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村庄散文

2024-08-23

故乡的村庄散文(精选10篇)

故乡的村庄散文 篇1

故乡的村庄散文

是这么一个村落。一条三点五米宽的水泥公路,从镇上通到村里,好似肠子般旋绕,弯弯区区的;如果从天上往下看的话,呈现双龙戏珠的画面:以镇作为龙珠,两条公路比作大小龙;大龙是城里到镇上往上仰头,小龙是村里到镇上也往上仰头,龙头交汇于镇上,争抢着这个香饽饽。要是风水先生来了肯定会说:这里方位很好,龙脉所在,百姓之福啊;住在此地者,衣食无忧,子孙满堂。一片繁华之景啊。听着不错,但我要讲的不是镇上,而是村里,是小龙的尾巴。从村头开始说起吧:在公路上方有个卫星信号接收器,我们那叫大锅,这是我们村唯一一个现代化的设备,靠它电视才能工作,才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往上走,就到我们的栖息之地了。房子是坐南朝北的,没什么特色,因为年代有点久远,看着有些暗淡、有些老气。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有百来户人家。中间有个主村道,供大人聊天、小孩嬉闹。房屋前面是山谷,水从山顶上流下来,汇集成了一条龙形的小河。大人们都说这水是村里的命根子,是不能断掉的。

这次返乡,是我一个人的旅行。由于昨晚下了雨,天气很是凉爽,正是回家的好时机。我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往车站奔去了。一定要赶上第一班车,迫不及待的回归故里。在那里发生的每一个故事,我轻易不敢忘记,我牢记着那里的一切。找个时间、一个合适的机会把那里的故事都讲出来。

汽车到站,我抢先出了车门。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着泥土的气息,这是久别的味道了,在城里被汽油味所代替了。没做别的,环顾四周:村里的信号接收器还在,只是多了些伤痕;山还是原来的山,可原来的菜地被杂草占领了;水还是流着,只是闻其声并未见其形;眼前的房屋在岁月的洗礼下,有些弯腰了;村里的那条主村道穿上水泥新衣了,可也有青苔这种装饰,难保雨天不会摔人;村道上倒是多了几个东倒西歪的垃圾桶,散发着呕人的气味。几位已是不惑之年的老人在晒太阳。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回家瞧瞧。

村道尽头侧对着的大门就是我家了。十几户人家共同居住,只有一个大门,所以没上锁。我随手推进门去,门栓发出摩擦的响声,吓我一跳,里面空空荡荡的。地上爬满了青苔,门窗也是如此,真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啊。要不是自家庭院,我不敢进去。我往里探了探,一片漆黑,有发霉的味道。我打开所有的窗户,阳光顺势射了进来,这里的灰尘好像监狱里的犯人似的,那么渴望阳光,竟然飞舞起来。我也不闲着了,赶紧找来抹布跟脸盆,打水洗洗擦擦。趁着太阳没下山还能晒干。不然晚上没地方睡了。

整理了一下午,总算有个地方落脚了。

吃过晚饭,大概七点左右。我琢磨着,找点什么事情做做,消磨完睡前的时间。在这山沟沟里有啥可做的呢?沿着村道走走,散散步,也是一种消遣。

这里的夜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水马龙。有的是乡下特有的`静。满天的星星,就像无数个天使向你招手。让你放松,让你情不自禁的畅想未来,回忆曾经的梦想,憧憬那些美好的东西。这是城里人做梦都想要的环境。一些有钱人不惜重金打造的所谓别墅区,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告别浮夸燥动的城市,回到宁静的小山村。心情大好,继续走着。

转过弯角,有一些微弱的光亮着,走近一看,是几个老人同几个中年人点了根蜡烛在聊天,有秉烛夜谈的感觉。老的坐在石凳上驮着背,时不时的吸口手中的香烟,烟雾随着烛光盘旋而上,宛如从烟囱里冒出的。年轻的几个则是半蹲着仰着头,认真的听着老者的话。他们频频点头,不仔细点,还以为在打瞌睡呢。

大家看到我有些惊讶。年轻的几个还能认出我是谁,几个老人就费劲了。其中有个中年人调侃说:城里人回来啦,给我们添了不少光啊。听着怪不好意思的,我赶紧回答:哪里,都是一村人,不说两乡话,见外了不是。大家哈哈的笑,我加入谈话的行列。

我说:在聊什么呢?累了一天该在家休息呀。

一老人说:小伙子,你出去的早,可能忘了我们村还有这么一个传统。早年,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商量大小事情,后来村里的人渐渐多了,这小地方容不下那么多人,商量事情就转移到祠堂里了,这里就成了村民间交流的场所了。这些年大家都往城里搬,村里的人数减少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在这里商量大事了。这个传统延续到今天,不能断在我们的手里要传承下去,所以在村的人没事都会聚在这里聊聊。

一中年人接着说:是啊,从我懂事开始就在这里闹腾了,要是被杂草占了去甚是不甘心。

田野上几只青蛙在哀叫,不知是否被抛弃了。那声音不像往日那般洪亮,不像往日那般干净。像是一个喊破喉咙的人的声,那么的沙哑,那样的悲伤。只有这里还有这么一根蜡烛,给这暗淡的村落添了点光辉;只有这里还有这么些人在,给这寂静的村落添了点声音。让时间跑吧,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在不断的前进。城里的高楼,各种高级会所,各种欢声笑语,是这个时代人的向往、追求。追到了,可喜;没追到,可悲。但凡有人停下追求的脚步,稍微留意这里微弱的烛光、细微的声音,万能的大地会给他回报的。可恨自己没能做点什么。

我说: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搬走了吧。

村里大部分人都搬城里去了。早些年去的,赚了点钱,在城里盖了房子。在村里没搬出去的,看着别人在城里有了房,三三两两的也都往城里跑了,这才多久的光景,村里就成现在这样了。也不知道后来去的过的好不好,赚到钱没有。

我说:村里的人都走了,要是碰上了病,去哪治?

镇上卫生所会派人来,一周来一次,只是看些小病,量量血压什么的。刚开始几周有来,几个月下来也就打了折扣,最后干脆就不来了。要是真遇上大病,那也只好自认倒霉了。年轻的人都在外面打工,只任你在床上喊叫了。能好算你行大运了,要是好不了,也就差不多了。

是啊,村头的老吴就是这样走的。他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老人自己的想法是子女们在城里都不容易,能熬的过去就熬过去,熬不过去也不拖累他们。临走了,床边也没个亲人,是隔壁的大婶去提水时发现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子女们回来了,没到家就开始喊爹:爹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们都还没尽孝道啊。孝道,早干嘛去了。

我沉默着,他们也沉默着。也许大家是在祈祷,也许大家是在担忧;或祈祷自己能够好死,或担忧自己不能够好死。而我在想更多农村老人的好死,等哪天我们想起了,他们已经死好了。

一阵冷风吹过,我扣紧领口。一老人说要去休息了,这身老骨头经不起寒夜的侵蚀,下半身开始发冷了,只有被窝才能驱寒。大伙散了,回家休息去了。我再坐会儿。

天空很美,繁星点点。曾经在外的某个晚上,我独自在某个角落,遥看着天空,凝视着那轮明月,也就是这轮,想着这里的一切;我戏水的小河,翻滚过的秸杆堆,儿时的玩伴......今天我回到了这里,坐在石凳上,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所想:我戏水的小河,翻滚过的秸杆堆,儿时的玩伴......

闭上眼,在这草丛上休养生息吧。

我的心平静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耳边有轰炸机飞过;两手往耳边一拍,飞机就掉下来了,可没一会儿又袭来了,我继续拍,一直重复着。才一会儿的功夫,手上就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或许这个时候,才有点生命感。人的灵魂是有根的,根是丢不得的。丢了,就算混的再好也是孤魂野鬼。我向天空挥了挥手,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故乡的村庄散文 篇2

一、与动植物的平等对话

作为一种文学和文化批评, 生态批评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文学来重新审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 人类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人类自身内在的和谐, 引导人类思索对待自然的正确态度。而刘亮程的文章无疑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生态批评学中强调自然万物都站在同一个高度, 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每个自然生命都有自由生活的权利, 人类要以平等博爱之心对待世间一切。恩格斯说过:“我们统治自然界, 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族那样, 决不同于站在自然之外的某一个人——相反, 我们连同肉、血和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并存在于其中的。”刘亮程用双眼深情地凝视着万物生灵, 每一个平凡弱小无关紧要的生命都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的情感细腻而敏感, 因而更容易洞察到自然界的每一次风吹草动。

在刘亮程的眼里, 所有微不足道的东西如蚂蚁、狗、风等都是他最亲密的好朋友, 它们充斥在生命的每个角落。他会帮助蚂蚁把一只干虫搬到洞里, 费了一番力气后发现自己搞错了, 也许蚂蚁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把一条虫子搬过土块, 而不是搬回家去。又如他写虫子爬到他的身上:“对于这些小虫来说, 我的身体是一片多么辽阔的田野, 就像我此刻爬在大地的某个角落, 大地却不会因搔痒和难受把我捉起来扔掉。大地是沉睡的, 它多么宽容。在大地的怀抱中我比虫子大不了多少。” (《与虫共眠》) 刘亮程时时刻刻在做着角色的对调, 他总是将自己置身于动物的世界, 站在它们的身旁作为一个分而思考。

在《野兔的路》中, 刘亮程写到:“野兔的路窄窄的, 勉强能容忍下我的一只脚。要是迎面走来一只野兔, 我只有让到一旁, 让它先过去。”“一只奔波中的野兔, 看见自己昨天下午撒的粪蛋还在路上新鲜地冒着热气是不是很有意思。”刘亮程以平等的、同情的、悲悯的、友善的、和睦的目光去守护每一个自然界的生灵, 无论多么弱小和微不足道在他眼里都是值得用心呵护的。这正是生态批评所倡导的人与非人类的和谐共处。普鲁斯特说过:“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只要被感受到, 得到再创造, 就再也不是微不足道了, 就成为整个生命, 成为艺术。”

二、对都市文明的深入反思

生在黄沙梁, 长在黄沙梁, 刘亮程就有了一颗黄沙梁的心。这是一颗不适应城市、不适应复杂和快节奏的心。相比于都市人群通过占有琳琅满目的商品体现自身存在价值的花哨, 刘亮程选择于广阔温厚的大自然寻求精神的回归与简洁, 自在地倾听大自然的心跳, 感受每一寸阳光、每一缕风的美丽。李垣璋在《刘亮程研究十年综述》中说到:“刘亮程的反现代工业文明只是有感于城市生活方式的功利需要对所存在的事物的自然生命过程的漠视与无情剥夺。”

在《扛着铁锨进程》中写他进入城市一家报社打工, 报社要求每个月扣50块钱的押金。于是他说:“我想, 这大概就是城市人的谨慎和聪明, 他们很放心地把一个整版报纸交给我去编, 却对我的品性持怀疑态度。”这里体现出他对城市人群思维模式的困惑甚至反感。难怪他说, 城市是属于身体的, 而农村则是属于心灵的。奔忙于城市中的人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灵魂丢在了身后。物质的无限度的追求早已剥夺了精神愉悦的权利。“记得有一个晚上, 我梦见自己扛一把锨背着半袋种子在寂静的街道上, 我在找一块地。人群像草一样在街上连片地荒芜着, 巨石般林立的楼房挤压在土地上, 我从城市的一头流浪到另一头, 找不到一块可耕种的土地。”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并没有将刘亮程异化, 他的灵魂依然是扎根泥土的原生态的模样。

《永远欠一顿饭》:“你若住在城市的高烟囱下面:那些细小的、肉眼看不见的烟灰煤粒常年累月侵蚀你, 落到皮肤上, 吸进肺腑里, 吃到肠胃中, 于是年纪不大就得了一种病, 生出一种怪脾气, 见谁都生气, 看啥都不顺眼, 干啥都不舒服。”房价上涨、环境污染等这些问题愈演愈烈, 这些都表现了城市文明背后的负效应甚至残酷。在刘亮程看来, 很多都市人穷尽一生孜孜不倦地向外界索取, 贪婪无度, 精神世界也随之萎靡了。殊不知, 只有精神世界的原生态和文明, 才有可能真正享受物质生活。

三、对精神生态的奋力呼号

作家詹姆斯·乔埃斯指出:“现代人征服了空间、征服了大地、征服了疾病、征服了愚昧, 但是所有这些伟大的胜利, 都只不过在精神的熔炉里化为一滴泪水。”刘亮程在散文中发出了救赎精神枯萎的呼号。随着工业发展, 技术进步, 人类已经被束缚、被禁锢良久, 而刘亮程正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提出保持精神上的“生态”的意义, 呼唤精神的救赎与回归, 呼唤人类诗意地栖居。当然, 在这里刘亮程并非要把所有城里人召集到遥远偏僻的黄沙梁, 这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行的。刘亮程所显现出的是一种精神上内在的和谐与平衡, 是提醒人们, 无论在都市还是乡村, 都要懂得与自己心平气和地相处, 而不是向外界无限度地索求。正如他所说“填平回家路上的那个小坑, 整个一年甚至几年你都会平平安安到家, 再不会栽跟头”。人们在紧张仓促的生活中忙碌了太久,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刘亮程以其慢吞吞的蜗牛般的笔调提醒人们必须弥补精神上的缺失、调整灵魂的错位, 怀着强烈的生态责任感, 才能对自然、对社会发出爱的礼赞。

总之, 刘亮程在散文中对动植物、对大自然进行了歌咏和赞叹, 他坚守在一片精神的净土上探索生命的真谛, 寻求精神的原生态, 欢呼精神的清洁和灵魂的自由, 给我们无限的启发。

摘要:作为文学研究与生态学研究的交叉领域, 生态批评探的是讨文学与生态的关系问题。刘亮程的第一本小说《一个人的村庄》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生态宁静的精神世界。本文试运用精神生态的相关理论对刘亮程散文《一个人的村庄》进行简要评析。

故乡的村庄散文 篇3

关键词:《一个人的村庄》 真 边地乡土 人性 农耕文明

谈到文学创造的审美价值追求的时候,“真”、“善”、“美”是一个重要的标准。“善”是文学传达出的人文关怀,“美”是优秀文学作品外在形式的表现,而“真”是一种内在的审美尺度。散文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学体裁,并且作为一种自由进退于文学和历史、哲学、伦理学、民俗学等非文学体裁之间的文学体裁,“真”也是散文价值判断的一个重要标准。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是在1999年出版发行并在文坛上引起轰动的,所以他被誉为“20世纪最后一位散文家”和“乡村哲学家”。而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够引起评论界的非同凡响,就在于它的不娇柔造作,在于它有一种强烈的真实之美。那么这种真实美来自何处?

在喻大翔所著的《现代中文散文十五讲》中认为“散文的真”可以分为五个层层深入、共融共铸的层次:对象的真,主体的真,时代的真,文化的真,人性的真。“我们追求的真,就是在一篇满意的散文里,通过对象真的载体,经过主体真的化解与选择,穿越时代与文化,而达到人性的共真。然后,拨开共性,向下层层反观,我们又可把握到人性、文化、时代、主体与对象独特的具体性及其在特定环境中的演化。”[1]消解了各个层次间严格的界限后,喻大翔这种哲学层面的审视与划分在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里则融为三种真实美。

一、边地乡土的真实美

好比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莫言的山东高密县和贾平凹的商州,一个地域会因为一个作家的文学创作而呈现出它的独特魅力,而作家也成为这片土地的代言者。刘亮程也是通过《一个人的村庄》而成为边地乡村的代言者。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展现了边地乡土世界的真实美。边地的乡土世界是《一个人的村庄》描绘的对象,也是它依托的真实空间。这个世界为刘亮程的写作提供了客观的对象,自然也为它真实美的呈现提供了材料上的真实性。

但是刘亮程的村庄——黄沙梁,在现实中从何处来,归依何种文化背景呢?“新疆,特别是坐落在天山以北广大的山前平原中的村庄,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人文景观。目前这片已经连为一体的耕地和房屋,在百年前还只是马帮驼队的驿站和游民们的乐园,最早在这里点燃生活的是沿着丝绸之路北道去的中原商人,这些疲惫不堪的跋涉者日出而行,日落后就在荒原中的羊圈、卵石小屋和芦苇棚中栖身,渐渐地,由职业的习惯应运而生的小滩小铺出现后,一些规模不大的村庄也就在西部背景上定格了。”[2]边地乡土文化正是在这样的自然景观上默默生长:干旱缺水,气侯环境恶劣,交通十分不便。恶劣的自然环境和割据式的居住,使得新疆与外界的联系异常困难,各绿洲之间的来往也不是那么密切。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似乎与世隔绝。生态环境的偏僻荒芜赋予边区文化封闭而自足的文化基因,人烟稀少的现状使它更加注重人与动物、人与植物、人与土地的关系。

所以,依托对象的真实性,在散文集里,他真实书写了边地这一特有的自然风貌:当然不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你来我往的邻里之间,而是无限的荒野和沙漠,倔犟而又卖力的老牛,卧在墙根的猪,年复一年遍地荒芜的野草,东荡西荡的大风,起伏向远的沙梁,踽踽前行的黄土路,路上的几串脚印,天边的几朵流云。然而,这种真实的边疆风土,在刘亮程的散文里却是充满着诗意情怀与文化自信的。所以在他的审美想象里,你会看到“一株草的死亡或许引起遍地草木的哀悼和哭泣”[3],“路比什么都永恒,它平躺在大地上,折不断、刮不走,再重的的东西它都能禁住”[4],“在狼天性的孤独中我看到它选择唯一食物的孤独”[5],“一朵云下的黄沙梁,也是时间的浮云一朵。吹散它的风藏在岁月里。”[6]“晨光很有劲。这面墙迟早会被早晨的阳光推倒。”[7]这样的审美想象,村庄里微小的生命并不是比人卑微的个体存在,而是同人一样或集体向上生长,或孤独地指引人生。他对细微生命的描绘与关照赋予他的散文一种虚化的真实美,而读者也在他构建的审美想象空间里体悟出庄子的齐物观。由此,荒凉而真实的边地乡土世界在他的散文里成为一个美的审美想象空间。

二、自然人性的真实美

人性的真就是人的真。“对于爱情的追慕与哀怨,对于自由的渴求与压制,对于生的烦恼与赞美等,这些尽管在不同的文化圈、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主体身上有着不同的内涵,不同的准则,不同的需要,不同的表现形式与途径。也有着不同的影响与力量,但基本的欲求与表达是不会消逝的。”[8]为自然人性唱响的赞歌便表现为刘亮程对人性之真的推崇。这种“真”有对自由的渴求,有对压制自由的悔恨,有对生的迷茫也有对死亡的向往,但是他却忽略“我”的主体性,而借助村庄里生存形态各式各样的生命体,甚至没有生命的个体也被他赋予了生命意识。

因此,在探寻人与边地事物的关系上,他把眼光放在人与一头驴,一条狗,一只牛,还有一片草,几棵树,一阵风,甚至一个坑,一坨牛粪的关联上。于是,“秋天,粮食不会按姓名走到谁家里。粮食是一群盲者,顺着劳动之路,回到劳动者心里。”[9]只有劳动才有收获,这样简单质朴的道理指引人要脚踏实地地行走。“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人一辈子种好它。”[10]荒地再荒凉也不如心地的冷漠更让人心寒。“这块石头已作为父亲生命中最坚硬的一块骨头提前埋进了土地中。”[11]父亲命运的遭际深刻着如地界石一般坚硬不屈的人格尊严。“你无意便将一棵草籽从秋带到春。”“春天空空来临。你走过不再泛绿的潮湿大地,你觉得身上痒痒,禁不住抖抖身子——无论你是一条狗、一只羊、一匹马、一只鸡、一个人、一只老鼠,你都成为大地春天唯一的救星。”[12]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尽管略带诗意色彩,然而村庄里的人就是这样和村庄里的各种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endprint

的确“这个地图上确定存在的黄沙梁却在他的笔下不断地被虚化,他的文字让这里的一切变的更像一个寓言。在这里,你看不到村庄里的任何具体的人事纷扰,是非争吵,张家的媳妇儿、李家的婆婆,似乎这些从来不曾存在,只有这里的牲畜、花草、风月才是真实的,生命才是真实的。他写生命的生生不息,写生命在一种静止状态下是怎样消耗的,他写岁月的变换改变了多少东西,又改变不了多少东西。这些都是属于刘亮程的描写对象,但刘亮程的生存体验是不可置换的,这才是一个人的村庄。他以本真的状态呈现出它自身的、内在的精神气质,以最原始、最简单、最真实的方式撞击我们的心灵,引出我们最丰富的感慨和联想。”[13]这就是刘亮程,对边地自然风物的呈现,表达出对自然人性深沉的关怀。

三、边地农耕文明的真实赞歌

文化的真指的是散文的历史性、民族性、地域性与世界性之种种,是以不同心理基础为核心的广义文化传统。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寄予自己对边地农耕文明乡土文化基因的深沉留恋与向往。“生活在西部的游牧民族,在外部因素的驱使下,追赶着水草丰富的生活环境,他们生命里所具有的流动性的因子,是独特的生活方式所赋予的:‘动态的生命形式赋予他们特殊的生存方式,使他们努力在每片生活过的土地上留下自己的生命痕迹,这也就形成了具有独特色彩的西部乡土文化。面对西部的荒凉和未开垦过的土地,拿起锄头,扛起铁锨,也是西部人生活的一种必然选择——‘刀耕火种的文明在西部同样留下了它的传统印迹。”[14]由此可见,西部边地的农耕文明是西部游牧文明的变异,虽然是和土地而非水草息息相关,但是西部的农耕文明有着西部游牧文化的深刻烙印,并有着独特的乡土情结。这种独特性在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里昭然可见。如有评论者说“农耕文明则多会形成一种乡土情结,如农耕文明的表现者刘亮程的散文,就充分展现了作为一个西部作家,对故土深刻而执著的爱恋。在刘亮程的笔下,农耕文明业并非对种田垦荒的生活景象的描写,而是通过一个村庄的人物与生活细节,把这种文明的制造者农民,形象地展现在读者眼前。”[15]当然,与周涛、柯红等西部散文家擅于表现游牧文化强健奔放的原始生命力不同,也与张承志选择沉于民间底层、放浪西北大地,与民众为伍挖掘真实的民族文化记忆不同,刘亮程更愿意以他的村庄——黄沙梁为中心,抒发细腻的乡土情怀。当然,刘亮程的乡土情怀也同西部文化的其他言说者一样,表达着与现代工业文明相抗衡的强烈隐喻意味。只不过,刘亮程作为一名边地“土著”建设兵团的后代,一者,他是借助西部的文化精神来改造主流中心文化,而非以西部精神资源表现主流中心文化的精华。二者,他对农耕文明的向往和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温和抵抗表达了他深切的乡土情怀,以此守护着人类的精神家园。

在他的《一个人的村庄》里,刘亮程的乡土情怀寄托在一头驴、一只牛的身上。比如,在《通驴性的人》里,他把西部“自然生命精神的优越自信物化到驴身上,他们的驴不承认世界,它只相信驴圈,‘谁都不敢独自直面世界,但驴敢,驴的呜叫是对世界的强烈警告[16]”[17]。因此激发的情怀是如此昂扬:一旦鞭子握在别人手里,我会首先想到驴,宁肯爬着往前走绝不跪着求生存,把低贱卑微的一生活得一样潇洒、风流且亢奋,而且并不因此压低嗓门,低声下气。用激扬的呜叫压过沸沸人声;必要时,更要学一点拉着不走打着后退的倔犟劲。驴也好,人也好,永远都需要一种无畏的反抗精神[18]。他所表现的是即使是西部的生物,也是天地造化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个体。这不正是一种独特文化视角下的崇拜?不正与中心主流文化下驴的丑陋形象形成鲜明对比?正是有着对西部农耕文明的真挚情怀,刘亮程才能借助于西部特有生物的特有品格建造他文化人格的自然原乡,以抵抗中心主流文化的强势侵袭。

刘亮程的乡土情结还表现在对农耕文明的守护和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抵制上。实际上,数千年农耕文明是刘亮程散文书写的精神资源,而他的《一个人的村庄》则是对边地乡土文化的深情回馈。于此,他才对黄沙梁发出“我将不再走远,静坐在墙根,晒着太阳,在一根歪木棍旁把你给我的一天过完——这样平平常常的一天在多年前,好像永远过不完、熬不到边。”“我有点可惜自己,不愿像那根木头一样朽在这个院子里。我离开了家。”“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我把故乡隐藏在身后,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动、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会留下脚印。”[19]虽然刘亮程是他村庄的代言人,是边缘写作的力挺者。但是,刘亮程终究是一个现代工业文明中的城市人,他借助于《一个人的村庄》所表达的更是一种两栖人的文化乡愁。“早在十八世纪,当文明进步露出它辉煌的曙光时,启蒙先躯卢梭就警告说:文明与科技同样也会毁掉人类精神的宝藏,它提出著名的‘回到自然的口号。现在,人们完全处在都市硕大无朋的水泥空间,处在电子计算机亿次/秒的速率中,无不感到一种愈来愈重的精神压迫和畸化。被土地和大自然悬离的空茫、焦虑、莫名躁动、无力感、漂泊、无家可归的困惑,引诱人们想往一种坚硬、踏实、永久的精神居所。乡村中的麦地,村庄里的护河、大堆大堆的秸秆、磨光的锄把、镰刀、向日葵、瓷碗乃至麦粒,亦便成了小小的精神寓托之所,因为它们着实代表着土地,代表土地一种澎湃的生命和强旺的生机。土地——生命,村庄——生命,不约而同勾起他们对一种叫做‘家园的总体精神形态的想往与追寻。”[20]二十多年的乡村生活镌刻着刘亮程的童年时光、初恋的心事和青春的追忆。居住于城市之后,这些青春期的精神资源无时无刻不召唤者他回归灵魂最初的栖居地。地理意义上的家乡,社会学意义上的籍贯,文化意义上的故乡因此成为他寻找精神家园的出口。当代作家苏童的小说《逃》中“我”的叔叔陈三麦,在满载荣誉回到家乡后的再一次逃亡使人迷茫。为什么还逃呢?没有日常的理由,那是精神世界需要的精神归宿。《米》中的五龙带着城市的罪恶,坐上回往枫杨树乡村的火车,也是源于对地理意义的故乡的留恋和精神上的故乡的向往。所以,刘亮程所呈现出的这个村庄不仅仅是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而是一类人共同的精神家园,是灵魂的栖息地。如他所说:“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民族,个人精神世界,要靠自己一土一木去构筑。我们的‘圣经只能是自己居住其上的村庄大地,读懂它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把整个一生安置其中,开始是生存居所,最后是灵魂圣地。对村庄的写作其实是对自我灵魂的永久构筑。因着一颗心灵的力量,一座沉寂于黑暗时间的村庄被唤醒、照亮。”[21]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刘亮程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抵抗是温和的、不激烈的,他在对黄沙梁的朝拜中隐藏着对现代生活人心荒芜的批判。

四、结语

从古至今,由外国到中国,写村庄的名家作品举不胜举,从书写苦难、贫穷,抒发国仇家思到诗话乡村、寄托处世理想,村庄附带着艺术家们或沉重或无为的思考被代言,同时也为艺术家们的立言贡献自我。然而,刘亮程笔下的一个人的村庄——黄沙梁,却能够深深打动读者和吸引读者,不是因为它指引人们关注苦难与蒙昧,也不是因为它带着绿水青山的诗情画意。而只是因为,这片土地是他灵魂的皈依地,是他创作的全部动力与根基。如果一定要为《一个人的村庄》寻找它富于真实美的理由:在荒凉而真实的边地乡土世界中构建起一个独特的审美想象空间;借助村庄里生存形态各式各样的生命体为自然人性唱响的赞歌传达出他对人性之真的推崇;同时,作为一个两栖人对边地农耕文明的留恋与向往表达了他对精神家园的迫切回归,一定是必须审视的三个缘由。

注释:

[1][2]喻大翔:《现代中文散文十五讲》,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1页,第40页。

[8]张功臣:《边地快车》,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3][4][5][6][7][9][10][11][12][16][18][19][21]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沈阳: 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13]吕新峰:《一个人的村庄 一类人的家园——新疆作家刘亮程的散文创作探析》,新西部,2009年,第16期。

[14][15]傅文靖:《西部文化的宏阔观照与诗意的生命关怀》,湖南师范大学学位论文,2011年。

[17]范培松:《西部散文:世纪末最后一个散文流派》,中国文学研究,2004年,第2期。

[20]陈仲义:《乡土诗学新论》,中国文化研究,1999年,秋之卷(总第25期)。

描写村庄的散文:村庄啊!村庄 篇4

我又是农村的原住民吗?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生活的村庄,我不知道它的过去,也不知道它何年何月何日在这方土地之上,燃烧起第一缕炊烟;也不知道,我的祖先来自哪里?甚至,我的一辈辈祖先生命延续了百年又百年,为何没有留下一知半解的文字!为何刀耕火种的文明史在这里却成了一个千古之谜!我是祖先们的延续,对以后的生活充满向往;我是村庄的延续,对故土充满敬畏和眷恋!可我作为那个延续的人,我总是在别人面前夸下海口,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终生眷顾、不离不弃的村庄了。可在这些问题面前,我却成了那个最熟悉村庄的陌生人……

我曾试着去了解我的村庄,了解它在历史长河中的迁徙史,了解它的过去和今生,了解它黄土中潜藏的文字,都记录了哪些刀耕火种的一次次完美蜕变!在村庄面前,我的身躯变得渺小和脆弱不堪。我追寻的村庄,隐藏着一个个无数之迷,而这个迷将会随着岁月一路向前的奔袭,越是把仅有的印记自然消融殆尽,而这些印记越是像埋葬的宝藏,沉淀为无价之宝。

站在人生的追寻面前,我曾虔诚的祈求神明,让我寻找到祖先们埋葬的地点,让我知道祖先们是沿着哪条蜿蜒起伏的道路或河流来到这里,繁衍生息了一代代人。可我,经过苦苦寻觅,依旧对祖先们千百年之后的安身立命之所,不得而知!

在我的村庄里有两个说大不小的池塘,至于两处池塘是人工挖掘的,还是自然地貌累积而成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这我。

根据池塘周围的地貌可以看出,一道道雨水冲刷的痕迹,充斥着自然历史的悠久;也能看到一簇簇水草,随着池塘摇摇晃晃的水浪,裸露出洁白而又错综复杂的根系;蓖麻棵、臭蒿子草、牤牛草、马苋子菜等不知名的植物,根系深扎于池塘边湿润的黑紫泥中,开花结果,长势茂盛;而一只只青蛙更是成为村庄的代言人,一旦立夏第一场雷雨过后,池塘也就从宁静变得嘈杂,夜色不再沉默寡言,那一天到晚“呱呱”地叫喊声,把人们酣醉沉寂的梦乡搅得是天翻地覆。池塘的一切仿佛是一个千百年以来的迷,它的过往历经过多少自然灾害,历经过那些血泪史的朝代,历经过多少人们沉默的瞭望,历经过多少水生的动植物,它在我的内心变得迷上加迷,不可猜测,不可揣测,不可凭空想象,不可虚拟它的未来,是否在遥远的未来,演化成一个陌生的村庄。

矗立在故土的村庄,也有我的田地。我的田地少的可怜,说白了,我们一家四口的人口地,是从我父亲的田地里切割出来的;说难听一点,这些田地是父亲施舍给我的,就是为了让他的儿子,能够在世人面前,骄傲的称自己是一位农民。可我的田地,我却从来没有亲自播过种,牵着牛耕过田,放低身段拿着锄头锄过草,我更没有拿着镰刀收割过庄稼!我只是打着父亲的旗号,让这些田地为我正名罢了。可这些田地,到底播种过多少庄稼,蔟生过多少野草,承载过多少劳动人民的汗水,我对自己的田地,充满了未知数。

我知道我最熟悉的一颗老榆树,这棵老榆树是我小时候就围着它玩耍的地方。它长着老枣树一样的外表,浑身上下一道道伤疤,如果雷雨天过后,它那些经不起风雨的伤疤,就像未愈合的伤口,血水横流。老榆树是最容易受伤的,一旦某处表皮溃烂,就会滋生一层密密麻麻的臭虫(金花虫幼虫),而臭虫滋生的危害,足以让老榆树伤痕累累,痛不欲生。可千疮百孔的老榆树,依旧活了下来,老态龙钟,脊背佝偻的身躯,依旧枝叶繁茂。可当有人问我,老榆树是谁栽下的,生长了多少年了,我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沉思了很久,无法准确回答。

后来,我就以一位陌生者的身份归乡,归乡的路上尽量悄无声息;进入村口时,更是悄无声息。生怕自己陌生的身份,惊扰到自己心中陌生的村庄,怕它向我打招呼,我又不知道怎么称谓它。我怕称谓它,怕把它的名字叫出时,我没有故乡人的情感。

从那以后,我就愈发的关注自己内心的村庄,关注村庄的土坯史;关注老房子还有多少人在居住;关注村里人是否摆脱了贫穷;关注村里人是否还像三十年前,愿意在冬闲时,坐在外墙根地下,慵懒地晒着太阳;关注上了岁数的父亲和母亲,两位老人是否按时做饭和吃饭;我还关心父亲一辈子放不下的土地。据父亲讲,今年的庄稼长得特别茂盛,可我依旧没有抽空去看上一眼;我所关注的,都是村庄所不关心的。不管风吹雨打,季节交推着置换,可村庄依旧在繁衍生息,它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老,它其实还很年轻。你看,一排排钢筋水泥混合着质地坚硬的红砖堆砌的房屋,才刚刚有新人搬入,大门口红彤彤大大地“喜”字,幸福才刚刚开始。

村庄啊!村庄,你越是陌生,越让我不可替代的乡愁,热血沸腾;你越是散发着时代的日子,越是让我铭记你璀璨的历史,光芒闪烁。我陌生的村庄啊!你越是陌生,越让我久久地陷入沉思,沉思你所要沉思的沉思,就像你沉静的炊烟,平凡的一生只为追求诗和远方。

作者:许庆鹏

落雪的村庄散文 篇5

雪通常是在半夜落下来。那个时候,我睡在帐子窠里,娘在床边纳鞋底,忽然,起风了,风声呼一呼地打鼾一样,从土屋的屋顶上走过,油灯晃了晃身一子又站稳脚根,屋梁咔咔地响,像要离开屋子远走,我想,大风会把我们的土屋带往哪一个方向?娘侧耳听了一会,要落雪了,她说。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原先昏暗的屋子里米汤汤的白,东庄一毛一狗叔接新娘子时一屋子糊上了白纸,也只有这样白吧,贴到木窗前往外望,屋顶、猪栏、田畈、山岭都白了,而雪花还在密密麻麻地往下掉落。

这样的早晨,我拎着火钵,两一腿一拐一拐地往几里外的学校走去。雪天的路又阔又长,周围一片寂静,只听见自己踩在雪上嚓嚓的声音。有一道小木桥是必经之路,过桥拐弯,就差不多到了。那天走近小桥时,忽然看见桥边蹲着一头小兽,又灰又黑的一毛一,又猫又狗的脸,雪光映照下的身躯仿佛一一团一黑夜,两只眼睛闪出绿莹莹的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心下一慌,脚下一滑,顺着小路旁的斜坡滚石夯一样滚了下去,直滚到下边油菜地里才停住,火钵里的炭火吱吱地倒在雪里叫。等我爬起来,雪裹了一身,我干干地哭了几声,又爬上坡,继续往学校走去。

小兽早不见了,可那个黑色的影子像个神秘的梦,一直在我心里晃荡,不知为什么,那年八岁的我竟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这件事,包括娘。此后,每逢雪天,那头神秘的小兽就如约而来,我心里便充满了莫可名状的忧伤和黯然。

在我上学去的时候,另一些人却从山外走来,黄昏时分,他们挑着担子在蓝莹莹的雪中走进村庄,他们是弹棉匠。年年第一场雪一落,他们就背起长长的弹棉弓子来了,等最后一场雪落下时,他们就又扛起弓子走了,总是那么准时,他们仿佛是雪花的儿子。

这群弹棉匠中有一个是我的干爸。天刚擦黑,我放学回家,推开门,油灯早早掌上了,我的干爸正佝偻着腰身上下翻飞,嘣嘣的弦声伴着棉絮飞扬,干爸的脸上、身上昏蒙蒙一片,我一时分不清这是雪里还是雪外,大雪是不是干爸弹出来的?大雪有的时候也是很温暖的,我寻思着。

又一个黄昏,最后一场雪落下来了,干爸要走了,父亲让我送干爸一程。踩着干爸雪上的脚印往村外走,走上村口的山梁。干爸让我不要送了,他摸了摸一我的头,回身望了一眼村庄,村庄里升起线细的炊烟,惨淡的狗叫,以及几朵稀稀落落的.灯火,我听见干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山梁,走了。多年以后同样的一个黄昏,我也要出山了,站在当年干爸站着的地方,我也回头望了一眼落雪的村庄,我望见了村庄这会子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漫漫风雪里哪里是她的家?我就想把村庄整个地抱起来,放进怀里,像抱我的小妹妹一样,用体温去暖她,任她用冰凉的手指触一摸一我,这时,我泪水盈盈;我有些明白当年干爸的那一声长叹了,我相信,当年,他面对的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季节,一个落雪的村庄……

童年的村庄优美散文 篇6

在我那古老而又封闭的乡村,在那大山的皱褶中,那些自耕自乐的人群,还有那些神秘的至今还没有弄清楚历史遗传的生活习惯,令人神往而又是优劣莫辨的往事。

早春的季节,在田间翻耕泥土的农人,一边坐在耙田的耙犁上赶着老牛,一边哼着古老悠扬激越的山歌:“粉嫩的皮肤白生生,两只眼睛水淋淋,弯弯的眉毛赛月亮;妹妹的身材爱坏了人……”仿佛还在天边回荡,在耳边回响。还记得一个个黄昏的日子,赶着老牛行走在田埂上,那牛也许是要急着赶回自己的家中,驮着我,步子越走越快。终于在影影绰绰的傍晚,将老牛牵回牛栏,喂饱了水,再拿几把稻草,带着一脸的兴奋,回到家中那点着煤油灯的饭桌前。

在那个时候,是物质非常贫乏的时代,这些耕种粮食的农人,在年成比较好的时候,每天的吃下去的基本上都是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外加一顿杂粮。到了春荒季节,每天只能吃上一些红薯、玉米等杂粮。基本上没有米饭可吃,我们那个村子,是一个人多地少的山村,一到春季来临,就要到外地赊借,到第二年再用略多的粮食还人家,这样村里可是越来越苦,村里有很多大龄的男青年,都娶不到老婆。实在没办法,有的人家,就用换亲的办法来解决。那时候农村业余生活较为平淡,农村人口又多,一家里有七八口人是常有的事,都窝在一起,年轻人剩余的精力,就是开会文艺演出走村窜巷的四处表演,我记得一百来号人口的村子,就能拉起一个什么“红灯记”“沙家浜”文艺宣传队来。

到了夏天的晚上,家家户户将凉床搬到屋外的场基上,那些能唱会说的,便在门口大声唱起来,闻声赶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山村也就热闹起来了。还有那些喜欢说故事的老人,也是一个个惊险动人,乡村俚俗的鬼怪故事。“话说:……恰巧走到一处山坳,眼见一位眼睛像灯笼,嘴巴像城门,身高像一座山的白毛老怪,站在路口……”即害怕又吸引人,有时候害的我几天晚上不敢出门;有时引的我连续几天都赶着场子跑,我也是那时才领略到,我们乡里风俗习惯,和那些现在已经成为绝响的动听的民歌和美丽的传说。

哭泣的村庄优美散文 篇7

去年,镇领导拿来一份文件,说广清同城轻轨,要经过我们村子。规划图上显示,至少要拆去半个村庄的新旧楼房。

这个消息一传来,平静的小村庄,就像投下了一块大石头,荡起了滔天巨浪。大伙儿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商量。年轻人容易接受新事物,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无所谓态度。老人们则相反,说好端端的一个村庄,被拆去一半,还像什么样子呢。

可是,土地是国家的,无论村民同不同意,谁也没法去阻止社会发展的脚步,也没有人能够扭转村庄被毁,家园被拆的结局。土地征收,房屋拆迁的补偿事儿,基本上是当地政府部门单方面定好的条约。公平与不公平,村民们都得无条件服从与接受。

因为他们是官,他们说房屋是村民的,土地则是国家的,村民反对与抗议是无效的。富人也不敢与官争,何况是耕田种地的村民呢。所以,一切协商事宜,很快定下来了。于是,工程队浩浩荡荡进村来了,他们把活动板房建在村子旁边的空地上。开始测量,定位,拉起分界线。在要拆迁的房子外墙上,喷上大红油漆的拆字。

很快,十多台挖土机,大勾机,推土机,像打仗行军的坦克队一样,井然有序地开进了村子。村子后面的山坡上,那些连我们父辈,甚至爷爷辈,也数不出树龄的大树,在电锯的日夜进攻下,不到两天时间,全倒下了。遍地的残枝败叶,横七竖八地倒卧在盈育着它们生长,繁茂的土地上。面对突然而来的毁灭,它们被无情地连根拔起,连最后的吼叫,悲鸣的呜咽,也发不声音。

他们像主宰一切的神明,挥舞着手上无所不能的权力魔杖,把我们爷爷的祖爷爷的太祖爷爷们,安眠的土坟,也挖起来了。村里的老人,看着这一切,默默地流泪。自言自语地说:“这是谁造的孽呀?我们活人被搞得不得安宁,没想到,被埋在地下几百年的魂灵,也不得安宁啊。”他的话,没有人听见,瞬间,随机器扬起的沙尘,消散了。

那些戴着安全帽的人,指挥着推土机,把山坡铲平了。铲出来的大量泥土,被车拉到村前的鱼塘里,把村民来不及打捞起来的漏网之鱼,硬生生地,用泥土填埋了。万物终将归于尘土,这句话,应用到前一刻还在鱼塘里活蹦活跳的`,后一刻就被泥土填埋的鱼儿身上,是多么大的悲哀与凄楚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的哭泣,也没有人听到了,鱼儿的哭泣,又算什么呢?

十几幢两三层高,装潢豪华的小洋楼,在大型勾机的作业下,很快就轰然倒塌了。一声声如雷巨响,砸在村民的心头上。那种亲眼看着自己用心建造的家园,被瞬间毁灭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去体会的。补偿,补偿算什么?补偿只是金钱的救赎,却永远买不到曾经的温暖,也填补不了情感的缺失。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在发展与经济利益面前,谁也阻止不了前进的脚步。

看,村前的小河,被填埋了,河边的桑树柳树,被砍了。那些我们几辈人曾经赖以生存的田地里,再也看不到青青的秧苗,也看不到沉甸甸的稻谷了。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石堆,沙堆,泥土堆。这是怎么了,不到一年时间,整个村庄都变得面目全非了。一条巨龙般的轻轨道,高架在村子的中间。两边是乱七八糟的建设余留杂物。那些永远不知道疲倦的各种机器,还在没日没夜地操作。

拜访后山的村庄的散文 篇8

1

因为扶贫,我与后山的村庄相遇。

所谓后山地区,是阴山以北的地区都属于后山地区,察右中旗属于后山地区。

按照自治区保监局的安排,察右中旗是我们公司的扶贫结对子单位,经过事先摸底,我们公司准备扶贫两个村,主要是针对两个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和双生“贫困学生和乡村医生”,进行教育扶贫和医疗扶贫。公司上下紧锣密鼓地开展这项工作。

八月中旬,我跟当地分公司的同事商定要去两个村去了解下情况,乌兰察布保险行业协会的秘书长、京城一位挂职的一名副旗长知道后执意要一路陪同。

对于后山地区,对于察右中旗,一起同行的都有发言权,对当地的事如数家珍,话匣子一打开,每个人的眼睛都放着光亮。

唯有我没有发言权,只是默默地听着,就像听天书一样。

2

两个村子是两个方向,一个是广益隆镇下地村在西北方向,乌兰苏木阳湾子村在西南方向。

那就先去下地村,车行走在路上,我望着窗外,石山上绿草茵茵,不时有一丛丛葱翠的松树、杨树和沙棘。小麦已是金黄,向日葵花叶落,马铃薯的秧子青着,燕麦泛着绿色,玉米穗子要熟了。

望着窗外,又看看年轻的副旗长,这个1982年出生的东北汉子,西安交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比他实际年龄要老练成熟,这或许就是基层锻炼的收获吧。他说,这里缺地上水,也缺地下水,几乎没有水浇地。就是有一块水浇地,也是打的机井。这也是贫困的根源,就是靠天吃饭。

我是山区出来的,对于这样地里面貌很亲切,山区都是靠天吃饭的。

七拐八拐,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村子。村子有村部,有办公的.地方,屋子很干净,墙壁上全是党建和扶贫的展板,桌子上是扶贫档案。旗里派有驻村书记,有工作队长。

村书记王建东,不到五十岁,他是全旗村干部里年轻的。副旗长说,现在村里老人多,选个村干部很难,选个村支书更难。

王书记给我们介绍了村子的情况,全村有七个自然村,户籍户数二百九十户,人口九百多人,现在常驻户数一百户,不到二百人。其中建档立卡贫困户八十七户、一百六十三口人。

人都去哪了?有的去呼市了,有的去集宁了,再差的也去了旗所在地了。留在村里的就是老弱病残。副旗长说,有的中心校老师比学生多,有的班级也只有2-3个学生。

王书记指着南坡说,全村养牛二十多头、羊两千多只,说是大力发展养驴,也只有二十多头,国家补贴七千7千元左右,驴涨价一万二千元,一斤活驴毛十八元,驴皮一斤十一元左右,可是也不敢卖,更不敢杀呀!

由于缺水庄稼单产低,全村有耕地五千六百亩,一亩地小麦三四百斤,燕麦百十多斤,马铃薯一千多斤。他掐着指头给我们算账,人均收入两三千元,温饱没有啥大问题。贫困户中,因病致贫的占三分之一,多数是无劳力缺资金,还有几户是有学生上学贫困的。

王书记说:“我们到贫困户中去看看吧。”

我们一行走出了村部。村里很寂静,只看到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墙根唠着嗑。

去的第一户是老俩口,在家里睡觉。墙上有扶贫登记卡,标明是74岁,有慢性病,不能干活,扶贫登记上有保险公司上的大病补充保险,有扶贫资金……

又去了一户,在幸福院里,一个64岁的老人,是残疾人,正在扫院子,一说话就是笑,是社会保障兜底了。

走出这户,路上见一个老太太推着轮椅上的老头,他眯着眼问王书记:“上面来人了?”王书记说:“是的,要扶持咱们。”老头高兴地说:“好呀!”缓慢地划过去了。

副旗长说:“村庄里看不到孩子,是最可怕的穷,因为没有孩子,就没有希望。”听了副旗长的话,我的心里好像空了。

我们从下地村走出来,一只大黑狗尾随过来,没有叫声,好像在送我们一样……

3

我们调转车头,一路北上去阳湾子村。

坐在车上,心里总觉得中间有座光秃秃的山挡着,那光秃秃的山远看像把长长的弯刀仰放着,刀刃对着天,仿佛它要切割一切从它身上跨过去的东西,心里堵得慌。

到了阳湾子村,远远望去还有窑洞,像陕北和山西的窑洞一样。村干部把我们迎接到了窑洞里的办公室,墙上挂着领袖的像,挂着党旗,桌子上全是扶贫档案。村支书叫刘瑜,从年龄看比下地村的王书记年龄要轻些。

他说,这个窑洞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里是大青山八路军一个大队的地址,山上还有一个日军的工事。当年在这里有过拉锯战,这是一个英雄洒热血的地方。

刘书记告诉我们:“阳湾子村有八个自然村,七百户,人口一千六百人,其中贫困户四十一户,丧失劳动能力的二十多户,因病四五户,其余是缺劳力的。全村五千多亩地,种的作物与下地村一样,这也是后山地区的种植习惯。”

刘书记说:“贫困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没有劳动能力,村子里六十岁以上还算年轻的。”

他指着南面山坡的一个村庄说:“那个村子有四十多户,现在只剩两户了。”

副旗长说,现在全旗是禁牧退耕还草,这也是从根本上解决生态问题。”

我们去了一个窑洞的人家,又到了有台阶的人家。房子是新盖的,他正在自己用石头砌着台阶,粗糙的手干着泥活。媳妇躺在屋子里,有布氏杆菌病不能干活,家里供养两个孩子上学。

又进了一家窑洞,老太太在地下收拾东西,窑洞里很干净,老汉有风湿病。老汉坐在炕上用手摸了摸腿,粗糙的手抖着。这个老汉的病一定好多年了,他的脸上分布着数也数不清的尘土留下的印记。

村庄里没了人声没了人影,忽然刮起了一阵风,路边干枯的草儿、叶儿、毛儿,一起蹦向了高空,在涡旋的气流中乱七八糟地在村庄里转来转去……

4

看了两个村庄,村庄是空的,没有人。我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副旗长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里的贫困跟你想象的贫困不一样,这里温饱问题不大,但是致富没有欲望,就是俗话说的“老死田园”一样的生活状态。

行业协会秘书长多年来组织行业扶贫,他说:“行业扶贫,必须发挥行业的优势,开展产业扶贫,仅仅靠捐款,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副旗长已经挂职两年了,他对这片土地怀有深情。察右中旗有十几个苏木乡镇、一百七十多个行政村,他跑了不少地方。他说:“贫困的程度和状态都差不多,现在都在集中精力精准扶贫,但是还要考虑一个公平问题,对建档立卡贫困人群,我们的聚焦力度很大,但是也要考虑到贫困的边缘人群和预防返贫的人群。怎么能把家乡出去打工的人、大学毕业的人吸引回来,开发农业,规模经营,带动发展,反哺农业。扶贫要扶志,更在扶智。没有人才,乡村振兴就不可持续。”

我们走出两个陌生的村子,空荡荡的,只有一条条土路绕山绕水地可以把我送出村庄。

与后山的村庄一次相遇,只是一个开始。不到十天,我跟集团、总公司的同事又来了一次,一次比一次亲切,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疼痛。疼痛过后,就是真诚的希望和祝愿。发自内心地想,我要为后山的村庄做点什么?

被雨淋湿的村庄散文 篇9

层层岑寂的梦像雾霭,笼罩着整个江南。青石板、雨巷、落寞的诗人、丁香的姑娘。其实,一转身,却已是整个春天。

曾经想和戴望舒一样,追寻那个梦一般的丁香女郎。那场油纸伞的邂逅,是在谁的梦里已等待了几千个轮回?淅淅沥沥的是江南的雨,朦朦胧胧的是诗人的情。

“自在飞花轻似雾,无边丝雨细如愁。”其实,最美丽的季节应该是春暮。一点一点的飞花随流水,天涯海角处,朝朝夕夕时。这个时候,独自徘徊独自彳亍。江南的黄昏,朦胧了人,也朦胧了整个岁月。尤其是那些像戴望舒一样的落魄青年。一把油纸伞,一首诗,便温暖了整个江南,温暖了多少落魄书生的彷徨。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我还是喜欢那样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庭院深深的江南小巷,只为了圆一场心中千年的江南梦。一首《西洲曲》,醉了春风,醉了游人,也醉了整个世界。我知道,在哪里,有人在等我。在那深闺大院里,在那落花流水旁。有着花一般容颜的妙龄佳人,倚栏凝望。那远在远方的地平线啊,依然渲染了江南的柔情。

落落默默的季节,恍恍惚惚的年代。于是,你只身与这江南的雨巷。一个人,一把伞。像是一个不老的绝唱。那颓圮的篱墙,折射出你满眼的仓皇。巷子,长长的`,窄窄的,何况是飘着细雨。一点一点的细雨如梦,温柔了你整个凡尘。

远远地,远远地,走过来一个女郎。像你一样的,一身素裳,一把油纸伞。哀怨,彷徨,结着愁怨,丁香一样的。轻轻地,轻轻的从你身旁走过。望了你一眼,于是就看清楚了你心中的哀怨惆怅。你淋湿在江南的雨里,待你回头时,那女子却已经走远,走远,直到最后,走尽这雨巷。诗人呵,你和我都得明白,路过的人,都只是一阵路过的风。

雨停,却一直没有收伞,就打着一把伞,游离在江南的雨巷。很诗意很失意的风景,就像郑愁予所写: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春天的帷幕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此时此刻,却在你的心里,有了一个丁香梦。惆怅的整个江南,都在为你叹息。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一次曾置身于雨巷。那些日子,看不清未来,看不清方向。连天连地的雨,连天连地的雾,总是浓浓的抹不去。于是,一把伞,一个梦,就成了你的全部。那样的一场梦,柔柔软软的,分不清梦与真。却只想在这一刻醉,永世不醒。

陈子昂有过这样一首诗《感遇》: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的确,是该醒了。江南的美景是惹人醉,但却也惹人愁。“暖风熏得游人醉”“游人只合江南老”。流光容易把人抛,但我们却永远会记得那记忆中红的樱桃、绿的芭蕉。

朝如青丝,暮成雪。似乎在弱冠而立不惑之年,早已忘却了属于江南的那一场年龄。但是在知天命古稀花甲之时,未免又会怀念起那一场多情的江南梦来。走过雨巷,走出江南,走向那漠北,走向那北国的春天。

良辰美景,葡萄美酒。然而,诗人的酒杯,拿得起却放不下。

一首雨巷,愁煞江南人,风景易碎,景中人独痴。

水一样透明的村庄散文 篇10

直到偌大的水库扑入眼眶,才确信方向是对的。

我的目光从车窗里爬出来。一会儿,逮着了一片瓦屋。一会儿,缠住了一方竹林。不久,一叠大山,一汪清亮的水,也踊了过来。山,用绿的色块,展示它的活力。水却像面镜子,将秋天的颜色融入其中。或许,还能听到它的呼吸。

四下静得可以入禅。闭上眼,听见松针和阳光一道落地的声音,细腻得几近空无。山水交织,看得我都有些累了,却不见水的源头。这才明白,山水是幽深的。否则,要去的那个村庄也不叫龙源了。

鸟树

沿路行进。突然一宕,进了幽谷。

还真幽静。山,把大批的绿色拖下来,垫入谷底。一眨眼,贮存了不少静谧。谷,却将溪水、树木和瓦屋纵横排列着,便与山有了天然的呼应。风,不经意将溪边那棵歪着脖子的枫树摇了几下,树叶儿和鸟音撒了一地。

我在岸边停下来,打量着树干和枝丫,一眼瞧见了它的全部——合抱粗的树干儿扎入溪湾,扎得很深,似乎扎进了泥土的内心。这长在溪边的树,不知长了多久,连岁月和阳光也长进了树的褶皱里。不禁猜度,大自然是神秘的,每一株植物的长势和方向,像一种有意的安排,冥冥中有什么力量支配着。譬如这棵枫树,不光临水而立,脖子还是歪的。它使着劲儿向山外一次次张望,是否在打量如我一样的来人?时间一久,活生生的把一个脖子给望歪了。

鸟语从树上滑下来,一团一团的。顷刻,又化为一个个印在地上的光斑。鸟音清脆婉转,有斑鸠的,喜鹊的,老鸹的,还有其它的。众多的声音,集于一树,像在进行一场奇妙的交响。树的枝丫也不少,努力向上张开,如叉开着的一根根手指。或许,蓝天是树儿永远的向往,它的气息与身影在蓝天的映衬下,才显得那么真实。鸟窝,一个接一个垒着,成了一个个温暖的巢。鸟儿不停地啁啾,刹那明亮了山谷和我的心情。说实话,我见过的树木和鸟儿还真不少,却很少有这颗树上的情景奇特。要不,一只斑鸠唱了一阵,哧的一声飞走了,在溪水边觅了点什么,又煽着翅膀悠悠回来。要不,一只喜鹊出去了,绕了个圈儿,仍栖到枝丫上,用它的尖啄梳理着羽毛,像在打点行装,随时出发。还有只叫不出名字的鸟,蹲在一截枝头上,半闭着眼睛,似在打盹,或做着开心的梦。想必它飞了很远的路程,来到这里,有些倦了,顺便休整一下,继续赶路。树是鸟的驿站,不说也罢。可是,那些树根上的蚂蚁也很有秩序地爬动着,不出丝毫乱子。这样一来,不得不引起我的重视。譬如我,像那只鸟在人间穿越了很久,也有些倦了,是不是该休整一下?

我家的后山上有棵大青皮树,树荫覆盖了半个屋场。可每到黄昏,总会听到鸟儿在打架,打得很激烈,甚至连一片片羽毛也打落下来,掉在地上,像一颗颗受伤的子弹。不知它们为啥而斗,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怪吓人的。我娘说,在抢鸟窝嘞。起初还不大相信,可仰头望了一阵,才晓得是真的。凄厉的叫声,一浪连着一浪,高过人的视觉和一天的云霓。只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压根儿没想到连个窝儿也不放过。哦,卧床之榻,岂容他睡。古人的话,还真一针见血。难道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这种人间秩序,像网一样网住了许多生命,难以挣脱。而眼前的树和树上的鸟儿,却传达着一种少有的和谐。这种影像,是不是一个村庄的隐秘呢?

裸溪

一条溪从山谷里钻出来,白亮亮的,铺向黄昏。我以为是水的源头了。

水倚着山,不紧不慢的流。一个黄昏,也有了不少舒坦。

溪床裸露着,排开一个个石头。从远处看,像铺开着的星斗。石头,浸在水里,或躺在岸边,被岁月磨成一枚枚鹅卵的形状,已然没了棱角。往日的劲儿和情绪都内敛了,进入了某种温和宁静的状态。踩着石头去看水,安安静静的,给人一种从容的感觉。有时,水也吁了口气,在低处溅起哗哗的声响,大概在显示一条溪的存在吧。溪里没一根水草,连一蔸辣蓼和石菖蒲也没有。有的只是石头和水。另外,还有时间在悄悄流逝。

水静静的流,牵出一线线好看的水痕。看久了,陷入一种迷茫。一片叶子,受了邀请似的,匆匆忙忙从空中落下来,浮在水面上自在的移,然后徐徐远去,仿佛在与季节作个了断。我受不了这种诱惑,赶紧把脚伸进水里,一下掩没了脚背。可与水接触的那一瞬间,却看清了脚上的每个毛孔和一根根血管,也看清了那水舒舒缓缓的流速。湿漉漉的水汽,来不及商量,便钻入了我的毛细孔,又从毛细孔传遍全身。顷刻,整个身心与水融在一起。

水浅得仅能没膝,挽着裤脚往前走,挪一步,溅起一串水花,俗世的心也随之湿润一次。在这样的溪里行走,用不着担心有什么激流或旋涡,更看不见隐着的深渊,会把你带入无形的陷阱。

村舍临水而立。看得清房子的倒影,树的倒影,还有搭在竹篙上被单衣裳的颜色。总之,漂着数不清的人间气息。痴痴望着这水发呆。这是怎样的水呢?清得不能再清,连鱼儿也极少,哪怕一条刁子都难看到。没有鱼儿的水,总教人生出许多疑惑。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鱼之水更像溪水,更能体现出溪的性情:完全彻底地坦露着它的本相——石头与水。这才明白,裸露也是一种率性,以赤子之心面对人间。石头和水,水和石头。这样念叨着,夜的脚步悄然来临。

村街

太阳比鸟的叫声起得还早。一晃,进入了溪边的马路。

马路,简约得如一笔隶体,却给村庄赋予了不少涵义。平日里,那些山里的物资,山外的讯息以及婚丧嫁娶等等,因了这路,才有了沟通和向往。无论站在路的哪头,都能把村子一眼望穿。很随意的一眼,日子和事物就有了轮廓。据说早年,这路上跑过兵,跑过马,还闪烁过日本的刺刀。那个叫鸠山的头目领着一面膏药旗和一群嗑嗑作响的靴子来此寻龙头,非要斩龙于刀下。结果寻了老半天,两手空空,还差点迷了路。想象得出,红彤彤的夕阳照在他那变形的脸上,照得如一张纸薄了。此刻,我把目光贴在那棵歪脖子树上,想找出一些弹孔或被刀砍过的痕迹,但很快失望了,早已被岁月磨得消失殆尽。龙的有无,无从考证。可细细打量,村庄的体势确有三分龙的味道。

村庄四面环山,一不注意便掉进了绿色制造的陷阱。村的东头砌了几大溜新式楼房,屋连着屋,一直延伸到山脚。房子,有两层的,有三层的,首尾相连,手挽着手排列着,像要跳什么舞蹈。无数的屋脊,重重叠叠,宛如行走的长龙。这样的构成,乍一看有点儒家的安排。往深处一想,却又显示出一番道家的众生平等。

路,与屋宇缠络着,不离不弃。这种格局映入脑海,倏然闪出一个词——村街。街不宽,店铺却一个挨一个。砍肉的,卖早点的,开超市的,办餐馆的,修电器的,等等等等一样不少。风,挡不住阳光的泼洒。太阳一出来,风就小了。“哗哗啦啦”的光,洒满村街的角落。人在透明的光里游,像在散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这些动作似乎与早起的阳光无关。用不着吆喝,一切熟面熟脸,熟门熟路。递几张票子,就会买来一些油盐家用或几把带露的蔬菜。男女老少来的来,去的去,路上见了,点一下头,说几句闲话,算是打了照面。脚步儿慢慢穿行,直到消失在阳光的尽头。

炊烟也飘出来,经了风的指引,移向村前的溪水。一眨眼,便烟水一体了。

我有早起的习惯。一抬脚,跨进了村街。吸引我的并不是排列整齐的屋子和水泥马路。如今的乡下,楼房的款式五花八门,几乎天天在变着花样,刺激着人的感官。倒是这里的阳光清晰得历历可数,随便抓一把,都能感觉出它的流速与温度,还夹杂了一些日子的成分。

不知哪家的媳妇,吱呀一声,打开了窗户,把湿漉漉的衣裳挂上阳台,花花绿绿的颜色,与风的脚步纠缠一起,徐徐荡动,成了深秋的一景。窗子一开,也打开了一天的日子和心情。那个宽展的阶基上,有人沏了壶茶,在悠哉悠哉地下着象棋儿。喝一口茶,移一颗子。“咝”的一声,一条街都能听见。这声音,随意、悠闲,如一片树叶悠然滑落。不知阳光看见没有?

我在阳光里漫无目的行走。突然,视线里拱出一个头来,然后是黑黝黝的身子和四只移动的脚,然后是咩咩的叫声。闪念之间彻底明白,那是只黑山羊,黑得毫无杂色的羊。对于一只羊的出现,是始料不及的。它的叫声亲切、绵长,而又略带伤感,像一种心灵深处的召唤,一下子填满了我的胸腔,让我在一个深秋的早晨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羊叫了两声,又不叫了,朝阶基上下棋的人望了一眼,嗅了一下,可能在与它的主人打招呼吧。那个喝茶下棋的汉子回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下着棋儿。羊得了指令,迈开四蹄继续往前走。悠闲的步态,如天上飘移的云朵。此刻,羊于村街是一种不错的写意,村街于羊是一种真实的衬托。而我觉得,羊与村街则是一幅极美的构图,有几分凡高笔下的印象风格。羊在画里走,自在无依,它的眼睛里焕发出来的光彩是清澈的,清澈得没有半点杂质。想必,它的心里一定涨满了草色、鸟音和潺潺的流水。而它的叫声,又那么温热,缠绵,充满浓浓的家常气息,渗入我的心里,熨贴贴的,仿佛找到了一种难得的精神慰藉。在这街头,羊与我不期而遇,四目相对,“哗啦”一下,彼此的身影走进了对方的瞳孔。也许,在羊看来,我只是个闲逛者,不属于这个村庄。而在我眼里,羊却成了个温馨的代名词。或者,我就是那只悠闲的羊吧。

豆浆

风里,传来豆浆的香味。

一抹一抹的味儿,在空气里流。甜嫩,腻滑,温润,而又舒爽。咂一口,浸润肺腑。这久违的香气,从村口的一间屋子里飘出来,四处弥漫,不一会把空气浸透了。空气是个好东西,各种声音和气味都可以在里面穿行,我也在空气里游动。透过空气,看见那个腰系围裙的女子,站在一架土灶旁,将一把勺子伸进铁锅里不停地翻动,左三圈、右三圈来来回回的翻,翻得很有节奏。似乎,把一个早晨的情绪都融在大铁锅里。这动作,一点也不陌生,与我娘侍弄豆浆的方式没啥分别。照实说,这样的场景,只有儿时的年关腊月才能遇到。腊月一到,我们那个叫中门李的屋场,家家户户都会泡好豆子,在石磨上磨成雪白的浆儿。然后倒入大铁锅里沸沸地煮。开了,用铁瓢或勺子不停地翻动。刹那间,白的气味和透骨的香气飘满一个屋子,也香透一个村庄。那种烟火缭绕的温暖与家常气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可惜,这种待遇在时间里褪成一抹记忆。现在,我居住的胥家桥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成天的叫卖声一片连着一片,卖豆浆的,豆腐的,豆腐脑的,一个接一个。“刚出锅的豆浆哪,不新鲜不要钱呐——!”似乎,喊声里带有不少香气。妻经不起诱惑,时不时买来几碗,兴奋得笑嗬嗬的。可仰头一喝,总不是那个味,少了点什么。

阳光和空气只是披在村落上的外衣,真正透明的是人的内心。没多久,豆浆弄好了,一点也不水,盛在光亮的大钵里,木盖一揭,热气缭绕,香得叫人口水直流。那个女子解下围裙从屋里出来,望了我一眼,说,大哥要豆浆么?那一刹那,我感觉出了她的真诚——来的都是客。我的喉咙里长出了手,顺便要了一碗,坐在矮桌旁,一调羹一调羹慢慢地喝,那股原汁原味的味儿,一下浸透了心窝。仿佛一眨眼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年关腊月,回到了温暖融融的时光。我的同学在城里开了个羊楼司土菜馆,还经营着当地的豆浆,说是正正宗宗的,不正宗不是人。但怎么也喝不出这个味来。可能,夸大其词了吧。

又要了一碗,一口气喝下去,嗝儿喷出来,尽是豆浆的香味。仿佛我的整个人也成了一碗豆浆。抹一下嘴巴,问,多少钱?女人说,两块。哦,不贵。山色五角,溪水五角,静谧五角,白花花的豆浆五角。值。

水痕

不往细里看,还真看不出这里遭受过一场水灾。

所有的阳光、空气在还原先前的面目。一道黄色的平行水痕线,却刻在家家户户的墙壁上,显示曾有一场灾难的来临。

在兰心居刘国文家里,也有这样的水痕,坚定而固执地印在墙上,泥质的线条好像咬进了墙壁的缝里。我看着心酸,他却说,那是大自然留给人间最天然的图画!不禁苦笑。便想,面对一场灾难性的大水,他哪有这么好的心境?他的爱好不多,写写画画,雕雕刻刻,有时还弄几句诗文,可能是这里少有的文化人,也是个实诚得可以交心的人。我也喜欢弄几笔。便说,写几笔吧。他哈哈一笑:可惜纸笔墨砚家伙什全被水冲走了,连你送我的书也成了腌菜!好在来时带齐了纸笔,不至于一筹莫展。直到看见我的那本散文集果真像一团酸菜躺在他的书架上,才确信洪水曾经到来过。

水痕印在墙上,被夕阳一照,渐次鲜明。

这是刻在一个村史上永恒的印记——用一场大水的全部力量留下的纪念。

夜来得很快。一会,月儿拱出了山拗。月光,把那墙上的平行线水痕依次覆盖,像覆盖一个村庄的秘密。

坐在院子里,陷入茫然。实在想象不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水的样子,更无法想象村人紧张的状态。平行线,从上到下有两米的高度,显然这高度不再是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而是一场与夜同谋的劫难。大水,黄色,泥浆,石头,以不同的角色和各自的姿态参与这场战争,让一个村庄所有的居民、田地、屋宇、树木以及鸡鸭牲畜,承受着一切,接受大自然中汹汹而来的力量。

平行即同等。这个数学符号近于定律。平行而来,同等遭受。面对凶悍的大水,谁不惊心怵目呢?就算村前的山,山上的竹子和终日流淌的小溪见了,也会大惊失色的。

大水,裹挟着泥砂与石头入侵村庄的领地,是无意识的。村庄,却翻开了滞重的一页。

国文说,那天夜里,雨像瓢泼,山洪踊向了村子。不少人家的大门被水冲烂了,家什儿漂走了,还倒了几座屋,弄坏了一些田地。这话,肯定没半点夸张。尽管话里带着调侃,我却相信是真的。6月1日,儿童节。龙源记住了这个日子,记住了山洪的突然来临。而我,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种豁达,仿佛大水对于村庄只是一个不经意的顿号。想象得出,那天夜里,村庄敞开了她的怀抱,坦然接受大水的莅临,就像当年承受小鬼子的入侵。

月光照着墙上的水痕,一言不发,仿佛某种奇怪的暗示。后来,终于晓得,被水围困的村人,全挤在坡上一个叫幺婶的屋里,开起了食堂。那个叫幺婶的女人,将家里的谷米南瓜全拿出来,做成了一碗碗的饭食。料想,大伙儿伸出筷子的那一刻,肯定涌出了太多的激动和说不清的`辛酸。那个场景,我无法体会,只能凭着一点单薄的思维去联想。

大水不会停留太久,转眼风流云散。而对于灾后物质的发放,他却淡然一笑,淡得如月光下的一缕凉风。我却老觉得那淡然里,隐藏了别的什么。

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轻松得如一缕山风。看来,山水之间的隐秘,人类无从捕捉与探究,就连那些最灵敏的鸡犬也没了知觉,一夜之间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显然,这是人类与生灵的局限。

水痕,站在墙上,面无表情。而我,知道今夜的月光会把一个灾后的村庄和人的内心照得一览无遗。又反复在想,刻着水痕的墙壁肯定收藏了无数风声、雨声,鸡鸣狗吠和月光的气味,还有一些欢笑、忧愁和别的东西。

打喜

大水,带走了鸡鸣犬吠。月光,成了夜的表达。

我在院子里浴沐着凉风和月光,走向前所未有的静寂与空明。

忽然,一阵爆竹,把月光震得摇摇晃晃。这才晓得有户人家在打喜——生了娃儿。抬头一望,不远处的门大开着,爆竹的馨香一泼一泼地漾,一副抒情的样子。隔着月光,听得见欢快的脚步,从各个门出发,汇向那生命诞生的通道。

门,是每个烟火人家的标志,更是生命的入口。生命的气息,从一个门流向另一个门,再流向下一个门。这样,众多的门,把一个村庄连成了血脉相依的整体。我忽然觉得,今晚的村庄完全被月光和月光般鲜活的生命气息包裹着,有些不能自拔。国文说,这里的每一道门都随时敞开着,接纳你的到来,喝一杯茶,拉几句常家,是很自然的事。这话,我一点也不怀疑。抬头望天,却看见头顶上的每片月光里,踊动着数不清的生命分子。

或许,新的生命诞生,对每道门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欣喜、振奋、祥和等一些词眼,刹那间在尽兴飞翔、跳跃,泛起粼粼的波光。对我来说,也得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我没去掺和,却看见国文嫂子抓了把草木灰匆匆而出,怕误了时辰。这个动作,与我的家乡人没半点差别。料想,今夜的月光,一定会加速村人的欢乐与快意,他们会把一撮撮草木灰或别的什么,涂抹在那添了人丁的家人脸上。前呼后拥的笑声,将村街摇成一条生命之船。

显然,这是一道门弥漫出来的生命气息。于灾后的村庄,于村庄上空的月光,都是一种生动的回应。

瑶之梦

如果不是一条水的诱惑,到死也不会明白这里曾是瑶民的故乡。在过往的文字里,我无数次读到头裹罗巾、壮实墩厚或银饰闪亮、肩背篾篓匆匆行走的身影,那是一个最底层的受苦受难的民族的生命形象。前些年,我曾到过距这里不远的龙窖山,那些隐在山里的石窠、石臼、石屋、石柱等等一切遗迹表明,远古的瑶民的确在这大山里繁衍生息过,演绎了太多如梦似幻的往事。“吃了一山走一山,白云悠悠在人间……”这首缠绵悱恻的《过山瑶》流传至今,唱一句,涌一泡泪。

我们很难理解一方水土的精神内质,只有辽阔的月光无声地照着她的面孔。

苍老的石桥,是远古的先民留下来的吗!卧在溪水上,一言不发。凌空而起的样子,像在聆听着什么。

桥的东边是村街,西面有座青砖瓦屋。再远一点,是具有现代气息的“瑶之梦”休闲中心。一座桥,横水一架,便将大山、溪水与村庄融为一体,也把古今两种气息连通了。站在桥上,细心一听,能听见溪水的哗哗喧响声,音色极美,像琴弦上发出的声音,一串连着一串,加深了水的清脆。我的双脚挨上桥面的那一刻,立刻感到了它的雄强,那么大的水蜂踊而来竟毫发无损,显然有着强大的耐力和不可知的韧劲。桥建于何年何月,没人清楚。哪怕问到年龄最老的村人,也茫无所知。但猜想得出,它在山谷里已经站了很久很久,仿佛站成了一种坚强的象征。由此及彼,也不难想到,它肯定接纳了无数风霜雨雪和村人的脚步。它的耳畔,收藏了数不清的鸟语、花开花谢和鲜活的呼吸。也许,还有不少的劳动号子与山歌也在它的身体上默默流淌,渗入久经沧桑的内心。这些生命之音,将一座桥悄然覆盖,化为一种生命的磁场。我下意识地觉得,穿越这座古桥,分明在穿越一段悠长的历史。

月光把桥的影子投在水里,一晃,化在水里了。我吸着烟,陷入了沉思——一座桥,从某种意义上看,不止是一个村庄荣枯的见证者,更是其精神力量的凸现者。沿着一座桥或一片月光出发,也许能找到许多生命的注脚。

坡上的那栋青砖瓦屋关闭着,关成了岁月里的一种回忆。轻叩柴扉,没人应答。想必那个银饰闪亮的瑶女刚放下柴刀,又背着竹篓一转身闪进山里了。我不想打扰一个屋子的清静,把它交给月光好了。兴许月光一照,许多往事开始慢慢回放。

“瑶之梦”却清晰地站在眼前。粉墙,灰瓦,翘檐,组成了一个立体画面。这画面是现代的,含了不少虚拟与包装的成分。猛头猛脑一看,还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月光却不另眼相看,大把大把地洒在瓦楞上,溅出明亮的光。那光在阔大的庭院里飞翔,浩浩荡荡,与天地融为一体。有一首词是这样写的:“石寨沉沉荒草里,尚依稀,门动瑶娘笑……”单一个“笑”字,有着无限的凄艳与惆怅。不知今晚的月下,能否碰到那个含笑的女子?也许早己隐入岁月深处,成了个美丽的童话。而抚摸着那些收集而来的石窠、石臼、石柱、筒车,却又真实得无法否认,兀自成了一个个瑶文化的符号。尽管这休闲中心处在筹建,仍能看出设计者对瑶文化化入骨血的痴恋。或者,他的潜意识里,那种坚韧的生命方式成为一种永远的精神图腾。

至少他们的梦想,在复活久经淡远的记忆。

这样的梦,有着浓烈的诗意和恋乡情节,抑或对山水更深层次的理解。夜色深沉,枕着这样的梦酣然入睡,又听见山歌子和溪水在悠悠流淌,似乎满耳朵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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