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女传说(精选3篇)
孟姜女传说 篇1
“神话史就是一部人类早期的发展史,是我们的原始信仰。它意味着我们对世界的好奇,也意味着我们对世界的探知、与远祖相连。”在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发起、全球众多作家参与的“重述神话”大型图书工程中,作为其中的作家之一,苏童带给我们的是长篇小说《碧奴》。它是根据我国古代“孟姜女哭长城”的神话传说改编而成的,小说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孟姜女形象,并赋予她一个诗意的名字——碧奴。
一、孟姜女故事的历史演变
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并非一开始就像我们现在所了解的那样,它经过了上千年的流传演变,而且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域,由于社会风俗、历史背景等环境因素的不同,这个故事也表现出迥然不同的风貌。根据顾颉刚先生的研究,孟姜女故事最早见于《左传》,讲的是杞梁战死,其妻谨守礼法,拒绝齐侯郊吊的事,意在颂扬其悲痛时仍以礼处事,神智不乱的美德。战国中期出现了重要转折,《檀弓》增加了“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首次出现了哭,后来的孟姜女故事都是在“哭之哀”三个字上转出来的。而在西汉,刘向则将悲歌变成了“崩城”(有“杞城”之说,亦有“梁山”之说)。到了唐代,故事进一步演化为哭崩秦始皇时的长城。敦煌石窟的藏书中,“孟姜女”一名正式出现,故事从“夫死哭城”变为“寻夫送衣”。到了清代,才逐渐演变为我们今天所熟悉的故事脉络: (1) 查拿逃走; (2) 花园遇见; (3) 临婚被捕; (4) 辞家送衣; (5) 哭倒长城; (6) 秦皇想娶她,她要求造坟造庙和御祭; (7) 祭毕自杀,秦皇失意而归。[1]
二、碧奴的神话延伸
苏童的《碧奴》并不是对孟姜女故事的简单复述,他借鉴糅合古代传说中的不同元素,运用自己独特的想象力和语言魅力,意在创造出一个新奇的孟姜女形象——一个柔弱无力、用眼泪说话的泪人,但又是一个勇敢倔强、义无反顾的生命个体。苏童对孟姜女故事的重新诠释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1) 从忠贞烈女的脸谱化形象转变成一个性格丰满、充满柔性的生命个体。 (2) 从“哭倒长城”这一悲壮结局的大肆宣扬转变成对“哭“这一过程的凸显,哭倒长城的反封建的因素弱化了,让人更震撼的是在寻夫送衣途中泪水的肆意宣泄。 (3) 对政治的冷嘲热讽和对人性的拷问。 (4) 阶级意识的淡化和对生存与苦难的理解。
(一)单一的脸谱化形象的消解
古代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集中反映了封建社会里劳动人民对统治阶级的残酷奴役的不满和抗议,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暴政的罪行。”[1]115所以,孟姜女是以刚烈忠贞的脸谱化形象为后人所熟知并称颂的。
而苏童笔下的碧奴是一个血肉丰满的生命个体——她有她的喜怒哀乐,也有她的勇敢倔强。她“灿烂如花、清秀端庄”,头上的双凤鬟却充满泪水,七扭八歪。她一意孤行、义无反顾的要为杞梁送冬衣,却又为自己的坟茔朝向而优柔寡断。她有她的天真善良,她的爱不再局限于杞梁一个人,还施与了与她素未谋面的人。她认为盲眼的青蛙是失去儿子的山地女子变的,要带上她去大燕岭寻找儿子。刺客芹素的棺材陷入水里,她央求鹿人和她一起挖土坑掩埋棺材,以便亡灵入土为安……
她也有人性的弱点,她从贩衣妇手中为杞梁抢到一件冬袍。这一举动彻底颠覆了孟姜女在人们心中的完美形象,她不再是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神圣女子。然而正是这一情节的设置,我们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间女子,为了丈夫而背离了自己坚守的善良天性。
(二)对“哭”的凸显
民间传说中,无数征夫的悲剧命运和怀远女子的眼泪将孟姜女推到了悲剧的发源地——长城,他们的情感要求孟姜女用眼泪哭倒制造人间惨剧的长城。这是一个底层阶级对上层统治的强烈抗争。所以,这是一部悲壮的悲剧。让人更震撼的是在寻夫送衣途中泪水的肆意宣泄。作品中出现“哭”的地方有213处,“泪”有226处。显而易见,眼泪是苏童这部小说的主题。他攫取了神话传说中的“哭”这个情感元素, 任自己的想象天马行空般地驰骋和翱翔, 受伤害的人, 敏感的人, 迷惑的人都荡漾着伤感、忧郁的气息。[2]孟姜女积聚千年的眼泪穿越时空,在碧奴那里得到前所未有的宣泄。这是一场泪的盛宴,这是一部关于眼泪的神话, 魔幻色彩和浪漫主义元素的注入使她的眼泪浸润着传奇般的色彩。
碧奴出生的桃村有着独特的女儿经,她们学会让眼泪从身体的其他部位流出。她们有的用耳朵哭泣,有的用嘴唇哭泣,有的甚至用乳房哭泣。碧奴的母亲教她的是用头发哭泣,这是她最初的哭泣方式。当杞梁失踪的那天下午,她的手掌和脚趾都在哭泣。在百春台,当杞梁的冬衣被鹿人瓜分、当她被鹿人当作玩偶折腾时,她的乳房流出了羞耻而愤怒的泪,她的眼睛竟然也不顾禁忌流出了泪。泪水成了碧奴自我保护的强大武器。在青云关,当官兵们借搜身之名对她进行非礼之举时,“那泪水喷泉一样地喷出来,溅射在他们的手上、眼睛有点像火,有点像冰”[3]118,像泪箭一样射到官兵举起的盾牌上,盾牌上“水痕消失的地方,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锈斑”。[3]119
不仅如此,碧奴的泪水实现了对人性的救赎,从而使眼泪笼罩着神性的光晕。在百春台,当她的泪水潮汐般淌下来溅在鹿人们身上时,“所有的男孩几乎同时遭遇了罕见的悲伤的袭击:思乡病突然发作,遥远的村庄,一只狗,两只羊,三头猪,田里的庄稼,爹娘和兄弟姐妹模糊的脸,喧嚣着涌入他们的记忆。他们头上的鹿角纷纷滑落,眼泪如暴风骤雨无法遏制。”[3]63快乐的童年,稠密的亲情,燃起了孩子们心中遗忘已久的思乡之情,要成为马人的野心和欲望被搁浅。在五谷城,当她被当作刺客少器的共犯关在囚车里示众时,她的眼泪唤起了众人心中的罪恶感,忏悔自己隐藏内心不为人知的的丑事。她的泪水如一汩清泉,洗涤人们罪恶的灵魂。
(三)对政治的冷嘲热讽和对人性的拷问
小说中没有封建帝王摧残百姓、奴役人民的凝重描写,而增加了一些荒诞可笑的情节。看似轻松,却处处暗藏着批判和冷嘲热讽。自称仁慈的衡明君其实是个伪善的君子。他养着一批鹿人马人供自己涉猎,口口声声说不能用铁箭射孩子,难道把人当动物豢养,用木箭射他们就不残忍吗?鹿人和马人为了争宠而强烈请求衡明君用铁箭射自己,衡明君终于露出了残暴的本性,命令门客们说,“射铁箭,射死人算我的”,黑夜中的树林上演着一场疯狂而残忍的猎杀游戏。信桃君死了,北山哭泣的三百人被杀了。信桃君最后的骨血——独脚的刺客少器惨遭无情的追杀,碧奴身上的一根针也被认为是刺杀的凶器。
作品在嘲弄政治的同时,还有对苦难社会中人性的拷问。在这个道德沦陷的社会,人性的自私与冷漠使人与人之间互相倾轧。为了生存,他们抛弃自尊,甘当鹿人供人涉猎,出卖眼泪以谋生计。对于千里寻夫的柔弱女子碧奴,他们给予的是唾弃,诅咒和欺凌,以不同的方式伤害她。在这样一个污浊的社会,碧奴注定是孤单而失落的。
㈣阶级意识的淡化和对生存与苦难的理解
“虽然苏童没有思量过颠覆解构这一神话,但是在承续性的重述中,在姓名的有意变更里,在对眼泪的肆意铺扬中,我们仍不难窥见作者欲借神话之壳抒写个体对世界、对人生的一种潜在的个性思考。”[4]孟姜女不再是一个只为反抗封建压迫和暴政而存在的强硬符号,这个故事也不再只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反抗。她有她对生命、苦难和死亡的思考,她有自己的人生观,“她用眼泪解决了一个巨大的人的困境”。
面对死亡,她是如此的坦然和冷静,却在为自己确定坟茔朝向时万般考虑,找寻最合适的地点,“人生一世,谁也管不了生,生下来像一把草,像一只鸡一只鸭,你没办法,是爹娘的事,是前生的事,可再苦命的人也能管住死呀,死要死得好一点,怎么也得死在土里!”虽然今生注定孤独和痛苦,但是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当人们为了生存而抛弃尊严,丧失人性时,碧奴仍然保持她的纯洁和完整,不被喧嚣混乱的苦海吞噬。在漫无边际的苦难中,“哭泣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与反应方式,是她不至于崩溃的唯一抚慰剂,哭泣维系着她的尊严,也是她刺向世界的武器。”[5]哭泣在某种程度上是失败的表现,是妥协的象征,然而碧奴的眼泪既是对自我的保护、解放与拯救,又是对现实的反抗与控诉。这是一种坚强的象征,流过泪,但是不会放弃,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是一个坚韧的生命存在,这是一个倔强不屈的个体对生命的高度尊重。
摘要:苏童的《碧奴》借鉴糅合孟姜女传说中的不同元素, 从新的视角去延伸这个故事, 意在创造出一个新奇的孟姜女形象——一个柔弱无力、用眼泪说话的泪人, 但又是一个勇敢倔强、义无反顾的生命个体, 并赋予这个故事新的内涵。
关键词:孟姜女,碧奴,神话延伸
参考文献
[1]顾颉刚, 钟敬文.孟姜女故事论文集[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
[2]郭延兵.苏童小说《碧奴》的叙事特点[J].甘肃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3]苏童.碧奴[M].重庆:重庆出版社.
[4]杨汤琛.神话重述中的现代叩问——评苏童的《碧奴》[J].名作欣赏.
[5]吴义勤.带着镣铐跳舞——评苏童的长篇新作《碧奴》[J].南方文坛.
孟姜女传说 篇2
论文摘要:碧奴》是苏童先生在以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为母本,进行的一个“重述神话”的尝试。小说运用陌生化的手法和丰富的想象,呈现出一种神话般的浪漫主义色彩。但仔细分析小说的叙事,就会发现很多后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包括对传统故事情节的解构,对人物形象的颠覆和重塑,对时空的剥离,和对人性不断追寻都表现了后现代主义的叙事特征。
论文关键词:碧奴,后现代主义,解构,重建,陌生化
《碧奴——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是苏童先生在20以孟姜女哭长城传说为母本进行的一个“重述神话”的尝试,是一部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小说作品。但是不得不说,从民俗学和人类学的角度来看,苏童先生混淆了神话与传说的定义。在《碧奴·自序》中苏童先生说“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已在中国流传了二千年,神话流传的方式是从民间到民间,我的这次‘重述’应该是这故事的又一次流传,也还是从民间到民间,但幸运的是已经跨出国门了”。
“神话是一种古老的故事体裁,主要产生于原始社会和阶级社会初期。她是当时人们在原始思维基础上不自觉地把自然和社会生活加以形象化而形成的一种幻想神奇的故事”。简单地来说,神话是神圣化的故事,它的讲述总于自然现象起源和社会文化现象起源等密切相关,其讲述过程常常与原始社会的宗教仪式相伴,具有神圣性,讲述的人物也大都是神或者神性的人。“传说主要是关于特定的人、地、事、物的口头故事”,传说是历史化的故事,它的流传总是于一定的历史事件、传奇人物、地理风物相关,在讲述的过程中总是企图让人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过的,其讲述具有传奇性。从定义中可以看出,孟姜女哭长城属于传说,首先它产生的时间晚于神话,其次它的讲述关联人物(孟姜女)与地理风物(长城),再次在孟姜女传说形成的最初阶段孟姜女并不是神性的人,而是一个遵循礼教的楷模——杞梁妻。当然,神话和传说的概念只是学科上的界定,依据“从民间到民间”的方式,老百姓口中的“神话”和“传说”并没有严格的区分。
除此之外,《碧奴》无疑一个非常成功的民间传说再创作,小说大尺度的对故事的原貌进行了改编,运用陌生化的手法和丰富的想象,使小说呈现出一种神话般的浪漫主义色彩。但仔细分析小说的叙事,就会发现很多后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后现代主义反对连贯的、权威的、确定的解释,个人的经验、背景、意愿和喜好在知识、生活、文化上占优先地位。在小说中,苏童对传统故事情节的解构,对人物形象的颠覆和重塑,对时空的剥离,和对人性不断追寻都表现了后现代主义的叙事特征。
一.解构传统,重述故事情节
孟姜女哭长城是我国的“四大传说”之一,上世纪二十年代顾颉刚先生曾运用“历史层累”和地理流变的方法对孟姜女的故事进行过细致的研究。顾颉刚先生研究了《左传》《檀弓》《孟子》《列女传》等史籍所述,指出“孟姜女的故事起源于齐国时期杞梁之妻拒郊吊的故事,在西汉以前故事中心是悲歌哀哭,到西汉的后期从悲歌而变为崩城,所崩之城不外乎齐国的附近,杞梁夫妇也总是春秋时的人,齐国的臣民;而到了唐朝才有万里寻夫、哭倒长城之说,开始与秦始皇挂上了钩”。后来随着故事的流传,由于受官方宋明礼教的影响和口耳相传中的变异,孟姜女由齐国人变成了南方人,孟姜女故事也加入了“葫芦生女”、“范喜良窥见孟姜女裸浴”、“新婚被抓丁”、“孟姜女投海而死”等情节。
这一系列严谨的考证相当有说服力地表明,我们现今记忆中的“孟姜女哭长城”是广大民众长久历史记忆的累积产物,是在原始的信息上逐渐叠加而成的传说。随着地域、时势和风俗等文化元素逐渐汇入这个传说,它“从民众的感情与想像中建立了一个或若干个孟姜女,……一件故事虽是微小,但一样地随顺了文化中心而迁流,承受了各时各地的时势和风俗而改变,凭借了民众的情感和想像而发展”。
顾颉刚的孟姜女故事研究,虽说一般只被视为史学和民俗学研究的重要成果,但它却突显出民族认同建构中的某些重要内涵。顾颉刚对这一故事本来面目的还原,暗含了他对历史记忆的真实性的信念:《孟姜女故事研究》把一种在文学中延续并不断叠加的“真实”与历史中的前后相继的真实事件区分开来。即,“孟姜女哭长城”虽然未必是个真实的事件,但从文化史的角度讲,它却是一种累积性历史记忆的具体化,而这种通过神话传说延续下来的历史记忆恰恰是构成我们民族文化、文化传统和民族性格的重要成分。
苏童则是通过一系列的陌生化逐步实现了《碧奴》的寓言化,从而消解了两千余年流传下来的孟姜女故事所携带的历史记忆。小说中除“千里送寒衣”和“哭倒长城”长城的情节没变,其他均做了较大的改动。苏童在改写中,并没有专注于孟姜女(碧奴)是怎样哭倒长城的,而将文笔大部分置换到千里送寒衣的路途中,由此为我们呈现了一幕幕令人目眩神迷而又惊心动魄的精彩场景。
碧奴送寒衣前慎重地为自己(葫芦)举行了葬礼,“埋个囫囵身子在桃村,埋好了我就可以安心走了”。一路上碧奴被人误认为是疯女人、女巫、泪人、刺客,经历各种磨难:在鹿王坟被当作祭品、被拷在死人棺材上哭丧、在五谷城被捉去熬五味泪汤、又被当作刺客示众等待杀头、还驮着大石头爬去大燕岭……,最后和她一同哭倒长城的是成千上万只的青蛙和成千上万只的金线白蝴蝶。青蛙是征夫们母亲的灵魂变的,白蝴蝶则是哭灵人的灵魂变的,她们与碧奴一起上演了惊天动地的“神话”。
这些故事情节都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孟姜女哭长城传说,将原有的故事情节解构、拆散、甚至扔掉,再重建一个奇幻的,完全不同的“碧奴千里送寒衣”。同时,苏童也没有像一贯的历史故事那样简单地将统治阶级设定为恶的,老百姓设定为善的。碧奴遭受的种种伤害,更多地是来自她北上途中所接触到的女工、车夫、鹿人、小偷、刺客等。通过这些非传统的情节的铺陈,苏童完成了对孟姜女哭长城的重述,神话性的.重述。
二、神圣化的身份制造:从疯子到女神
在“神话重述”的过程中,作者首先改变了主人翁的名字,由孟姜女变成了“碧奴”,这一改变不仅仅是名字的改变,而是为了“摆脱原来的孟姜女形象对我写作的束缚”(苏童)。
1、碧奴传奇性的出场身份
首先,碧奴所在的桃村是哭灵人的后裔,在这儿哭泣是一种禁忌,人们从小练就了不用眼睛哭泣的本领。其次,碧奴是葫芦变的。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葫芦是生殖崇拜象征物,同时兼具女人的奴性和神性。徐杰舜在其论文《葫芦文化:中华民族凝聚的文化基因》中引用了闻一多先生的观点:“根据伏羲女蜗与饱瓤的语音关系,“伏羲、女蜗莫不就是葫芦的化身。……葫芦是造人故事的有机部分”,又补充说:由于葫芦瓜内多子,“很多民族或族群以葫芦为始祖的化身。”同时刘尧汉先生也认为:“葫芦象征着繁育人类的子宫和母体的生殖力。”最后,出发前柴村的女巫为碧奴卜出了“人间最离奇的命运”,在她们脸上看见了“一半恐惧一半欣喜”。就这样碧奴以迷幻的身份出场,为后来的传奇经历埋下了伏笔。
2、文中的死亡意象
首先,柴村的女巫给了碧奴一个“死亡预言”:“你别去,去了你就回不来了,你会死在路上”。其次,在小说一开始作者就为碧奴设立了一个“哭泣禁忌”,北山下的人是不允许用眼睛哭泣的,一旦用眼睛哭泣,就意味着人要死了。当这一哭泣禁忌被打破时,碧奴选择了一个“掘墓人”等待死亡。可是碧奴没有死,或者说在碧奴用眼睛哭泣以后,之前的那个桃村的碧奴死了,活着的是一个脱掉了奴性躯体的,自由追求真善美的神性意志。从此之后碧奴的哭泣开始显现神奇的魔力,就是这些神奇的魔力使碧奴一件件退去人的外衣,是她变成了一个哭泣着的女神。
3、“哭”的法力逐步增强和神性的最终实现
在小说中“哭”似乎是碧奴对抗社会唯一的技能,而这一哭泣的技能随着碧奴遭受的苦难越来越多,“法力”也越来越强。在桃村时她只能用头发哭泣;岂梁被抓后,她学会了用手指和脚趾哭泣;被鹿人劫掠后她开始会用乳房、耳朵、眼睛哭泣,而从眼睛开始流泪之初,鹿人就感到了“悲伤地袭击”,这种袭击能够引发周围人的“思乡病”;在五谷城里她的泪水开始有五种味道,被詹府抓去取五味泪做熬药的汤水,这种药能驱詹刺史家的邪气;在五谷城门口,她被当做刺客关在铁笼时,泪水能够使铁笼生锈,能够使沾到泪水的人彼此忏悔;到达大燕岭,碧奴的泪水开始铺天盖地漫过每一块她爬过的石头;得知岂梁已死后,她泪水的“法力”达到最大,和无数来历不明的青蛙和一群金线白蝴蝶一起将长城哭得轰然倒塌。此时,碧奴完全实现了从人到神的转变,成为一个纯粹的反抗命运、追求幸福的精神符号。
碧奴不顾世俗的流言蜚语,执著地赶赴千里之遥的长城为丈夫送冬衣,这种西西弗斯式的精神和英雄行为推进了她成为女神的进程。这种神性在碧奴到达长城并得知自己的丈夫葬身长城之下时,被彻底激怒而爆发出来,神圣的泪水哭倒的不仅是坚固的长城,而是在神话中摧毁由男性建立起来的封建塔楼。
4、青蛙意象对神性的强化
“青蛙”是母性生殖崇拜的象征,赵国华的《生殖崇拜文化论》和傅道彬的《中国生殖崇拜文化论》都曾专门讲到古人把青蛙作为生殖崇拜象征物的事实。神话《碧奴》里的“青蛙”是“在沿河寻找儿子的盲妇人”的化身,她将自身的生命安全置之度外,独自乘筏以河流为家寻找自己被征往北方的儿子,直到第一场秋水把她的生命带走,她把“另一半的梦留给了青蛙”。但这个青蛙承载的又似乎不只是这一个母亲的灵魂:它呼唤过岂梁的名字,依偎过马人雪骢粗糙皲裂的脚背、追寻过衡明君门客芹素的脚步……。她是每一个心底还存有良善的征夫的母亲,是一个母爱精魂的化身。在万里寻夫的漫长路途上,只有化身“青蛙”的“母亲”一直陪伴着碧奴,并且在快到十三里铺的时候,给她领路:“只有青蛙始终在她的前方跳跃,它的暗绿色的花纹在官道上非常醒目,看上去是一堆绿色的火苗”,给了碧奴继续前行的希望,这象征着婆婆们给儿媳带路去寻找远方的亲人。最后无数“青蛙”母亲排成一条灰绿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和碧奴一起赶赴长城寻找儿子。
马克·柯里认为,“个人的身份并不是真正包含在个人的身躯内,身份仅存在于叙事之中。我们解释一个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讲述这个人的故事,选择能表现其特性的事件,并按照叙事的形式原则将它们组织起来,以仿佛在和他对话的方式将他表现出来”。在苏童的叙事中,碧奴的所有行为都是以第三人称表述出来的,好像一个画外音,一直在描述碧奴的经历一样。作者就是通过这些貌似理性和客观的描述使碧奴身份中的神性在哭泣中一点点累积起来,直到最后惊天动地的一哭。
三.时间与空间的剥离
在《碧奴》一书中,作者没有给出故事发生的明确时间地点,而是运用后现代的手法,把故事进行了陌生化处理。在时间上,苏童把历史置换为一种“非历史”的因素:时间非常模糊。文中出现的“刀币”、“信桃君”、“衡明君”似乎映射故事发生在战国时期,但又无法确定。空间上,苏童只给出了一个从南到北的大概方向,“翻过那些山岗,一直向北,穿越七郡十八县,便能走到大燕岭去”。但这种时空的剥离又不是完全的剥离,岂梁修长城的大燕岭,恰恰印证了敦煌残卷中的记载“孟姜女,杞梁妻,一去燕山更不归”的燕山;那个“死了三天,臭鱼烂虾也掩盖不了他尸臭”的国王,在历史中似乎也只有秦始皇。但《碧奴》中的秦始皇在一出场就死了,和碧奴没有任何交集,这和孟姜女哭长城里的秦始皇又是不同的。
此外,苏童还建构了一批符号化的人物形象:供贵族狩猎骑射的鹿人和马人,是动物化了的人。连主人翁碧奴都似乎是一个寓言式的精神符号,一只灌满了泪水的葫芦。这些形象的设计使整个故事富于魔幻色彩,让读者无法确定故事发生的准确时间和地点。
四.人性的回归
小说中,爱情是碧奴千里寻夫的唯一理由。岂梁是桑树,碧奴是葫芦,葫芦藤是要缠绕着桑树的,“岂梁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岂梁到大燕岭去了,她的灵魂也被带走了,她要千里寻夫,把自己丢失的魂找回来。与其说碧奴寻找的是岂梁,不如说她寻找的是自己的灵魂,她要找回这个灵魂来补全一个现实中残缺的身体。而孟姜女哭长城传说的讲述则是出于对贵族阶层的礼制、礼仪文化传统颂扬——杞梁妻拒绝郊吊;后来演变成范喜良逃役,新婚被抓,孟姜女千里寻夫,突出的依然的封建礼制下的贞女形象,都是与人性无关。
《碧奴》中的主人公所处的环境是一个生活在现代化心理下的古代生活模式,人们大都是自私与冷漠的,人与人之间互相倾轧。为了生存,他们抛弃自尊,甘当鹿人供人射猎,出卖眼泪以谋生计……。对于千里寻夫的柔弱女子碧奴,他们给予的是唾弃,诅咒和欺凌,以不同的方式伤害她。在漫无边际的苦难中,“哭泣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与反抗方式,是她不至于崩溃的唯一抚慰剂,哭泣维系着她的尊严,也是她刺向世界的武器。”在碧奴的哭泣中,周围的人开始短暂的人性复苏:鹿人的“思乡病”、五谷城里人们的忏悔……
在北上的途中碧奴所遇到的一些善良的人:那个语言冷漠但心存同情的驴车夫、不愿连累碧奴的刺客少器、十三里铺善良的农妇……,他们都是冷漠社会中人性的表现。大燕岭是一个神圣的所在,随着距离大燕岭越来越近,碧奴神性的逐渐增加,碧奴眼泪所带来的人性的光辉也越来越大,周围的人也越来越人性化一些。由此可见,碧奴千里寻夫,寻找的不仅是自我的灵魂,也是对人类的灵魂——人性的追寻。
五.结论
孟姜女传说 篇3
从杞梁妻到孟姜女, 从拒不郊吊到哭倒秦长城, 孟姜女传说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最初, 仅是说明杞梁妻知礼。到西汉, 刘向《烈女传》中记载:杞梁妻“哭夫尸于城下, 城崩, 自赴淄水死。”才增加了城崩和跳水的情节。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形成于晚唐五代时期。唐末诗僧贯休写了《杞梁妻》:“秦之无道兮四海枯, 筑长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万里, 杞梁贞妇啼呜呜。上无父兮中无夫, 下无子兮孤复孤。一号城崩塞色苦, 再号杞梁骨出土。疲魂饥魄相逐归, 陌上少年莫相非。”自此, 孟姜女哭倒了长城。
然而据很多历史学家的考证, 无论是齐长城还是秦长城, 杞梁妻都不可能哭倒长城, 因为她生活的年代根本就没有长城。至于孟姜女是否哭倒长城, 以及哭倒了哪里的长城的问题, 根本就不是一个历史范畴的问题, 而仅是传说。 (2)
传说是关于特定的人、事、物的口头故事。传说不等同于历史, 传说中的历史在科学家看来虽不足征信, 但这并不妨碍传说传播过去人民生活和民族历史的作用。传说中的故事情节尽管有虚构的成分, 但其主人公生活的时代和历史背景, 他们的基本性格, 社会地位, 人物间的关系等, 则经常是符合历史真实的, 并且少数的传说的内容有时比书面记载更为真实可信。 (3)
无从考证, 孟姜女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的传说是何时来到山海关。但翻看历史中的山海关, 或许可以找到这个传说在山海关广泛传播的缘由。
山海关是连接东北和华北的交通要冲, 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是由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山海关东距沈阳300公里, 西距北京400公里, 素为“京师屏翰, 辽左咽喉。”北依燕山, 峰峦叠嶂, 峡谷纵横;南邻渤海, 与辽东半岛、山东半岛隔海相望。自古以来, “四海咸通, 风帆易达。”山海关城居于山海之间紧扼隘口, 且东有欢喜岭, 乃天然屏障;西有大石河, 成为自然壕堑, 从而构成了名副其实的战略要地。作为历史上军事重镇的山海关自北齐起修筑长城, 而后, 隋、辽、金各代都曾修筑长城, 而以明代规模最大。从北齐天保三年到隋朝开皇三年的三十一年间, 山海关一带大规模的修筑过五次长城, 动辄征“丁男”数以十万。长城的修缮, 加之连年战乱, 劳动人民饱受封建专制王朝征民夫服劳役的痛苦。清代陈天植《山海关》中有云:“疆场百战后, 烟火几家残。塞草连天碧, 行人不忍看。”这是对古时山海关的真实描绘。所以, 山海关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形成的特殊历史必然会导致当地生活的百姓特殊的文化特质。
古代生活在山海关地区的百姓对外界环境的变化更为敏感, 他们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 饱受繁重徭役连年战乱之苦的人们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下苟延残喘。这里生活的人们对安定生活更加渴望, 对封建专制统治也更加痛恨, 人们压抑的神经亟需借助某种事物得以释放。
众所周知, 传说故事作为一种民俗文化, 是古代劳动人民群体智慧的结晶, 所以它反映的是群体的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 表达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思维和愿望。孟姜女千里寻夫, 哭倒长城, 天地为之动容。人们崇敬她, 因为她忠于爱情, 对爱情坚贞不渝, 还有她对封建专制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激励着一代代古代劳动人民。在山海关地区广为流传的孟姜女传说中, 哭倒长城这一情节更加充实。孟姜女的遭遇与历史上饱受长城劳役之苦的百姓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并且迎合了特殊环境下生活的百姓特殊的心理需要。试想当年修筑长城时, 四处抓壮丁, 民不安生, 使得多少家庭分崩离析, 酿成了多少人间悲剧, 孟姜女和范杞良这对怨妇冤夫仅仅是千千万万劳动人民中的一员。所以借助孟姜女这一形象表达了古代劳动人民对连年战乱, 繁重徭赋的不满和对封建专制统治的痛斥。这个民间传说所具有的鲜明的时代背景和人民性, 突出的反映了古代劳动人民经历的专制王朝征民夫、服劳役的痛苦, 并集中表现了千百万劳动人民被逼得家破人亡的悲惨境遇, 而秦始皇也作为历代暴君的代表受到世人的咒骂。
孟姜女传说作为一种外来文化, 在山海关地区的传播经历了漫长、复杂的变化。它与当地长城文化的交流、融合, 内容上更加丰富, 传奇色彩更加浓烈。如:紫燕送籽, 姜女出世, 望夫凹石, 哭倒长城等等。使得这个民间传说的情节更加曲折, 把这一历史悲剧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见, 孟姜女之所以被山海关百姓接受, 并被广泛传播, 与当地的社会因素、历史因素以及当地人们的文化特质是紧密相连的。值得一提的是, 北京自辽代建都以来近千年, 是北方的文化中心, 这使得它附近的山海关成为孟姜女故事的最有势力的根据地。 (4)
孟姜女的传说故事在山海关人口中代代相传, 传承至今, 完善的人物和故事, 反映了民心所向, 寄托了善良、淳朴的百姓的期望, 借孟姜女这个具有强烈反叛精神的刚烈女子替他们发泄心中的愤懑。由孟姜女这样的传说我们可以看到, 千百年来, 追求自由、向往和平、憧憬幸福是人们矢志不渝的精神方向。
摘要:作为民间四大传说之一的孟姜女传说, 在中国流传甚广, 年代久远, 然而各地说法不一, 内容出入很大。历史学家顾颉刚教授多年研究认为在各种传说中, 以山海关一带流行的传说最为精萃, 具有鲜明的代表性。①本文从长城入手, 深入分析研究孟姜女传说在山海关流传的社会历史原因。
关键词:孟姜女,民间传说,长城,山海关
参考文献
[1]施爱东, 孟姜女哭长城[M], 中国社会出版社, 2008
[2]钟敬文, 民俗学概论[M],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8
[3]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山海关志[M],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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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惠芳, 中国民间文学[M], 武汉大学出版社, 1999
[6]黄瑞琪, 孟姜女故事研究[M],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3
[1]山海关志,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94, 第302页
[2]施爱东, 孟姜女哭长城, 中国社会出版社, 2008, 第70页
[3]钟敬文, 民俗学概论,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8, 第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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