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

2024-10-15

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共3篇)

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 篇1

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

人民日报海外版

毕飞宇看起来个子很高,给人的感觉足有190厘米;显高的原因是他挺拔,修长的双腿裹在牛仔裤里,非常精神。他的形象很帅,有棱角的脸上长着一双充满锐气的眼睛,显得特别神气;同时他又特别幽默俏皮,与人谈话时手势很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急不慢的话语中总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毕飞宇说自己关心时事,喜欢英超;此外还有3点与众不同的地方:一是在电子时代、信息社会的今天,他坚持不用手机。在别人看来,那是在刻意打造自己的个性,但他却矢口否认,理由是自己日常生活安定,按部就班,而且每天基本上都在家,家里有座机,手机没用处。二是毕飞宇跟教育渊源很深,他的父亲做过教师,母亲做过教师,两个姐姐也做过教师;他本人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也有过从教5年的经历;他的太太至今还是一位教师。三是毕飞宇不仅坚持健身,而且从至今经常去盲人推拿院,在那里结交了许多盲人朋友。

10多年前,若要提起毕飞宇的名字,人们也许会感到比较陌生,其实张艺谋导演的电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轰动一时的电视剧《青衣》的原作者就是他。有人说,那时他若是有心计的话,是可以借着张艺谋的名气来炒红自己的,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理想是用小说成就自己在文坛的地位。多年来,凭着自己的实力,毕飞宇写出了小说集《慌乱的指头》、《祖宗》,小说《青衣》、《玉米》、《平原》,出版了文集4卷,获得了首届鲁迅文学奖、冯牧文学奖、首届中国小说学会奖等。尤其是最近刚出版的长篇小说《推拿》,更是引起了文坛广泛的关注。

《青衣》是毕飞宇颇有影响的一部中篇小说,是他精心打磨的一部重要作品。发表的当年在文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于获得最佳中篇小说奖,后来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热播银屏。回忆起《青衣》,毕飞宇说了一段往事:当年写《青衣》中的筱燕秋,我跟京剧演员一个都不认识,我始终掌握不住筱燕秋这个角色的模样。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找到江苏省京剧院一个70多岁早就退休的女演员,她一边同我说着话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像敲着节拍,眼睛闪来闪去,一个小时后,我觉得找到了感觉,塑造人物时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了。在后来的创作中,聪敏的毕飞宇对这些东西加以深度挖掘,具体描绘,完成了筱燕秋这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读过《青衣》的人都能深切感觉到这部小说的生活气息,也看到了毕飞宇的聚焦点,只关注两个人:男人和女人,只关注两件事:幸福与不幸;只关注两样东西:性格和命运。毕飞宇通过人物形象实现了自己的创作愿望:筱燕秋的悲剧既是性格悲剧又是命运的悲剧,既是时代悲剧,又是人性的悲剧。她心中的那种压抑,那种痛,那种不甘,那种无力回天还挣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悲剧结局,给人们留下了深久的印象。

毕飞宇对盲人的关注由来已久。当年大学毕业时,他曾经在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任教5年。那是一所为特殊教育培养师资的师范学校,很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盲人的感受都令他心动:“有生以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几盲人站在我的面前,都是十几岁左右的孩子,从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是极其难受的。”毕飞宇说,那次见面之后,回到房间心里特别痛苦,好几天以后才平静下来,后来在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情愿到盲校和聋校去。

20,酷爱健身的他因为运动过度,肌肉受了伤,在朋友的介绍下,到盲人院的推拿房做理疗。一个多月后,身体虽然康复了,但他却从此结交了许多盲人朋友。他发现与盲人朋友结交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悲情,反而很轻松、很愉快。他们那种平静如水,纯朴自然的生活态度是很多健全人无法相比的。起初毕飞宇并不知道有些盲人因为遗传原因不能要孩子,在一次聊天时,他随意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对方大方地回道,不行啊,我们是基因问题,不能要了。说这话时那种坦然的神态,全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

决定要写《推拿》这部小说的时候,是去年的4月份,那天在书房里毕飞宇闭上了眼睛,这似乎是在体验盲人的感受。在毕飞宇看来,黑暗中的生活是难以揣摩的,在他看来“盲人的生活有点类似于因特网里的人生,在健全人需要的时候,一点机,盲人变得具体起来;健全人一关机,盲人就自然而然地走进了虚拟空间。”在写《推拿》的时候,他只能用想象进入他们的世界,因此小说中90%以上的故事和细节都是虚构的`。不过在与盲人交往的过程中,让毕飞宇至今不明白的是,盲人在找对象时,为什么十分在意对方的长相,甚至比健全人更讲究。在一起聊起自己的男女朋友时,他们都不忘问一句:“他(她)长得好看吗?”这样的问话让毕飞宇感到很疑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注重长相呢?”没想到他们却回道:“当然了,谁不爱美呀!”毕飞宇一听就明白了,在《推拿》里他专门用了一章来写盲人对于美的追求,“盲人对于美和异性的长相的在意,我愿意把这看作是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于盲人,毕飞宇还有另外几点印象:第一就生活而言,他们要求比较低,温饱就行;第二在工作中,谁都不想受人管制,人人都想当老板;第三他们不信任外面的世界;第四他们的自尊心比一般人都强。

毕飞宇笔下的《玉米》不仅在中国文学界获得了极高的评价,而且在国民气质高雅的法国也颇受欢迎。小说通过讲述一个与权力得失相关的乡村女子的命运,揭示出在贫瘠时代,权力对人的腐蚀。在小说里读者看到了人精一般的玉米沉着、冷静,工于心计,凡事处心积虑,仿佛高明的棋手,每走一步都暗藏着杀机,其精明能干,不逊于大观园中的王熙凤。

其余作品如《家里乱了》、《好的故事》、《哥俩好》等更是写出了人性丑陋、低俗的一面。尤其是在《雨天的棉花糖》里鲜活生动地写出了人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心酸与迷茫。

尽管毕飞宇能将自己笔下的一个个人物塑造得如此成功,如此栩栩如生,但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与朋友闲聊时流露了出来--他害怕自己笔下的人物。他说:“好的人物形象与作家可以算作半个亲人。为什么算半个?因为我怕他。在现实生活中,我很少怕什么人,但我怕我作品中的人物。比如《青衣》里的筱燕秋,《玉米》里的玉米,《平原》里的端方、三丫,这些人我都怕。他们都是凛然的,尤其是《青衣》里的筱燕秋,在写作时我都不敢正视,直到写完都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一个熟悉毕飞宇的批评家曾问过毕飞宇:“你的小说中为什么没有肖像描写?”毕飞宇回答得也很实在:“我不愿意做肖像描写,我愿意与我小说中的人物心贴心,却不愿意与他们面对面。”

胡玉萍

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 篇2

玉米是村支书王连方的大女儿。她首先以一种伟岸的形象出现,但她并不具有独立的人格与思想,这是十分悲哀的。在文章全篇叙述中,却是三姐妹中最具有悲剧性的人物。她母亲施桂芳一共生了七个女儿,这在“传宗接代”的男性思想中,实在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耻辱。于是,父亲王连方就靠着村支书的“权力”肆意妄为。父亲最大的爱好和兴趣就是睡女人,基本上睡遍了全村他看得上的,并且一度成为到处炫耀并引以为豪的资本。正如毕飞宇所言“说起晓通世事,说起内心的深邃程度……长幼不只是生命的次序,有时候还是生命的深度和宽度。说到底成长需要机遇,只靠光阴难以弥补。”玉米自打十四岁时知道父亲的恶行起,她用只属于她自己的方式来对待父亲的无耻行为。其一:用冷漠的态度对待父亲,“玉米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和父亲说话了”其二:对那些与父亲关系暧昧的女性采用盯梢的方式,玉米抱着弟弟王红兵在村里到处转悠,“她一家一家地站,其实是一家一家地揭发,一家一家地通告了。谁也别想漏网。那些和王连方睡过觉的女人一看见玉米的背影,禁不住的心惊肉跳,这样的此地无声比用了高音喇叭还要惊心动魄。”那些同样也是受害者的女性被玉米用这样的方法对待。同样,又因为权力的诱导,她甚至和自己的亲妹妹玉秀勾心斗角。

“玉米的第一次掌权是在中午的饭桌上,玉米并没有持家的权利,但是,权利就这样,你只要把它握在手上,捏出汗来,权利会长出五根手指,一用劲就是一只拳头。”玉米并没有发出声响,但一个十分周密的计划在玉米心中出现。她用恩施并用的方法轻而易举地征服了难以摆平的玉秀,从而将持家的大权拿在手上。

在任何人短暂的一生中,最最美好的年华无非就是只有一次的青春。玉米她对爱情也曾经有过非常美好、非常纯真的念想。只不过这种爱情在权利的光环笼罩下,也无法摆脱政治的阴影。布尔迪厄曾说过:“爱情除了促使她们摆脱男性统治之外,无论是在最普遍的形式上还是在最异乎寻常的形式上,都为她们提供了一条社会升级的道路,这通常是唯一的道路。而最普遍的形式就是婚姻,在男性世界中,她们借助婚姻从低处向高处攀升。”玉米恋爱对象的好坏基本就是由权利的好坏与大小决定了的。“王连方是支书,到底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大有人敢攀这样的高枝。就是媒婆们见到玉米通常也是绕了过去。玉帝的女儿不愁嫁,哪一个精明的媒婆能忘得了这句话。玉米这样的家境,这样的模样,两条胳膊随便一张就是两只凤凰的翅膀。”那么书中彭家庄箍桶匠家的三小子彭国梁这样要什么没什么的的人为何会被玉米这么高傲的姑娘看中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名现役军人,一个能够“上天入地”的飞行员。因为他可以使玉米炫耀门楣,可以为玉米增光添彩。就在玉米这门亲事被全村人知道的那个晚上,“每个姑娘和每一个小伙子的脑子里都有了一架飞机,只有巴掌那么大,在遥远的高空,闪闪发光,屁股后面还拖了一条长长的气尾巴。”玉米到底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她以非常快的速度承认了这个恋爱对象。所以全村人更是蜂拥而至,当彭国梁正式来到的时候。然而就在玉米第一次尝到爱情是什么滋味的时候,一件大事却在父亲身上悄然发生。王连方正在军属秦红霞的床上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极乐世界时,不料被村里人发现了。一夜之间,玉米的家倾然倒塌。从此,王家的气势也如秋天落叶般颓败下去了。于是就连学校的老师也开始无视王家的权力了,先拿玉叶开了刀。之前曾经被王连方侮辱过的男人们合起伙轮奸了玉秀和玉叶,作为对当年王连方行径的报应。这场曾带给玉米无限快乐的恋爱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只因为父亲的大权旁落“‘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睡了?!'虽然远隔千里,玉米还是感受到了彭国梁失控的体气,空气在晃动。玉米差不多被这句话击倒了,全身透凉,没有了力气。玉米无端地恐惧了。玉米看到了一只手,这只手绕过了玉秀还有玉叶,慢慢伸向她玉米了。”脱了牢笼又入冰窖,这便是玉米必然的归宿。恰恰是这个致命的打击,激起了那只属于玉米高傲不折不挠的决心。她信心满满的对父亲说“给我说个男人。不管什么样的,只有一条,手里要有权。要不然我宁可不嫁!”玉米经历了这次变故变得更加坚强了。只因为权力对人的重要性她此时深刻地体会到了。要是想过上好日子任何人都是离不开权利的,她玉米也是这样的。也正是由于此种原因她不在乎形象的,嫁给了郭家兴,那个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顷刻间由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了无名无分的填房。“刀子没有两面光,甘蔗没有两头甜”,玉米无所谓。为了自己,玉米舍得。玉米自己也常常私下里这样对自己说。因为在那个人性被扭曲、物质与权力决定一切的时代,她脱不了世俗。“病态地追求权力、声望和财富不仅是用来作为反对焦虑的保护所,而且用来作为被压抑的敌视得以发泄的渠道。”这是卡尔·荷妮在《我们时代的病态人格》中说过的话。郭家兴他不光可以让约会冷场,还可以把他与玉米的关系转换成君臣关系并且是轻而易举,不动声色的。可以把他的高高在上的权威遍及在这个新组成家庭的每个地方,也可以与玉米乐享人生,但是是在妻子尚未去世的时候。简而言之,这个家的中心必须得是他,而他的家庭成员们则都需要围着他转。所以从此以后,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妻子的地位如何能在郭家兴身上获得体现,怎样靠她与丈夫的孩子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母亲,怎样照顾无法在家乡继续生活从而投奔自己的妹妹,成为了玉米内心所想的全部内容。其实也就是权力的破灭,导致了玉米那无疾而终爱情的消失。她只好紧紧攥住内心权力的欲望,用这种破釜沉舟地方式走上了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权力这条路。她的婚姻毫无疑问地被这种纯功利的手段异化了,玉米的悲剧式的命运与悲剧式的形象也跃然纸上。玉米有着全面可行的手段,有着像棋盘一样细密的心思,有着充满冷峻的理性与心机。可以说,玉米懂得为自己的欲望套上合适的外衣,懂得自己的野心如何隐蔽。她会把她的规则和生活轨迹印刻在有迹可循的地方。

玉秀内心有着一团熊熊的火焰,一直燃烧着。她得像小狐狸精一样,媚人心智。她是王家长得最美的一个女儿,她对权力的追求仅仅是因为想要走出王家庄,希望摆脱现实的残酷局面。用王家大姐玉米的双眼来看,三妹玉秀天生就是那种以美色魅惑书生的小妖精。虽然这姐妹俩但命运却出奇的一致,但她们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不但如此,如果将视线转移到该书的整体基调上就会非常轻而易举的发现,玉米刚刚过去的昨天恰恰就是玉秀现在正在经历的今天,玉米的影子就是三妹妹玉秀。而《玉秀》无非是换了个女主人公的《玉米》

和姐姐玉米如出一辙的是,妹妹玉秀的权利同样的也来自于男人。现在是姐夫郭家兴,之前是父亲王连方。玉秀之前可以算得上是父亲的心肝宝贝儿,不丁点儿的委屈都要在父亲的胸前发嗲。因为玉秀她明白父亲的身份与地位的特殊,她明白父亲有权,可以成为她的靠山。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前半部分中玉秀对于玉米的“权威”采取了无视并且敢于挑衅的态度,并且可以与以玉米为首的姐妹们唱反调吧。而玉秀的二姐玉穗当着外人的面骂作“尿壶、茅缸”仅仅是由于当年父亲的种种劣迹而受到了牵涉。“在很多时候,绰号反而比你的姓名更像你,集中了你最致命的短处、疼处,一出口就能剥你的皮。就算你穿上一万条裤子也遮不住你的羞。”像这样的一声声的叫喊,喊得玉秀无地自容,时常觉得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如果有一天自己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当做一个正正常常的人看待,那如何要求自己的亲人,更甚者要求村里人那般看待自己?可笑的是,村里人的意见更是始料未及的一致,他们都认为玉秀罪恶的源泉是由于身上那个被男人捅过的生殖器。人言可畏是一把杀起人来无声无息的刀子,在大家心中的“理”下,砍杀了无数人。玉秀被流言蜚语攻击的无路可走,只得将自己的所有寄希望于在城里的大姐玉米。

而当后来玉秀来到大姐玉米家中,看到了玉米的出嫁无非是嫁给了权利。“不过玉秀很快就发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并不是玉米,而是郭家兴,甚至可能是郭家兴的女儿郭巧巧。别看玉米在王家庄的时候人五人六的,到了这个家里,玉米其实什么都不是。屁都不是。”继而,在权力欲望的趋势下她在姐夫郭家兴面前费力讨好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加倍地低三下四苦苦哀求。同时她也一步步加深了对于权利的理解,“机关到底是一个不一般的地方,每一个都有能力决定别人的一生。”但最后又跪倒在了姐姐玉米的裙摆下,只因郭巧巧始料未及的出走。玉米此时已经完完全全将妹妹玉秀控制于自己的手上。用属于她自己的权力。在爱情上,有了新的目标的玉秀又变得躁动了。玉秀她一门心思扑在上面,终于不再犹豫了。然而阻碍这对青年男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姐姐玉米。她以无法越过的辈分的问题使郭左退却了。玉米装作不经意的向郭左透露了玉秀曾经在王家庄那不堪回首的事情,因为作为长姐,玉米不允许任何人做出有损于王家利益的事来。没想到看似正人君子的他反而流露出“反正睡的是坏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的思想。随后他绝情而去,将玉秀置于绝望的境地。

《玉秧》是毕飞宇《玉米》三部曲中的完结篇。大家并不看好的玉秧靠着自身的努力,考上了一所小有名气的师范学校。本以为这样便可以逃脱权力与欲望,不料在如此的象牙塔里,无处不在的依旧是权力的阴影。玉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不测之渊。更可悲的是她完全是在权力的驱使与欲望的教唆下,深陷权力欲望之泥潭而无法自拔。

毕飞宇在三玉中将权力的所有者都描写为男性。这些男性形象在权力的作用下被无止境的极端扩大化了。同样的,三姐妹身上也被权力的影响在凸显了。她们在全书中为得到权力不惜一切力量,以达到自己目的。作者这一方面突出了男权社会中男性的强势地位及女性的弱势地位,一方面也体现了女性立场及对女性命运的关怀

参考文献

[1]毕飞宇.玉米[J].人民文学,2001(4).

[2]李宏庆.在权力支配下:走不出的命运轮回——毕飞宇《玉米》系列小说中女性的悲剧.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

毕飞宇:与小说中人物心贴心 篇3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 一部优秀的作品离不开恰如其分的语言运用。那么怎么样算是好的语言呢?法国作家布封说“恰当的词放在恰当的地方”。

《推拿》的一大特色是名词的运用多而不杂, 密而有序, 甚至能将一些原本飘忽、不以言传的体验具象化、形象化。正如毕飞宇自己所说, “名词是硬通货。没有硬通货而只有观念与情感的文字有可能是好的论述, 好的诗篇, 但是, 不可能是好的小说。这里的原因不复杂, 小说是要建立世界的, 名词是木柴、砖头和石头, 或者说, 是钢筋、水泥与黄沙。”如描写王大夫对钱的看法时写到“他的钱不是钱。是指关节上赤豆大小的肉球。是骨头的变形。是一个有一个通宵。是一声又一声的‘重一点’。是大拇指累了换到食指。是食指累了换到中指。是中指累了换到肘部。是肘部累了再回到食指。是他的血与汗。”推拿的辛苦、挣钱的不易, 就这样通过几个关节的施重转换, 刻在了读者的脑海里。还有作者写到王大夫对小孔的爱炙热到“他不会让她有一点点的危险。即使面对的是刀, 是火, 是钉子, 是玻璃, 是电线杆子, 是建筑物的拐角, 是飞行的摩托, 是莽撞的滑轮, 是滚烫的三鲜肉丝汤, 他都会用他的身躯替她挡住这一切。”再比如两个形容词“疼”与“痛”的区别, 作者借助沙复明说“痛是一个面积, 有它的散发性, 是拓展的, 很钝, 类似于推拿里的‘搓’和‘揉’。疼却是一个点, 是集中起来的, 很锐利。它往深处去, 越来越尖, 是推拿里的‘点’。”这样形象化的区别鲜明可见。还有写到盲人因为极度敏感而拥有异乎寻常的听力时, 罗列了一系列锅、碗、盘子、勺子、铲、筷子、瓶子、盖子、螺旋甚至米饭、面条等的声音, 来强调他们可以将其区分的一清二楚, 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窥见盲人生活的世界就像一条静默的河流, 表面沉静, 内里却异彩纷呈。

其次是运用大量的排比句铺陈, 来表现情感的热烈, 如“即使外面都是风, 都是雨, 都是冰, 都是狼, 都是虎, 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安安稳稳的, 暖暖和和的。”排比还使得句子读来富有节奏感, 吸引读者不自觉的沉潜涵泳, 自有一种韵律美, 如“金嫣的恋爱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半, 一半是实的, 一半是空的 ;一半在地上, 一半在天上 ;一半是已知的, 一半是未知的 ;一半在‘这儿’, 一半在‘那儿’。一半是自然, 一半是想当然。”“她的眼睛又清, 又澈, 又亮, 又明, 还有点涟漪, 还有点晃。”其中最动人也最让人心酸的排比是沙复明由于无法理解导演赞叹都红的美, 而对美发出的一系列追问, “什么是崇高?什么是阴柔?什么是和谐?……什么是浩瀚?什么是晶莹?什么是妩媚?什么是窈窕?……什么是帅?什么是酷?什么是绿?什么是红?……这个对于健全人来说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或者由日常生活经验可以感知的东西, 在盲人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还有就是大量的隐喻, 由于盲人的圈子比较小, 活动面积窄小, 要想让文本有温度有气息有血有肉有光泽度, 那么就需要对盲人的心里大力推拿, 敲、提拿、捏、搓、揉, 力求把他们的心理展现的纤毫毕现, 把那黑暗的世界呈现的格外丰饶。特别精彩的就是对小马的描写, 因为小马经历过有视力又因为车祸而失去视力, 所以他在盲人中最为沉默, 然而小马的内心却最丰富, 尤其是他对“嫂子”小孔的种种想象。如“在嫂子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 嫂子是一只蝴蝶, 嫂子是一条鱼, 嫂子是一抹光, 一阵香, 嫂子是花瓣上的露珠, 山尖上的云。嫂子更是一条蛇, 沿着小马的脚面, 盘旋而上, 一直纠缠到小马的头顶。”写出了小马对嫂子的迷恋与痴想。还有一些比喻, 将动态的东西静态化, 如写到小马在公交车上受到侮辱后“他的微笑像一幅刺绣, 挂在了脸上, 针针线线都连着他脸上的皮”, 既写出了小马的自尊自爱同时也让读者体会到他冰凉的内心。将静态的写成动态的如“满大街都是钱——它们活蹦乱跳, 像鲤鱼一样在地上打挺, 劈里啪啦的”。“钱就是这么疯。一点都不讲理, 红了眼了, 它们一张一张的, 像阿拉伯的神毯, 在空中飞, 在空中窜。”把金钱的快速流通写得如此生动有趣。

此外, 毕飞宇充分调动他的语言组织才华, 一批寻常的语言经过他神奇的组合后有了不寻常的效果, 甚至起到了语言的陌生化作用, 带给读者全新的审美感受, 如一个音节, 作者都能写出美来, “Sh-u-ai-Shuai。一共三个音节, 整个发音的过程是复杂的, 却紧凑, 干脆。去声。很好听。”如写到苏北方言时, “比较下来, 苏北方言简直就不是东西, 尤其在韵母的部分, 没头没脑地采用了大量的入声和去声, 短短的, 粗粗的, 是有去无回的嘎, 还有犟。”这样把本来很平淡无奇的方言发音现象写的如此生动有趣, 也让这一方言区的人读来会心一笑。还有“谎言是一种强迫性的行走, 只要你迈出左腿, 就必然会迈出右腿, 然后, 又是左腿, 又是右腿。可谎言终究是不可靠的, 它经不起重复。重复到一定时候, 谎言的力量不仅没有得到加强, 而是削弱, 甚至暴露出它本来的面目。”简单的逻辑背后是作者对人性人情的深刻批示。其他诸如写都红的手柔软的“像记忆里的感动”, 泰来说金嫣好看, “比红烧肉还要好看”, 每每读来令人在心酸之余感叹作者匠心独用的语言技巧。

一切语言最终服务于作家所塑造的人物形象, 然而在我们的社会中有这样一群特殊的人,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双目, 对于他们来说, “天从来没有亮过, 反过来说, 天从来就没有黑过”, 被排除在时间之外, 就像一条静默的河流, 虽然就在我们身边, 但很少有健全人人静下心来去倾听他们的内心的各种欲望、挣扎、需求、纠结、尊严, 似乎他们只要活着就好了, 能自食其力就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毕飞宇引领我们走进现代盲人的世界, 触摸到了一颗颗滚烫的心脏, 那里有和健全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愁。

《推拿》中毕飞宇让王大夫、沙复明、小马、都红、小孔、金嫣、徐泰来、张宗琪、张一光等一个个出场, 在一个个人物的出场中, 一幅以“沙宗琪推拿中心”为地点的“盲人推拿师群像图”也就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 不同命运的人汇聚于此,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口井, 作者便是那挖井人, 他惟有尽可能的进入每个人的内心世界, 人物们才会打开他们各自的内心, 日常生活便变得复杂而纵深。

王大夫是作者第一个叙述的人, 他善良、宽厚、自尊、自爱、有担当, 在小说中是一个大哥风范十足的人, 他和小孔的爱情让人羡慕, 尽管中间也出现了一些曲折, 但是因为相爱所以彼此理解、体贴。总的来说, 王大夫在一群推拿师中算是对自我欲求克制的比较好的人, 然而他也是有血性的男子汉, 一旦像他弟弟这样的无赖触怒了他, 他也会将隐忍在内心多年的愤怒爆发出来。

小马是其中内心最为敏感、纤细的一个小伙子, 毕飞宇这样描绘他, “在涅槃之后, 他直接抵达了沧桑, 他稚气未脱的表情全是炎凉的内容, 那是活着的全部隐秘”, 平时他比沉默还沉默, “小马的沉默里有雕塑一般的肃穆”, 然而因为小孔这个嫂子的介入, 小马的内心和记忆复活了, 他想到了母亲的温暖, 他的沉默开始有了想象的空间, 在那里, 有花、有草、有鱼、有蝴蝶, 嫂子就是一只玉蝴蝶, 在他无边的心空中飞来飞去, 小马陷入单相思了, 是灾难也是一种重生。

都红是书中个性最为鲜明的一个人, 她的美丽和自尊使得她具有女神一样的精神禀赋, 她对尊严和独立的维护是小说永远的疼痛。本来她是弹钢琴的好手, 但是因为一次大型演出后主持人的一席话, 让她觉得太伤尊严, 于是毅然放弃钢琴。来到推拿中心后, 因为手指受伤做不了推拿, 怕接受别人的捐款和帮助而选择逃离。对于都红而言, 尊严是她的生命, 维护自尊是她活着的精神向导, 这份执著令人震撼和反思!

毕飞宇用精工细描的语言将性格各异的人物雕刻出来, 他们在黑暗中用泪水、汗水、血水写出了一个令人荡气回肠的“人”字。所以《推拿》的二十一个章节全部以人物名字命名, 一个人物一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中涉及到的人物, 第二个故事就会做介绍, 这样顺着故事的发展, 人物一个个出场, 故事紧凑, 结构流畅。

《推拿》的出色还在于毕飞宇没有采用激烈的矛盾冲突和明显的善恶对比去烘托, 而是选择回归日常的生活细节, 用较多的细节描写来展现推拿中心的一群盲人那种隐秘、狂想、克制、自尊的心理和行为。如写到沙复明吃饭快, “他把饭菜搅拌在一起, 再把汤浇进去, 这一来干饭就成了稀饭, 用不着咀嚼, 呼噜, 呼噜, 再呼噜, 嘴巴象征性地动几动, 完了, 全在肚子里了”。就是在拟人化的语句中也要细之再细, 如写到股市的跌落, “股市没有翻跟头。股市躺在了地上。撒泼, 打滚, 抽筋, 翻跟, 吐唾沫, 就是不肯站起来”, 更不用说人物方面了, 比如王大夫与小孔性爱的场面, 小马幻想嫂子的情景等等, 丰富的细节描写让人读来实在是一种精神享受和心灵愉悦。

细节描写如果流于形式就变得拖沓、琐碎, 没有被生活提炼出的那种心智在里面, 小说就没有质感, 毕飞宇采用夹叙夹议并且在议论中多采用形象化的议论这一叙述方式起到了非常好的表达和阅读效果。如写到都红感觉尊严顿失时“她的尊严被摁在了门框上。风乍起, ‘嘭’的一声, 都红的尊严顷刻就血肉模糊。她的尊严彻底丢在了‘沙宗琪推拿中心’休息区了”。还有毕飞宇给王大夫的弟弟这样的活老鬼的生存哲学做的一个总结和概括“他们不乐观, 也不悲观, 他们的脸上永远悬挂着无声的微笑。他们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 也可以说, 招牌。那就是他们的口头禅。这个口头禅涵盖了他们全部的哲学, ‘烦不了那么多’, ‘多大事’”。

在毕飞宇《推拿》里, 没有声嘶力竭, 没有一腔悲愤, 也没有阳光普照, 春暖花开, 没有饥饿和空虚, 只是一种平衡, 在不完整中寻找完整, 在失衡中寻找平衡的力量, 对人情人性的思索和拷问已经超越了对底层苦难的申诉, 这就是生活, 真善美是所有人的追求, 无论健全与否。

摘要:长篇小说《推拿》无论是从主题构建还是叙述艺术方面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本文试从语言、人物、叙述方式三个层面来分析《推拿》独特的审美艺术并探究它之所以广受好评的原因。

关键词:《推拿》,黑暗,审美

参考文献

[1]毕飞宇.《推拿》[M].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8年9月。

[2]毕飞宇.《推拿的写作》[J].扬子江评论, 2011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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