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舒婷诗歌感伤与激越情调共鸣的表现
论舒婷诗歌感伤与激越情调共鸣的表现 篇1
朦胧诗派中,舒婷的诗歌创作是很有代表性的,而且产生了较大影响,拥有大量读者。她的诗,复活了中国新诗中表达个人内心情感的那一条线索,或是借助内心来映照外部世界的音影,或是捕捉生活现象所激起的情感反应,而其中最优美的表现,便是其感伤与激越情调的共鸣。正是由于这种“共鸣”,舒婷能够比较真实的反映她那个时代的青年从迷惘到沉思到沸腾的心理历程,并能够超越对一代人生活轨迹的记载,折射出一代又一代人生活的苦闷和欢乐,正如同她的诗中所写到的:“深入所有心灵/进入所有年代。” 1 鲜明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1.1 悲欢交融的自我
在舒婷的诗歌中,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常以充满对立的形态出现,展示着悲欢交融的自我。从最初的《致大海》,到社会意识不断增强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再到带有明显自白色彩的《会唱歌的鸢尾花》,舒婷诗歌的抒情情调强烈地表现着感伤与激越共鸣的特点。当她对社会现实作出反应时,她既是“迷惘的我”,又是“沉思的我”和“沸腾的我”。迷惘,是因为悲壮。多少诗人怀想多少英雄赞叹的大海曾把无数“沙滩上留下的足迹”和“向天边扬起的风帆”埋葬,但作为“海的忠实的女儿”,她在狂涛中不会后退,而是感奋、欢乐和沸腾。“这个世界,有沉沦的痛苦,也有苏醒的欢欣。”当思考自己的人生位置时,她的内心交织着孤寂的痛苦和骄傲:“多么寂寞我的影”、“多么骄傲我的心”。寂寞是一种被社会“遗弃”的感觉,骄傲,则来自对不肯苟同时潮的自我肯定。在《落叶》中,作者写道:“我突然觉得:我是一片落叶/躺在黑暗的泥土里/风在为我举行葬仪/我安详地等待/那绿茸茸的梦/从我身上取得了第一线生机”;“瞬间的感觉往往是跳跃,是闪动,是触发,只有在最有效的那一瞬间,才是属于诗的。”
作者抓住了瞬间的感受,把落叶的伤感最终转化成了“生机”,显示了心理矛盾的激越斗争。
李新宇在《中国当代诗歌艺术演变史》中说,“对于朦胧诗来说寻找失落的正义和人性是重要的创作动力。”舒婷诗的抒情形象在社会责任与是否有力量承担之间,献身精神与正常生活需求之间产生的感情冲突也体现着悲与欢的交融。“要有坚强的肩膀,/能靠上疲倦的头,需要有一双手,/来支持最沉重的时刻。/尽管明白,/生命应当完全献出去,/留多少给自己,/就有多少忧愁。”(《中秋夜》)舒婷诗的抒情形象,不倦地追求着人生价值和独立的人格尊严。在她的创作中,这种关切,既是价值尺度,把对人的信任、尊重的重新肯定作为她的审美理想,又是作为观照角度,通过人的信任、尊重和对内心的抚慰,来表达她对现实的关切,这种关切,体现在诗中的更是一种悲与欢的交融,悲在现实的残酷,欢在生活的希冀。这其中,很突出,也更感性的、更动人的,就是她关于爱情的描写。在《致橡树》中,她提出了一种爱情理想的宣言,其实也是对建立在人格独立基础上的人际关系的向往:“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她忧伤的提示了“成为风景成为传奇”的惠安女子的被人忽略的苦难,在同样被人当作风景的神女峰上,她的自己的心灵,复活了千百年来那美丽、痛苦的梦,而激荡着对人独立价值被漠视的尖锐不满,“沿着江岸/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正煽动新的背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读舒婷的诗歌作品,有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诗是以自己一颗深沉、聪颖而敏感的心灵,为读者创造的一个不同于一般客观现象的美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生动、直观的审美对象都按照人的意志,即审美主体的情感结构组合在一起。在《致橡树》一诗中,诗中之“我”,直接出现,以浓烈的情感使客体人格化,而在《少女与泉》一诗中的“我”不直接出现,甚至有意把主体隐藏于客体之中,把“自我”与情景相结合,“人境合一,物我交融。” “‘有我’与‘忘我’相协调,是指既要重视诗中的自我表现,又要体现对自我的超越,达到‘忘我’的理想境界”[3]。因此,尽管此诗让人分不清“水波里的眼睛,和
眼睛里的水波”,完全达到了“思与境谐”,但这诗中之境象,仍是一个被诗人主体化与对象化了的世界,仍然是诗人的意象方式直接处理审美感情的结果。诗的意象之间的关系,仍是由主体情感所统辖的,由意象组合构成的审美境界,仍然闪烁出主体之对象化世界的特有的光芒。这,也是表现悲与欢交融的现实的需要和最有效的方法。
舒婷及同时代的一批青年诗人能够在诗歌的艺术创新上有所作为,不能不说他们得益于自己所处的时代——正是由于整个社会在遭受了野蛮与愚昧的洗劫后,对于真善美的渴求,造成了诗与艺术向其本质与核心复归的趋势,从而给予了年轻、敏感、热情、执著的诗人、艺术家在诗歌情感上创造“共鸣”的可能。
1.2 痛苦并快乐的身心
舒婷热爱生活,但又能正视和思考生活中的种种苦痛。她长于自我情感律动的内省、在把握复杂细致的情感体验方面特别表现出女性独有的敏感。舒婷还善于在一些常常被人们漠视的常规现象中发现尖锐深刻的诗化哲理(《神女峰》、《惠安女子》),并把这种发现写得既富有思辩力量,又楚楚动人,体现了身心的痛苦和快乐。
在诗歌中,舒婷快乐而又痛苦地展示她对爱情等生活中美好的东西的向往和思考,以及她的矛盾的心理。《致橡树》热情而坦城地歌唱了诗人的人格理想,比肩而立、各自以独立的姿态深情相对的橡树和木棉,可以说是我国爱情诗中一组品格崭新的象征形象。这组形象的树立,不仅否定了老旧的“青藤缠树”、“夫贵妻荣”式的以人身依附为根基的两性关系,同时,也超越了牺牲自我、只注重于相互给予的互爱原则,它完美地体现了富于人文精神的现代性爱品格:真诚、高尚的互爱应以不舍弃各自独立的位置与人格为前提。这是新时代的人格在性爱观念上对前辈的大跨度的超越。这种超越出自向来处于仰视、攀附地位的女性更为难能可贵。诗歌对爱情理想的歌唱、高扬,树立在极有思想含量、极有力度的否定之上。全诗共36行,1至13行借用一系列自然物进行象征类比,对攀附(“凌霄花”)和单方面奉献(“险峰”)这两种以一方的压抑、萎缩和牺牲为爱的前提的爱情观作了深刻的否定,这正是以对立的价值面对现代爱情理想构成的深刻有力的反衬。14至31行正面抒写理想的爱情观:爱情的双方在人格上完全平等,既保持各自的独立个性,又互相支持,携手并进。32至36行写到: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既爱双方的人品,也爱他的理想——忠于祖国。“橡树”的形象象征着刚强的男性之美,而有着“红硕的花朵”的木棉显然体现着具有新的审美气质的女性人格,她唾弃了旧式女性纤柔、妩媚的秉性,而充溢着丰盈、刚健的生命气息,这正与诗人所歌咏的女性独立自重的人格理想互为表里。在艺术表现上,诗歌采用了内心独白的抒情方式,便于诗人坦诚、开朗地直抒心灵世界,同时,以整体象征的手法构造意象(全诗以橡树、木棉的整体形象对应地象征爱情双方的独立人格和真挚爱情),使得哲理性很强的思想、意念得以在亲切可感的形象中生发、诗化,因而这首富于理性气质的诗却使人感觉不到任何说教意味,而只是被其中丰美动人的形象所征服。
诗歌表达的意图往往不是单一的,会指代更多的意图。“既然单一的能指与无限的对应是表现意味的关键,那么诗人和评论家,以至广大读者,就是作为意味的立法者,为他们之间的‘对应’确立依据,使之合法化。”(何锐《现代诗技巧与传达》)诗歌之所以采用整体象征,也由于诗人的构思意图不一定把作品题旨局限于爱情的视野。从橡树与木棉的意象构成中同样可以合理地引申出对人与人之间相互同情、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同时又以平等的地位各自独立这种道德理想。《船》是一首重要的诗,写一种“搁浅”的感觉,凝聚了作者很多的体验。1972年她以独身子女身份被照顾回城,没有安排工作,产生了一种“搁浅”的感觉。她连民办教师的工作也争取不到,现实和理想之间那不可超越的一步之遥被她感觉到了。一步,然而遥远。于是舒婷写成了《船》这首诗。她终于明白“搁浅”也是一种生活,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船》中,作者以船自喻,飞翔的灵魂被禁锢在自由的门槛。在这里,舒婷较好地完成了从生活到艺术的转换,而不是把生活真实直叙于诗中,或把生活的语言分行排列于诗中。在这种诗中,她能够很好的释放自己那种痛而且快乐的情感。舒婷经常把意象成对地放在一起,这可以说是她矛盾情感的表面体现。在《双桅船》这首诗里,成对出现的意象有:左翼/右翼,风暴/灯盏,你/我,航程/视线;雾/风,昨天/今天,岸/船,告别/相遇等等。我们也可以在别的诗里很容易地找出“双桅”模式:大海/小船,橡树/木棉,老松/岸柳,火/炭,树/土等等。双桅不是表示内心矛盾或感情复杂,而是渴望交流,期待友情,祈求沟通与理解,相信心灵的来往,说到底,是舒婷种种感情牵挂的流露与外化。双桅很好地说明了舒婷诗对那种情感“共鸣”的特殊追求。有人说过:深刻的都是孤独的。舒婷既然总也深刻不起来,她喜欢双桅就是很自然的了。她的诗,是一种超越之后的积淀,以及随后的释放,一种大快人心的痛和快乐。2 情景交融的立体画面
2.1 忧伤而执著的意象
朱光潜在《诗论》中说,“诗的境界是情景的契合。”舒婷诗单纯的外观中,蕴涵着丰富的情感层次;温柔宁静的抒情形态中,有着一颗骚动不安的心,舒婷善于表现带着有忧伤的成份的柔和细腻委婉的情感,她的诗的意象,大多与诗人生活的地域的自然景物有关。南方的海、岛屿、潮汐„„,是诗的意象,是爱、忧伤的寄托。舒婷通过这些意象,表达了一种具体而震颤,一种带着忧伤的热爱。
通过主客观世界的意象式展示,诗人在诗的审美创造过程中,以意象的特有方式去把握一切审美对象——不管这些对象本身属于主观抽象世界,还是属于客观现象世界。在这种特殊的感知与把握的基础之上,使诗中的一切具体画面都为诗人的心灵所统辖,使这些审美对象具有人的情思,人的欲念,人的欢乐与忧伤,而超越其原有的客观实在规定性,充分实现人类能够进行自由自觉创造的本质力量。“隔着永恒的距离/他们怅然相望/爱情穿越生死的界限„„”在《船》中,舒婷以船寓意,在那种执著的生死之爱难以实现的情况下,“世纪的空间/交织着万古常青的目光”。舒婷的这种爱,是超越时空的爱,是舒婷对博大、宽恕与精深的渴望,然而渴望可否实现,还是个疑问。在《群雕》中,舒婷表现的,则是一种昂扬的主情调,“在历史的聚光灯下/最粗糙的线条打凿出来的/这一群战士/本身便是/预言中年轻的神。”在这种意境中,爱随之升华,表现为一种对人生对生活的热切的、带着忧伤的爱,“我在我的纬度上/却做着候鸟的梦/„„/而路灯所祝福的/每一个路口/那吻别的嘴唇上/所一再默许的/已不仅仅是爱情。”(《岛的梦》)位置被固定,却向往那些更加美好的东西,似乎遥不可及,但美好的愿望不灭。“是一场风暴、一盏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是一场风暴、另一盏/使我们再分东西/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夕夕/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我的视线里。”(《双桅船》)。
艾治平在《诗美》中说,“意象作为一个美学范畴,它融入了人的思想感情,经过了‘诗人感物’的过程。” [6]抒情意象,往往都会带着较强的“诗人感物”自由色彩,这一特点,在舒婷的诗中表现得最为强烈的,便是《会唱歌的鸢尾花》。舒婷在这首诗的题记中写道:“我的忧伤因为你的照耀/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她所要表达的对生活的那种忧伤的歌唱由此可见一斑。在诗中,作者“变”成了鸢尾花,在童年的街上“奔跑”、“呜咽”,“走了很长一段岁月”。作者叙述的时间在成长,表达的感情也在成长。“灵魂像一片画展中的田野/一涡儿一涡儿阳光/吸引我们向更深处走去/寂静、充实、和谐。”然而,那种种的限制,“十字架”、“环形山”似乎不可御的重负和不可逾越的障碍。幸而有“灯”有“三角梅”,而且“我”有“你”举起的“灯”,不怕流血,最终,“在那旗帜下/理想使痛苦光辉”,作
者那种热切而忧伤的爱,幽幽的生发开来,“你会从人们的爱情里/找到我/找到你的/会唱歌的鸢尾花”。这种自由的意象和自由的色彩,是作者忧伤而执著地追求生活的真实写照。
2.2 含着幽怨的讴歌
舒婷的诗,给我们展示的是这样一个神奇的诗与美的图景:这里,处处飘溢着人世间最优美、芳醇的情思,但出现你眼前的,却又是在现实之中未曾领略的风光,它们有的来自并无光线与色彩的心灵世界,有的又似取自大自然的某一图景。这些画面,看似是一种单纯的讴歌,但深深的蕴涵在她的诗歌中的,是一种浸透诗面的幽怨。由此看来,舒婷的诗歌是在以情造景,这种以情造景,是为了更好地抒发自己矛盾内心的情感体验和人生感悟,借以婉转的表达自己对世界、对生活、对人生的讴歌,这种讴歌,含着丝丝幽怨。
《船》营造了一种无奈的、失败的景象:荒凉的海滩上,一只破败腐烂的小船。舒婷借以表达了自己的一种在苦难现实中疑虑忧愤的心理。“一只小船/不知什么缘故/倾斜的搁浅在/荒凉的礁岸上”,船的“油漆还没有褪尽”,昭示着那曾经的梦依稀地存在着,可惜现实无情,“风帆已被折断”,然而,在这种严酷的现实下,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虽然“真挚的爱”,“将随着船板一起腐烂”,“飞翔着的灵魂”,“将终身监禁在自由的门槛”,但她依然凝望“爱情穿过生死的界限/世纪的空间/交织着万古常新的目光”。爱情在此得到升华,作者赋予其更广阔的含义,显现了一种对生活的诘问。这种思考,是每一个热爱生活并真正在生活中作出努力的人都应该具备的。
於可训说,“舒婷在运用直接抒情手法时,诗的形式更趋于散文化。尤其善于在优雅的叙事和描写中,完成感情抒发的自然过程。”在《致橡树》中,舒婷以一种洋溢着主体热情的情调描绘了自己心中的理想。“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站你在一起,”“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是英雄的火焰。”她相信爱情双方是一个统一的矛盾体,只要彼此尊重对方人格的独立和平等,便能成为最美好的生活画面:“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这种美好的爱情,是饱含着艰辛却幸福的命运,这首诗,超越了庸俗的爱情观念,蕴涵着深广的思想内容,反映了人格价值观念的觉醒,表现了知识女性的自觉与自强,也透过恋爱观再现了民族文化心理的现代化趋势。舒婷诗歌的以情造景,在表达迷朦向往的《向北方》,倾露冲开一切枷锁永远向前决心的《?。!》等作品中都有较好的运用,这种运用,使作者的抒情更为真切,更有利于表现诗歌的意境美,从而能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总之,读舒婷,我们总不愿将其与那种简单的朦胧联系起来,因为舒婷的诗歌往往带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在她的作品中,我们能更多感受到的,是她忠于生活,在对生活的真切感受的基础上洋溢出来的感彻人心,而又催人上进的感伤和激越。许多东西都会慢慢老去,舒婷和她的诗也是如此,但她年轻过,而且她年轻时候的诗,永远年轻。参考文献:
[1]刘湛秋.诗的秘密[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0.
[2]李新宇.中国当代诗歌艺术演变史[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0.
[3]杨匡汉.诗美的积淀与选择[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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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滨,李玉昆.中国新诗百首赏析[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1.
[6]M·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7]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二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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