试之一, 是木心散文的独特标志。

探究木心写作手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考察作者的文体风格, 对其散文进行定位和评价。“当我定夺以散文作为阿世的曲学时, 也就决策:一反过去的平淡迷离, 而强使自己粉磨登场了。”[5] (p80) 尽管木心调侃自己写作散文是不积极的, 但他仍以“玩世而不媚俗”[5] (P80) 的态度事其文章。他散文中诸多超常规的写作技法是汉语文学创作中的一次新突破, 是对“五四”极力追求现代性而相对忽视语言革新和价值观念融合的反驳与修正。我们在他的散文中看到了蕴含其中的自我意识与美学判断。写作技巧在他笔下不仅是使文章形式炫目的方式, 更是其情感表达的需要与尝试。

摘要:《散文一集》是木心最重要的散文作品之一。这部散文集的写作技法有诸多创新之处:在对“自然”的描写上极力保持自然与主体之间的距离以达到自我思考的最大坦白;在时态运用和内在结构上具有非常规的创造;在散文写作用运用“意识流”等跨界笔法的尝试等。他的散文是对五四极力追求现代性而相对忽视语言革新和价值观念融合的反驳与修正。

关键词:木心,《散文一集》,写作手法

参考文献

[1]童明.木心风格的意义[J].中国图书评论, 2006, (8) .

[2]木心.散文一集[M].台北:洪范书店, 1986.

[3]木心.哥伦比亚的倒影[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

[4]彭克宏主编.社会科学大词典[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1989.

[5]木心.鱼丽之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

[6]郭松棻.喜剧彼岸知性[Z].木心的散文——专题讨论会, 纽约, 1986.

[7]许志强.论木心[J].文景, 2008, (1、2) .

[8]童庆炳.文体与文体的创造[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1994.

[9]李宗陶.文体家木心[A].见:孙郁, 李静编.读木心[C].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8.

经典句子木心语录 篇3

用音乐来发脾气当然最惬意。 ——木心 《即兴判断》

活在自然美景之中,人就懒,懒就善。 ——木心

愚夫的背后 必有一位愚妇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给他们面子是我自己要面子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偶然的一个机缘中诞生了啤酒,就像偶然的一个机缘中我发现了你。 ——木心 《加拿大魁北克有一家餐厅》

人们的错,都错在想以一种学说去解释去控制所有的东西。 ——木心

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 ——木心

科学知识足够埋葬神学,接下来还要结束哲学。 ——木心

艺术的生命宿命,是叛逆的,怀疑的,异教的,异端的,不现实的,无为的,个人的,不合群的。宗教的宿命,是专制的,顺从的,牺牲个人的,积极地,目的论的,群策群力的,信仰的,其实就是政治。 ——木心

对抗,势不两立,是幼稚的。 ——木心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 ——木心

年月即久,忘了浪漫主义是一场人事,印象中,倒宛如天然自成的精神艳史。 深夜闲谈,托尔斯泰欲言又止:“我们到陌生城市,还不是凭几个建筑物的尖顶来识别的么,日后离开了,记得起的也就只几个尖顶。” 地图是平的,历史是长的,艺术是尖的。 ——木心 《素履之往》

是我的谬见,常以为人是一个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了,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 容易悲哀的人容易快乐,也就容易存活。管壁增厚的人,快乐也慢,悲哀也慢。淤塞的导管会破裂。真正构成世界的是像蓝衣黑伞人那样的许许多多畅通无阻的导管。 ——木心 《哥伦比亚的倒影》

人的快乐,多半是自以为快乐。 植物动物,如果快乐,真快乐。 ——木心 《琼美卡随想录》

不谦而狂的人,狂不到哪里去;不狂而谦的人,真不知其在谦什么。 ——木心

我走过的路,不是信仰的路程,沿途所见的是一代代宗教家都背离起始祖意旨,虚伪敷衍,曲解夸大,甚而作恶多端。 ——木心 《鱼丽之宴》

凡是伟大的,都是叛逆的。 ——木心 《素履之往》

但凡去年来过的鸟,清清楚楚,一看就认得。那是我更大的幸福。 ——木心 《灯塔中的画家》

无审美力者必无趣。 ——木心

负心 不奇 奇的是负心之前的一片真心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离别,走的那个因为忙于应付新遭遇,接纳新印象,不及多想,而送别的那个,仍在原地,明显感到少一个人了,所以处处触发冷寂的酸楚----我经识了无数次“送别”后才认为送别者更凄凉。 ——木心 《温莎墓园日记》

找好书看,就是找一个制高点。 ——木心

另外(难免有一些另外),中国人既温暾又酷烈,有不可思议的耐性,能与任何祸福作无尽之周旋。在心上,不在话下,十年如此,百年不过是十个十年,忽然已是千年了。 ——木心 《哥伦比亚的倒影》

青春真像一道道新鲜美味的佳肴,虽然也有差些的,那盘子总是好的。 ——木心

岂只是艺术家孤独 艺术品更孤独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宗教是梦,在梦中坚持醒着。 ——木心 《埃及。拉玛丹》

论事毋涉私心意气谓之谦,命世不计个人得失谓之狂。这样的谦狂交作是可爱的,可行的。 ——木心 《琼美卡随想录》

我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我所诱惑。 ——木心 《论诱惑》

“小聪明”是长不大的。 ——木心 《素履之往》

智者,乃是对一切都发生讶异而不大惊小怪的人。 ——木心

从前的那个我 如果来找现在的我 会得到很好的款待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先忍受 后享受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都有一份纯真、激情、向上、爱美、生动憨娈的意境,亦即是罗曼蒂克的醇髓,几乎可说少年青年个个是艺术家的坯,诗人的料,英雄豪杰的种。 青春将尽,天赋的`本钱日渐告罄,而肉体上精神上开支浩繁,魔鬼来放高利贷了。这个人人难逃的律令,人人全然不知,像感觉到童年,童年已逝的道理一样,青春也不自识,更不自识,因为从童年到青春是柔润发旺的进程,而青春既尽,即转戾燥干涸,其势趋下,畴昔的纯真激情向上爱美都是天然而然 ——木心 《素履之往》

荒诞派这些作家,矫揉造作。自己要假装自杀,要世界作陪葬。这些批评家,观者都是假装要殉葬。他们在舞台上把世界写得一片黑暗,他们自己生活的很好。 ——木心 《文学回忆录》

到后来,总还是看在愚蠢的份上,再让一步。 ——木心 《素履之往》

无论蓬户荆扉,都将因你的倚闾而成为我的凯旋门。 ——木心

才能、心肠、头脑,缺一不可。三者难平均;也好,也就此滋生风格。 ——木心 《琼美卡随想录》

不能与伪善者周旋时,便伪恶,淋淋漓漓地伪恶,使伪善者却步敛笑调头而去。 别的东西如果不是这,可以是那,艺术品如果不是艺术,就什么也不是。 ——木心 《素履之往》

悲伤有很多种,能加以抑制的悲伤,未必称得上悲伤。 ——木心 《即兴判断》

从未见有一只鹰飞下来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木心 《即兴判断》

有人说,时间是最妙的疗伤药。此话没说对,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木心 《艾华利好兄弟》

古老的国族,街头巷尾亭角桥堍,无不可见一闪一烁的人文剧情,名城宿迹,更是重重叠叠的往事尘梦,郁积得憋不过来了,幸亏总有春花秋月等闲度地在那里抚恤纾解,透一口气,透一口气,已是历史的喘息。 ——木心 《哥伦比亚的倒影》

莫依偎我,我习于冷,志于成冰,莫依偎我。 别走近我,我正升焰,万木俱焚,别走近我。 来拥抱我,我自温馨,自全清凉,来拥抱我。 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病兽,请扶持我。 你等待我,我逝彼临,彼一如我,彼一如我。 ——木心 《大卫》

康德的判断:“对自然美抱有直接兴趣,永远是心地善良的标志。”此话可以反说,凡已不复善良者,乃对自然美丧失了直接的兴趣。 ——木心

当我与敌人对坐,我是清醒的。我忘怀自己时,是和朋友在一起。 ——木心 《我纷纷的情欲》

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木心 《云雀叫了一整天》

以善得天下,以伪善治天下,伪得不耐烦,伪得漏洞百出,乃直接恶——回想当初将得而未得天下时,大家以为从前的善还不算善,这次可是真正的善了,因而纷纷投奔,共襄大业。再回想当初伪善开始运作,大家精练作伪的功夫,小伪伪不过大伪,文伪伪不过武伪,大伪武伪到底也败于真恶。 “善”无人信矣,“伪善”戏法穿矣,际此将失而未失天下时,上过当吃过亏的人,先要弄清那“善”的理论前导就是狂想妄想,不符人情物理。 ——木心 《素履之往》

木心与困惑的散文 篇4

很久没出现困惑的情形了。倒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其实很多都不明白,只是不明白也无所谓,也就不去深思,也就无所谓困惑。这几天在写木心诗文的评论,犹如走在迷宫里,许多想不明白,深思而深不下去而不得其解,以至困惑重重。

原先也不大明白,但那时不用写评论,不明白就不明白,掠过就是,远远观之得一层朦胧的诗意美感亦心满意足,现在则不得不去面对那些原先不求甚解之处,总得理清迷雾方有可能继续写下去,否则只能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因为认真去了解了,而仍不得其解,难免心有不甘。那些困惑萦绕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悬于半空,总使人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人是对什么事情都想要有个解释的,好像解释了才能消除了那种不确定的不安,否则思绪总要执着于此。

人如果对一件事物未曾做出任何理解的努力,那么理不理解都是无所谓的。可一旦做出努力的`尝试,就会想要有所得,非得想个明白不可。如果那对象的的确确是无可理解的,譬如宇宙之外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倒也就罢了。而木心的诗文,有理可循,有情可依,并非无可理解的。如此而不能理解,那岂非等于说是自己智力太低,感受太钝,才会理解不了,领悟不到。承认并接受自己的无知是很难的,那等于从智力和心灵上否定了自己,所以无论如何总要对自己不甚了然的内容作出解释。

然而,解释并不等于事实。一件事可以有一百种解释,每一种都好像很有道理,但事实只有一个。我从自身的经验理解得出的解释,符不符合木心诗文的原意呢?我很是怀疑。虽然那些解释好像可以说得通,但这个通很可能只是因为我下意识地忽视了某些可以推倒那个解释的细节。避苦心理会使人倾向于轻易接受自己的解释,即使那个解释好像并不十分妥当。因为再去怀疑这个好不容易得出的解释,岂非又要使自己陷入困惑之中。

在分析木心的诗文时,我有时担心自己会不会过度解读,将自己的解释强加给作者,而他没有或并非那个意思。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没有言尽,没有看清,虽然作了这样那样的理解。但这些理解究竟对或不对,我大多不那么肯定,因为没有那种清清楚楚明明确确的“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作家木心先生散文语录摘抄 篇5

2) 禅宗与其他哲学一样是“矫情”,是“执拗”,是与生命憋气。――木心《爱默生家的恶客》

3) 女孩拢头发时斜眼一笑很好看,男孩系球鞋带而抬头说话很好看,还有,那种喜鹊叫客人到的童年。――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4) 四个态度:彼佳,彼对我无情――尊敬之。彼佳,彼对我有情――酬答之。彼劣,彼对我无情――漠视之。彼劣,彼对我有情――远避之。――木心《素履之往》

5) 街角的寒风比野地的寒风尤为悲凉。――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6) 负心人负了我之后还会去负别人,我平静下来。――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7) 还没分别,已在心里写信。――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8) 中国人总是闹哄哄,偶尔静下来,是在酿制更闹的闹哄哄,兵营如此,僧庙如此,殡仪馆如此……――木心《素履之往》

9) 一个人,随便走几步,性格毕露。――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10) 人类的快乐,不靠理性、电脑、物质,而来自感情、直觉、本能、快乐行动。――木心《文学回忆录》

11) 你的美意是多重的,我的信念只一重,邮程再长,也会到达。――木心《即兴判断》

12) 试想“先天下之忧而忧”大有人在,怎能不跫然心喜呢,就怕“后天下之乐而乐”一直后下去,诚不知后之览者将如何有感于斯文――这些,也都是中国的山川草木作育出来的,迂阔而挚烈的一介乡愿之情。没有离开中国时,未必不知道――离开了,一天天地久了,就更知道了。――木心《哥伦比亚的倒影》

13) 从多情转向无情就这样转了……以单个的人来看,没有人从无情者变为多情者的,果子一烂,就此烂下去。――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14) 善和恶,都是过分的宠狠,善亦别有用意,恶亦别有用心。――木心《爱默生家的恶客》

15) 悲观主义是知识的初级、知识的终极,谁不是凭借甘美的绝望,而过尽其自鉴自适的一生。――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16) 有的书,读了便成文盲。――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17) 我读书的秘诀是:看书中的那个人,不看他的主义,不要找对自己胃口的东西,要找味道。――木心《文学回忆录》

18) 功利主义(功利观念)趋向极端总会流弊白出,政治家和资本家都是短见的。――木心《素履之往》

19) 奉劝各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木心《文学回忆录》

20) 我为古人难受,他们遍体鳞伤,然后微笑着劝道:“可要小心,不要再吃亏。”――木心《文学回忆录》

21) 为人之道,第一念,就是明白:人是要死的。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凭这个,凭这样一念,就产生了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可是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又是要死的……教堂、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煞有介事,庄严肃穆,昔在今在永在的样子,其实都是毁灭前的景观。我是怀着悲伤的眼光,看着不知悲伤的事物。――木心《文学回忆录》

22) 昨夜睡不着,与李通电话:就问这个,他答:“因为女人的头发里面是头发。”我追问:“再里面呢?”答:“还是头发。”――李真狡黠,看来史前史外史后的事,他并非全盘无知。――木心《即兴判断》

23) 与君初相识,便欲肺腑倾,只拟君肺腑,一我相似生,徘徊几言笑,始悟非实真,余情不可收,悔思泪沾襟。――木心《我纷纷的情欲》

24) 如果米开朗基罗在雕大卫时,知道三天以后这件作品将被炸毁,他一定歇手饮酒去了。“永恒”的观念,迷惑着艺术家。――木心《素履之往》

25) 艺术家是凭自己的艺术来教育自己成为艺术家的。――木心《素履之往》

26) 其实世界上最可爱的是花生米。若有人不认同这一点,那么,花生酱如何。――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27) 当一个人历尽恩仇爱怨之后,重新守身如玉,反过来宁为玉全毋为瓦碎,而且痛悟修辞学,即用适当的少量的字,去调理烟尘陡乱的大量人间事――古时候的男人是这样遣度自己的晚年的,他们虽说我躬不悦,遑恤我后,却又知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总之他们是很善于写作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救出自己。救出之后,才平平死去。还有墓志铭,不用一个爱字不用一个恨字,照样阐明了毕生经历,他们真是十分善于协作的。――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28) 有些事,就这样自己不啼,鸦雀无声,所以还是麻烦自己啼一声的好,让人家便宜,莫让人家便宜太多。――木心《素履之往》

29) 禅宗是个人主义的极致。――木心《爱默生家的恶客》

30) 为什么我们遇见一个畸形怪状的身体是不激动的,而遇见一个思路不清的头脑就难以忍受,不能不愤慨起来了呢?――因为,一个跛脚的人,承认我们走得正常,而一个跛脚的精神,却说我们是跛脚的。――木心《即兴判断》

钱慧峰散文:观“木心美术馆” 篇6

蘑菇圆/人不圆 蘑菇静/人不静 蘑菇有鲜味/人没有鲜味人吃蘑菇蘑菇不吃人我也不吃没有鲜味的人。这段话是我在乌镇西栅景区内的“木心美术馆”摘录木心先生作品里的诗作,颇深得我心,共鸣之处至深。木心原名叫孙璞(孙牧心),是陈丹青的良师益友,扬名内外的艺术大师陈丹青为怀想、感念木心,受乌镇陈向宏(乌镇景区、古北水镇(北京)景区总规划师、设计师及总裁,国内著名大型景区建设管理的实践专家。)所托任“木心美术馆”馆长。

为纪念木心先生,“木心美术馆”由家乡出资建造,聘请贝聿铭的弟子,美国OLI建筑设计事务所冈本与林兵设计,内部景观由法国博物馆景观设计专家法比恩设计。全馆营建,为期四年,三位设计人全程督建,直到2015年11月份开馆。家乡乌镇的施工团队为此付出了卓越的合作。同行的朋友说:“木心美术馆是目前国内最具有代表性和现代化的顶级美术馆。”

关于木心,在我没来这里之前,对他的了解就是一张白纸。由于听说陈丹青任馆长,还是让我感到由衷的惊奇。说实话,之前对陈丹青的了解还是蛮多,他是一个值得思考、尊重敢说实话的艺术大师。

木心,1927年生于乌镇。先生自幼酷爱艺术。青壮年时期,遭遇了那代人难以避免的政治迫害,著作被没收,几度被囚禁。1982年远赴美国,陆续在台湾出版著作十余种,一时洛阳纸贵,为岛内及海外华语文坛所推崇。九十年代,他的部分作品经译介,被列入美国大学文学课课程。新世纪初,耶鲁大学美术馆、芝加哥大学美术馆、夏威夷大学美术馆、纽约亚洲学会,分别举办木心绘画及狱中手稿巡回展。

木心先生,少小离家,中年出国,暮年回乡。古人云:“落叶归根。”乌镇东栅财神湾186号,是这位艺术家传奇一生的起点与终点。

据听说,木心故居纪念馆分为生平馆、绘画馆、文学馆,陈列木心先生的部分画作、手稿与遗物。木心美术馆亲眼目睹,有两层,分为五个展区,展示木心先生的大量绘画与文学作品,另辟特展展厅,据《文学回忆录》谈及的众多人物,每年策划世界各国著名文学家艺术家特展。

走进美术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背景墙上的一句话“风啊、水啊、一顶桥。”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简洁、大气,深邃、给人一种极强的想象不完的生命力。

艺术的伟大,是一种无言的伟大,抵挡住百般亵渎诅咒,保护着随之而伟大的艺术家。博物馆,音乐厅,画廊,教堂,安静如死,保存着生命。

纸、布、木头、石头、乐器,都是死的,是这些死的物质、物体、物件保存着人的哀恸的心,乃至智慧、情操、喜怒哀乐,诗和谏言,地大的欲望----是死的东西保存了活的意志。上帝把地球恩惠了人类,孩子们,你们要爱惜啊!

邻人即天堂,我们原先进的是地狱的前门,地狱已经走完,站在地狱的后门口,望见的是满天的星星,每一颗都在恭候你,向你问好并且祝贺。

这是真正进入木心美术馆正门的开端。关于他的诗歌和文学作品,我已经深深的和他有了很多共鸣和默契,此时此刻下定心意,回去找到他的所有文字一字一句的嚼咽。

生活是什么呢/生活是这样的/有些事情还没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没有做好/明天就不散步了。这是他的生活。至于关于他的画,我是一个门外汉是欣赏不了的,只是拍了好多照片。何时性情将至,就躺在被窝里,发挥自己想象的空间罢了。

他的画,只有懂的人去评说了。在2015年11月16日,木心美术馆开馆的时候,陈丹青讲了一句话:“木心逃走了,我们去美术馆找他。”

书于 2015年12月25日 午 夜 星期五 陋室

木心语录 篇7

1、无论蓬户荆扉,都将因你的倚闾而成为我的凯旋门。

2、很多人的失落,是违背了自己少年时的立志。自认为成熟、自认为练达、自认为精明,从前多幼稚,总算看透了、想穿了。于是,我们就此变成自己年少时最憎恶的那种人。《鱼丽之宴》

3、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

4、法国朋友说,当一个地方与你太像了的时候,这个地方对你不再有益。

6、找好书看,就是找一个制高点。

7、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从前慢》

8、对生命,对人类,过分的悲观,过分的乐观,都是不诚实的。看轻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9、有教养的上流人士,对车夫、浴室侍应生、任何传递物品的人,从来不会敷衍搪塞。

10、善,因是无报偿的,才可爱;恶,因是无恶报的,才可恶。

11、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12、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我纷纷的情欲》

13、什么事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推向极端。

14、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琼美卡随想录》

15、不谦而狂的人,狂不到哪里去;不狂而谦的人,真不知其在谦什么。

16、轻轻判断是一种快乐,隐隐预见是一种快乐,如果不能歆享这两种快乐,知识便是愁苦。

17、我们穷,只此一身青春。

18、有时,人生真不如一句陶渊明。

19、做生活的导演,不成。次之,做演员。再次之,做观众。

20、哲学生涯原是梦,醒后若有所思者,此身已非哲学家,尚剩一份幽微的体香,如兰似檀,理念之余馨,一种良性的活该。

21、玩物丧志,其志小,志大者玩物养志。

22、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归真返璞。

23、你的美意是多重的,我的信念只一重,邮程再长,也会到达。

24、当我与敌人对坐,我是清醒的。我忘怀自己时,是和朋友在一起。

25、一个人要从远处回,从高处下,从深处出。

26、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

27、活在自然美景之中,人就懒,懒就善。

28、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明明指的是爱情。

29、悲观是一种远见。

30、谈到他的缺点时,他便紧紧搂住那缺点,一脸憨厚的笑缺点是他的宠物。

31、人们的错,都错在想以一种学说去解释去控制所有的东西。

32、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33、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云雀叫了一整天》

34、人的快乐,多半是自以为快乐。植物动物,如果快乐,真快乐。

35、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素履之往》

36、主义总是一种偏见,甚至是强词夺理,终归是自我扩张,排斥异己。

37、悲伤有很多种,能加以抑制的悲伤,未必称得上悲伤。

38、歪来歪去,扭来扭去,歪不了扭不了时,大声说:我是喜欢直来直去的`。

39、别人的滂沱快乐滴在我肩上是不快乐的。

40、悲观是一种远见。

41、知识,学问,使人通达,使人平静。

42、他说,一个地方的风景,在于它的伤感。

43、生活,是安于人的奴性和物的奴性交织。

44、我追索人心的深度,却看到了人心的浅薄。《云雀叫了一整天》

45、年轻,真像是一个理由,一个实际上毫无用处的理由。

46、我能抗拒任何诱惑,直到它们被我所诱惑。

47、持平常心,不做平常语。

48、规律背后,有命运在冷笑。

49、悲观主义是一种态度,一个勇敢的人的态度。

50、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51、还没分别,已在心里写信。

52、凡是伟大的,都是叛逆的。

53、电影可以剪辑,小说可以停、跳生活真是可悲。只有快乐时,生活和电影一样瞬间就过去了。

54、如果米开朗基罗在雕大卫时,知道三天以后这件作品将被炸毁,他一定歇手饮酒去了。永恒的观念,迷惑着艺术家。

55、但愿我是黑暗,我就可扑在光的怀里。

56、有人说,时间是最妙的疗伤药。此话没说对,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57、凡一种信仰,强制性愚民,一定阶段后,民会自愚。

58、友谊的深度,是双方本身具有的深度。浅薄者的友谊是无深度可言的。西塞罗他们认为只有好人之间才会产生友谊,还是说得太忠厚了。

59、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60、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61、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云雀叫了一整天》

62、我已经算是不期然而然自拔于恩怨之上了,明白在情爱的范畴中是绝无韬略可施的,为王,为奴,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明谋暗算来的幸福,都是污泥浊水,不入杯盏,日光之下皆覆辙,月光之下皆旧梦。

63、到后来,总还是看在愚蠢的份上,再让一步。

64、我习于冷,志于成冰。《大卫》

65、常以为人是一种容器,盛着快乐,盛着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

66、高明的父,总是暗暗钟悦逆子的;高明的兄,总是偏袒桀骜不驯的乃弟。

67、一个爱我的人,如果爱得讲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他爱我。

68、人害怕寂寞,害怕到无耻的程度。换言之,人的某些无耻行径是由于害怕寂寞而做出来的。

69、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70、事物的细节是规律性的,事物的整体是命运性的。

71、眼看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

72、生在任何时代,我都是痛苦的,所以不要怪时代,也不要怪我。

73、傲慢是天然的,谦逊只在人工。

74、这里的花都是深紫色的。我倒并不悲伤,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75、凡事到了回忆的时候,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76、生命的悲哀是衰老死亡,在这之前,谁也别看不起谁。

77、一种景色,联想不起另一种景色,才是值得眷眄的景色。

78、爱情,亦三种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与审美,中年归向求知。老之将至,义无反顾。

79、幸亏梦境中的你不是你,我也不是那个我。

80、寂寞的是,在生时,没有一个朋友。更寂寞的是,被理解的,都不可能是伟人。

81、讲规律,就是乐观主义。讲命运,就是悲观主义。

82、浅浅的知识比无知更使人栗六不安,深深的知识使人安定,我们无非是落在这样的一片浅浅深深之中。

83、智者,乃是对一切都发生讶异而不大惊小怪的人。

85、爱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涵义,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伟美的景观。如果因为爱情而丧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断:这不是爱情,是性欲,性欲的恣睢。

86、生活的最佳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87、有口蜜腹剑者,但也有口剑腹蜜者。

88、当愚人来找你商量事体,你别费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

89、不知原谅了什么,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90、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素履之往》

91、凡心所向,素履可往。

92、看清世界荒谬,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看清了,不是感到恶心,而是会心一笑。

93、我自得恶果,所以不必悲伤;我不抱希望,所以不绝望,我自寻路,一个人走,所以不反激。我也有脾气要发,但说说俏皮话。

94、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95、好人的世界,总有一种糊涂。

96、天才是被另一个天才发现的。

97、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慢》

98、他明白我的痴情,悄然一瞥,如讽嘲似垂怜,偶尔对我有亲昵的表示,我决然回避知道自己的爱是绝望的,甘心不求闻达,也无福获得酬偿。爱在心里,死在心里。

99、轻浮,随遇而爱,谓之滥情。多方向,无主次地泛恋,谓之滥情。言过其实,炫耀伎俩,谓之滥情。没条件的痴心忠于某一人,亦谓之滥情。

100、不可能有真理,仅只是热情,无所谓思想,至多得到些感觉。

101、没有品性上的丰满,知识就是伪装。

102、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云雀叫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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