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

2024-05-19

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精选3篇)

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 篇1

摘要:海德格尔在后期, 对于技术问题给予了极大的关注, 这主要体现在他的《技术的追问》一文中。在这篇文章中, 海德格尔运思之强力, 用晦涩但富有诗意的语言, 对技术的本质做了发人深省的追问。技术的本质居于座架之中, 在促逼下, 人及周遭事物成为持存物, 遮蔽本身存在。但在“最危险的地方, 却有救”, 略带悲观主义的海德格尔也为我们指明了一条克服异化, 通达本真的思之路。

关键词:技术本质,解蔽,促逼,座架

海德格尔对技术本质的追问, 是从对流俗观点的批评开始的, 流俗的技术观念可概括为两点:“其一, 技术是合目的工具, 其二, 技术是人的行为”。在海德格尔看来, 这种观点仅仅是停留在表象的层面上, 看似无懈可击, 但却根本没有触及技术的本质。因为在海德格尔看来, “单纯正确的东西还不是真实的东西。惟有真实的东西才能把我们带入一种自由的关系中, 即与那种从其本质来看关涉与我们的关系中。”对此海德格尔做了进一步的追问, “工具性的东西本身是什么?诸如工具和目的之类的东西又何所归属?”, 在对这一问题的持续沉思中, 海德格尔走上了揭示了技术本质的道路。

一、“解蔽”:技术在真理敞开中成其本质

工具是人们为了获得某物而对其发生作用的手段, 这里“工具”是带有目的性的手段, 这就涉及到了因果性问题。四因说最早是由亚里士多德提出, 即, 质料因、形式因、目的因和结果因。原因与是否起作用不无关系, 海德格尔追问了“原因”一词原初含义, 在希腊人那里原因 (causa) , 是招致另一东西的那个东西。这里的“招致”不是指把某个东西从某个地方带到到跟前之意, 而是一种存在意义上的开显, 从遮蔽中显现出来。所以四原因是应是本身共处一体的招致 (Verschulden) 方式。招致具有到达的启动 (An-lassen) 的特征。在这种启动的意义上, 招致就是引发, 使尚未在场的东西进入在场之中而到达。那么这种产出又是怎样发生的呢?海德格尔说“产出从遮蔽状态而来进入无蔽状态中而带出”。

那技术的本质和解蔽有何关系呢?每一种产出都建基于解蔽, 但产出把引发的四种方式聚集于自身中。而技术一词来自于希腊语。希腊文的技术意味着所包含的东西。技术属于产出, 是一种解蔽的方式。它揭示那种并非自己产出自己且尚不在眼前的东西。“谁建造一座房子或一只船, 或锻造一支银盘, 他就在四种引发方式的各个方面揭示着那有待产出的东西”。其中的“解蔽”一是指凸显客观世界之本来面目;二是指把某物构造出来, 通过技术活动把在自然界中表现为不在场的被遮蔽的东西显现出来, 也即体现在手段对现实事物的作用, 使事物凸显出自身的特性, 建构出自身的状况。所以说, 技术不仅一种手段, 也是一种解蔽的方式。技术就是在解蔽和无比状态的发生领域中, 即真理的发生中成其本质的。这一点与技术是一种工具的规定大相径庭, 后者视技术为中立的、超然的东西。

二、“促逼”——对周遭世界蛮横的劫掠

现代技术也是一种解蔽, 而且是在促逼 (Herausfordern) 支配下的解蔽。“这种促逼向自然提出蛮横的要求, 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贮藏的能量。”在德文中“促逼”日常含义为“挑战”、“挑衅”、“引起”的意思, 这里是指一种将存在着展现出来的解蔽方式, 迫使自然进入非自然的状态的强行索取的方式。也即人蛮横的向自然提出劫掠的要求, 使自然提供自身的能量, 放弃自己真正的存在。海德格尔指出, 现代技术与古代技术不同之处, 就在于在古代技术并没有对自然施以暴力, 风车直接的听任风的吹拂。农民耕作田地意味着关心、照料。而现代技术在促逼下使得所有的物都沦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摆置 (stellen) 着自然的订造 (Besttellen) 的漩涡中了。在促逼的意义下摆置着的自然, 以完全失去了原始的意义, 海德格尔指出:“现代技术所促逼和订造的事物限定处置完全从属于人, 随时可被人进一步限定处置的东西, 这既是把自然变成了‘备用物’”, 自然成了被利用的原材料, 同时自然也被解蔽为持存物 (Bestand) 。而持存物是指在促逼着解蔽中, 所涉及的一切在场方式。而在持存意义下, 一切东西都不再作为对象与我们相对立, 而是比对象更为根本的无对象化。也就是说, 在现代技术这种摆置下, 自然事物连对象性的地位都不保。因此看来, 促逼下的解蔽, 也是遮蔽, 而且是完全遮蔽了自身的存在, 隐藏在自身是其所是中。

在现代技术盛行的时代, 整个世界都改变了面貌, 成了非对象的持存物, 连人自身也成了持存物被摆置、订造。当我们称为存在的那些东西在促逼地摆置中被揭示为持存物, 完成这一过程的是人。但是人要能够以某种特定地方式去揭示存在, 他自己必须已经处在解蔽的状态中了, 只不过因为人更原始的受到促逼, 以致被促逼入订造中, 因而人才从未成为一个纯粹的持存物。因此, 技术不再是人的活动, 因为人不再是主体, 而成了表示权力的话语, 海德格尔将这种强力统治表示为座架 (Ge-stell) 。

三、“座架”——强力“促逼”着的摆置

海德格尔用两个例子, 引出了“座架”一词的概念:

“原初地把群山 (Berge) 展开为山的形态, 并且贯通着起伏毗连的群山的东西, 是聚集着, 我们称之为山脉 (Gebirg) 。

我们的这样那样的情绪方式由之得以展开的那种原初聚集者, 我们称之为性情 (Gemut) 。”

在这两个例子中, 无论是群山聚集为山脉, 还是情绪聚集为性情, 都是一种暴力的驱使, 是群山或情绪被摆置而变为持存, 不再显露本己的存在, 与此类似的是, 把摆置 (Stellen) 聚集起来, 这就是海德格尔命名的“座架” (Ge-stell) 。这种促逼着的要求, 要求人聚集起来, 以订造的方式将现实物解蔽为持存物。在这种促逼、摆置和持存中, 海德格尔找到了他要论述的技术的本质, 那就是技术的本质居于座架中。座架意味着在现代技术之本质中起支配作用的那种解蔽方式, 本身不是什么技术的东西。座架的作用体现在, “人被座落于此, 被一股力量安排着、要求着, 这股力量是在技术的本质中显示出来的而又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力量”。也就是说, 在座架的支配作用下, 人被座架的力量摆置着, 对自然进行劫掠, 使整个自然界在一种程式化的模式下运作, 世界变成一种图像, 而人也在这种力量的促逼下, 变成了备用的资源, 成为衡量一切的尺度。

以上分析可以看出, 现代技术已不再受人之掌控, 而是受座架的促逼、摆置, 将持存物订造。海德格尔在《时间与存在》指出, “现代技术已经超出整个地球之外而建立起自己的扩张和统治, 就不只是人造卫星及其副产品围绕着我们的星球转, 而是在可计算的持存物 (Bestand) 意义上的作为在场的存在一种相同的方式要求着地球是上的一切居民”。由此可见, 暴力的摆置将人与世界都置入危险之中:人在座架的促逼下, 解蔽着一切现实物, 同时也解蔽着自身, 使之成为持存物, 二者同时踏上“命运”的不归路。正如海德格尔所言:“现代技术屈居于座架中, 座架归属于解蔽的命运。由于命运一向为人指点一条解蔽的道路, 所以人往往走向一种可能性的边缘, 即:去追逐、推动那种在订造中被解蔽的东西, 并且从那里采取一切尺度”。

四、诗意的栖居——逃离“座架”、回归本真

技术之本质的危险, 在于解蔽命运本身。这种危险在两个方面向我们表明了自身, 一方面, 这种危险导致的是, “人类中心主义”, 一旦无蔽领域不再作为对象而是持存物与人打交道, 人便走到了悬崖的最边缘, “好像周遭的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只是由于它们是人的制作品”, 人便把自身看作了地球的主宰, 人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向地球发号施令。另一方面, 人本身也被看做持存物, 这种假象导致的是“仿佛人所到之处, 所照面的只还是自身而已”, 但实际上, 正如海德堡所说, “今天的人类恰恰无论遭到哪里都不在碰到自身, 亦即它的本质”。人的存在完全被遮蔽住了。促逼着的座架不仅遮蔽着产出, 还遮蔽着解蔽本身, 即, 遮蔽着无蔽状态即真理的亦在其中发生的那个东西。真正的威胁已经在人类本质处出动了人类, 也许人类不得不进入一种更为原始的解蔽, 并从而去经验一种更为原初的真理的呼声了。

这种更为原初的真理呼声就是诗意的思——在危险中传出的来自远古的声音:“但哪里有危险, 哪里就有救”。荷尔德林这句诗道出了一条救赎之路, 座架的统治地位不可能仅仅在于:一味的把切闪烁的真理的显现伪装起来, 而且也意味着在技术之本质自身中依然蕴含着救渡的生长。正是后者, 让我们看到了一股强大的救赎的力量。就是使一切回归本身的是其所是, 摆脱座架的控制, 要耐心去倾听自然以及在它之中生活和隐藏着的东西的声音, 为它们提供一个栖身场所。“‘诗意地栖居’意味:置身于诸神的当前之中, 受到物之本质切近的震颤。”拯救的真正意义在于把天当作天, 把地当作地, 把自然事物当作自然事物, 迫近事物的本质状态, 让事物自由地显现和存在, 把事物还给事物。对人的拯救, 就是把人从物欲横流中解脱出来而归回本真的自然生活方式之中。海德格尔从物的形成角度说明四重 (天、地、神、人) 整体的“到场”, 它们的结论都是人不能脱离自然而存在和发展, 人应该居住在四重性中, 掌控和维护四重性。因此, 顺应自然守护自然是人类“天职”人在拯救大地的同时就是拯救的人自己。只有如此, 技术方可回归本真, 世界才能还其应然, 人才能自由劳作地栖息在大地上。

参考文献

[1]孙周兴译:《海德格尔选集》第五编《技术的追问》, 三联出版社, 1996年。

[2]刘敬鲁:《海德格尔人学思想研究》,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1年。

[3]《海德格尔选集》第三编《时间与存在》。

[4]海德格尔, 孙周兴译:《荷尔德林和诗的本质》, 《海德格尔选集》 (上卷) , 上海三联书店, 1996年。

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 篇2

1 技术的本质:事物显现和解蔽的机缘

1.1 由对流行技术观的解构达致技术的真实本质

海氏追问“本质”,就是对“是”的追问,因此,追问技术的本质,就是要问技术之所“是”,即技术作为一种现象,它是如何显现和出场的,这样,海氏就将对技术本质的追问纳入到现象学方法中了。

海氏首先从对流行技术观的解构来界定技术的本质。流行的对技术本质的看法主要有两种:一是,技术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或工具,这是对技术从其功能性方面下的定义;二是,技术是人的活动,这是对技术所下的人类学的定义。这两种观点是彼此相通、互相归属的,因为设计、制造与利用合目的的工具是人的活动。“当我们问技术是什么时,我们便在追问技术。尽人皆知对我们的问题有两种回答。其一曰:技术是合目的的工具。其一曰:技术是人的行为。这两个对技术的规定是一体的。因为设定目的,创造和利用合目的的工具,就是人的行为。……因此,通行于世的关于技术的观念——即认为技术是工具和人的行为——可以被叫做工具的和人类学的技术规定。……对技术的工具性规定甚至是非常正确的,以至于它对于现代技术也还是适切的。”[2](第925页)流行的技术观虽是正确的,但并没有揭示技术的真实本质,因为它只回答了技术“是什么”,而没有讲技术之“如何”显现、出场。

“对于技术的正确的工具性规定还没有向我们显明技术的本质。为了获得技术之本质,或者至少是达到技术之本质的近处,我们必须通过正确的东西来寻找真实的东西。”[2](第926页)为了从正确的观念着手进而达到真实,必须阐明“工具”这一概念,工具就是手段,而手段之为手段,是通过它所作用的东西,是由于我们由之而能获得的东西,这就导向了因果性问题,技术成了因果关系中原因的方面。可是原因的本意是什么呢?亚里士多德曾提出四因说,它们是:causa materialis(质料因)、causa formalis(形式因)、causa efficiens(动力因)和causa finalis(目的因)。人们一向把原因看成是导向某种结果的东西,只有动力因才是标准的原因,而目的因则是结果方面的东西,它显然不是原因,这种理解是不符合古希腊人思想的。在古希腊,因果性与作用(wirken)和造成(bewirken)毫无关系。αιτια(causalis,原因)意味着招致(verschulden),“四原因乃是本身共属一体的招致方式”[2](第927页)。“四种招致方式把某物带入显现中。它们使某物进入在场而出现。它们把某物释放到在场中,并因而使之起动,也即使之进入其完成了的到达之中。招致具有这种进入到达的起动的特征。在这种起动的意义上,招致就是引发。”[2](第929页)例如,在祭杯中,银作为质料招致祭杯;形式担负其外观,使其不同于胸针或戒子;目的因使祭杯成为礼器,祭杯属于寺庙和信徒;最后,动力因——银匠(人)对于上述三种原因仔细考虑、将它们结合在一起招致了祭杯。通过这种招致,祭杯呈现出来,这种招致使“尚未在场的东西在场”,这种生产(poiesis)意义上的招致在古希腊被称作ποιησιξ(生产)。“对总是从不在场者向在场过渡和发生的东西来说,每一种引发都是产出”。[2](第929页)“引发的诸方式,即四个原因,是在产出之范围内起作用的。通过产出,无论是自然中生长的东西,还是手工业和艺术中制作的东西,一概达乎其显露了。……产出从遮蔽状态而来进入无蔽状态中而带出。唯就遮蔽者入于无蔽领域到来而言,产出才发生。这种到来基于并且回荡于我们所谓的解蔽中。……罗马人以‘真理’一词译之。”[2](第930页)

技术是生产的一种形式,在技术生产中被生产出来的就是在场者的存在或在场状态,所以技术属于无蔽或真理的领域,真理(aletheia)原意即为去蔽、让某物呈现、使某物在场、把某物带入无蔽状态,因此,技术是使一物到达、显现的机缘或引导。

1.2 借助词源学(解释学)还原技术的本质

从对流行技术观的解构界定技术的本质,这只是一种间接说明,还应该对技术的本质作出直接说明,这是通过对“技术”和“本质”二词作词源学(解释学)还原实现的。

“技术”一词来自古希腊语τχυη,原意是“展现、解蔽”。“技术不仅从名字上说来可回溯到希腊说的τχυη,而且从本质的历史的意义说来也源出于τχυη,后一个τχυη被理解为àληθεειυ的一种方式,这就是使存在者显露出来的方式。”[3](第384页)在古希腊,技术不只是与艺术、诗相关,而且是一种创意和生产。“τχυη不只是表示手工行为和技能的名称,它也是表示精湛技术和各种美好艺术的名称。τχυη属于产出……它乃是某种创作。”[2](第931页)技术还是与认识相关的一种展现,技术与知识是互相包含的,二者都是知的方式,熟悉的方式。“从早期直到柏拉图时代,τχυη一词就与πιστμη(认识)一词交织在一起。这两个词乃是表示最广义的认识的名称。它们指的是对某物的精通,对某物的理解。认识给出启发。具有启发作用的认识乃是一种解蔽。……τχυη是一种àληθεειυ(解蔽)方式。它揭示那种并非自己产出自己并且尚不眼前现有的东西,后者因而能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地表现出来。……技术乃是在解蔽和无蔽状态的发生领域中,在àλθεια即真理的发生领域中成其本质的。”[2](第931页—932页)“和艺术这个词一样,技术(technē)一词也表达着physis一词所固有的涵义:一种进入到真实存在的过程,一种促成显现和光明的过程。海德格尔用以表达本真技术的德文语词是entbergen,它提供了双重的甚至是完全矛盾的意义:zu entbergen既意味着‘去揭示’,又意味着‘在隐蔽状态中的看护’。这是人于存在真理的交流过程中的两种本质性活动。”[1](第211-212页)

“本质”的原意并不是与现象相对,在德文中,“本质”(wesen)具有“继续”、“持存”的意思,说一物之本质,就是说这个事物是如何继续着、持存着,“本质”有“现身(方式)”、“运作(方式)”之意。“从动词wesen才派生出名词Wesen。Wesen作动词解,便与‘持续’(währen)同;两者不仅在含义上相合,而且在语音的词语构成上也是相合的。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早就把某物的本质思考为持续物意义上的现身之物了。”[2](第948页—949页)所以,海氏追问技术的本质,并不是问技术“是什么”,而是要问技术“如何”“持续”和“显现”的。

经过上述词源学(解释学)的还原,“技术乃是一种解蔽方式。倘我们注意到这一点,那么就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适合于技术之本质的领域向我们开启出来。此乃解蔽之领域,亦即真理之领域。”[2](第931页)

海氏对技术本质的词源学(解释学)还原与对技术流行观的解构所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即技术是一种展现的方式,属于解蔽(真理)的领域。

2 现代技术的本质——座架(天道的显现)

2.1 现代技术是促逼、摆置事物的解蔽和显现

现代技术作为技术的最新形态,也是显现、解蔽事物的一种方式、途径,但它是一种促逼、摆置事物的解蔽,“在现代技术中起支配作用的解蔽乃是一种促逼,此种促逼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贮藏的能量。”[2](第932页—933页)这和古代技术有着根本不同。“农夫的‘技术’就绝不是对土地的挑战。它是一种奉献(播种)和领受(收获)的循环过程,一种经年不断地看护和更新的过程。相反,当一座水闸锁住欢快的小溪的时候对自然的奴役和破坏便由此开始。通过各种人工造成的渠道,河水的能量和自然的面貌受到水轮机叶片的束缚和役使。”[1](第212页)“促逼”是强迫和要求,它是一种违反自然本身的过程而强使之到来的展现。

现代技术对事物促逼性展现的前提与基础是“摆置(Stellen)”,“贯通并统治着现代技术的解蔽具有促逼意义上的摆置之特征”[2](第934页)“摆置”指对具有丰富的存在维度的事物,只从某一技术需要的方向去看待它,它一开始就使自身的过程指向别的进一步的过程,如“空气为着氮料的出产而被摆置,土地为着矿石而被摆置,矿石为着铀之类的材料而被摆置,铀又为着原子能而被摆置,而原子能则可以为毁灭或和平利用的目的而被释放出来。”[2](第933页)

在现代技术中,人本身也完全受制于现代技术的视野,人也被摆置,一切显现出来的事物都成了环环相扣的规程中的一个环节,它们无不事先就经过了规整和定性,现代技术是把事物纳入规程之中而使之得以显现和解蔽的,这个特点可称为“校准”。“现代技术的构架不应被理解为像书架那样的死板框架,而是一个正在构造着的调控和保持机制……它总能在多层反馈互锁的路径或间隙中不断地解决新问题,调控和维持住自身,通过前一步的设置就为下一步的动作设置了前提。因此,在它里面处处是无例外的和安全的。它是一个建立在揭蔽基础上的自构、自控和自身复制的系统。它的产品因而是规格化的、现成的、可存放的”。[4](第284-285页)

当事物被显现为持存物时,完成这一显现的是人,但只有在人比事物更先、更原始地受到促逼、摆置而进入持存物的规程,即人先于事物进入到解蔽状态(存在的天道),人才能促逼性地显现事物。“如果说人通过研究和观察把自然当作他的表象的一个领域来加以追踪,那么,他已经为一种解蔽方式所占用,这种解蔽方式促逼着人,要求人把自然当作一个研究对象来进攻,直到连对象也消失于持存物的无对象性中。这样看来,现代技术作为订造着的解蔽决不是纯粹的人的行为。”[2](第937页)解蔽状态是更基本的显现,它是使现代技术显现事物得以可能的基础,因此,现代技术是存在的天道的显露,它既不是纯粹出于人力之所为,也不是没有人参与其中就能发生的。

2.2 现代技术的本质是“座架”

现代技术把一切规整为非对象性的持存物,它本身象是一个框架,促逼着人和事物,对这种人所不能控制、不能突破的无形的驱使力量,海氏称之为“座架(Ge-stell)”,现代技术的本质就是“座架”。“我们以‘座架’一词来命名那种促逼着的要求,这种要求把人聚集起来,使之去订造作为持存物的自行解蔽的东西。”[2](第937页)“座架意味着对那种摆置的聚集,这种摆置摆置着人,也即促逼着人,使人以订造方式把现实当作持存物来解蔽。”[2](第938页)人投入现代技术活动本身是出于天道的征召,是天道把人纳入到技术的座架中去的。“座架的作用就在于:人被座落在此,被一股力量安排着、要求着,这股力量是在技术的本质中显示出来的而又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力量。”[5](第1307页)

现代技术是天道显现万物的一种方式、途径,但它是以把一切事物纳入它的座架、使之在其座架中出场的方式而使事物得以显现的。“与存在者打交道的技术方式并不是人们任意选择的,相反,人被那种海德格尔称为座架(Ge-stell)的无蔽形式限制在这种方式中。……座架是无蔽的一种特殊方式,按照这种方式,人不得不‘以订购的方式把实在揭示为存底。座架即这样一种去蔽方式:它支配着现代技术而自身却不是技术的。’”[6](第128-129页)那种使人进入各历史的方式的展现并使人展现事物的东西,海氏称之为“命运”或“存在的天道”。

2.3 现代科学的本质源于“座架”

对于现代技术和科学的关系,海氏认为,不是科学决定现代技术,而是现代技术决定科学,现代科学本质上是技术的,在现代科学的根基处发生作用的是技术。现代科学描述事物的方式,是把自然当作可计算的力的聚集体来追寻和捕获的,并使自然在这个方向上去显现自己,因此,从时间顺序上看,似乎科学先于技术,但从本质的起源方面说,科学揭示事物时,早已设立了一个框架,这说明科学恰恰是在技术的座架本质中得到展开的,现代技术揭示了科学的本质起源。“今日的科学属于近代技术的本质之域,而且只是在这一本质之中。要注意,我说的是在技术的本质之域中,而不是在技术之中。”[7](第1216页)“现代科学和极权国家都是技术之本质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技术的随从。”[8](第429页)

3 现代技术的思想根源——形而上学

海氏试图从西方形而上学的历史中探寻座架的思想渊源,“决定着现代的作为座架的存在乃源出于西方的存在之命运,它并不是哲学家背后凭空臆想出来的。而是被委诸于思想者的思想了”。[9](第305页)西方形而上学为现代技术的产生与发展开辟了道路,现代技术的本质是建立在形而上学的基础上的。技术系统的构架化本性的“思想根源可以在古希腊的通过‘当前化’和‘在场’来揭示实在的哲学中找到,因为这种在场揭蔽或‘带上前来’有一种沉沦为现成的在场者的倾向,并因而发生存在与存在者的二元分离。这种二元性贯穿了从巴门尼德开始、经过柏拉图、康德到尼采的整个西方哲学。技术构架与缘构境域分离就是这种存在者与存在的分离、概念对象与语言言说本身的分离的历史体现。”[4](第285页)正是随着柏拉图理念论的提出,人被赋予了用理念来识见事物、进行思考的能力,有了把知识当做控制和设计世界的工具的可能,现代技术在这里孕育了它的最初根源。而在近代,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和主、客二元论哲学为现代技术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通过“我思故我在”,人从他的思维中获得了自我确信,人能够表象世界,把世界作为自己处置与支配的对象,人成为世界上所有事物的决定性中心,人成为了主体,而世界成为了图象。“世界之成为图象,与人在存在者范围内成为主体是同一个过程。”[10](第902页)西方形而上学的完成和终结者是尼采,在尼采的强力意志哲学中,尼采发现强力意志是对世界上任何实在事物的实在性起决定性作用的东西,实在只有在它有助于增强人的强力意志时,才是真实的、有效的或有意义的。因此,人成了万物的尺度,强力意志为了保存自己和追求更大的强力,它必须捕获、限制事物,使它们服务于其不断前驱的过程。现代技术与尼采哲学都标志着西方形而上学达到了的完成和终结,“现代技术之本质是与现代形而上学之本质相同一的。”[10](第885页)

4 座架的解构和还原:思和诗(艺术)

4.1 座架的危险与转折

在座架中隐藏着对人的严重危险,座架既可以成为人追随天道的途径,又可能使人背离天道。海氏对于盛行运用技术力量的现代社会的人的历史命运有着深沉的忧虑。首先,他把人和自然的对立看成是一种危险,一种危及人的本质的危险。天、地、人、神皆出于同一个天道,是在天道中同时展现的,当人依技术的力量去主宰自然,把一切展现物当作是出于人的建树,并在其中自以为到处碰到了人自己的时候,恰恰是失落了人的本质。因为这时人再也不能全面地体察天道。其次,天道是以各种可能的方式显现出来的,而任何一种方式的显现都存在着把其它的可能性遮蔽起来的危险,世界和人生的意义是丰富多彩的,任何以某种价值标准作为唯一的尺度去获取世界和人生的意义,都只是片面的,都是对于人生和世界的全部意义的戕害。座架中隐藏的这种危险是由天道本身的特点决定的,因为天道在其显的同时具有隐的特点。

座架对人类的统治是可怕的,但正如荷尔德林所说“但哪里有危险,哪里也有救”。“得救”是指人对于天道的重新体察,意味人必须揭示世界和人生的全部意义,而决不局限于技术座架,座架以其极端的片面性从反面向人启示出得救的道路,使人猛醒。“当而且唯当有危险时,才有救。而当存在本身入于其终极,并且那种从存在本身而来的被遗忘状态倒转过来时,才有危险”[11](第587页);“我们愈是邻近于危险,进入救渡的道路便愈是开始明亮地闪烁”[2](第954页);“在座架的运作中,救渡甚至最深地植根着并且从那里生长着。……救渡乃植根并发育于技术之本质中。”[2](第947页)只要人们对“座架”进行领悟、沉思与体察,就能提供拯救的可能,当人在从事技术活动时体会到技术是天道展现的途径之一以及天道的自身生发,就能到达澄明的敞开领域、进入自由的境界,也就是由“技”进乎“道”,技术成为人进入“道”的“路”。海氏这里的思想与《庄子·养生主》中描写的给文惠君解牛的庖丁是相似的,庖丁说:“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庄子借这个故事是说,追随、体察天道是人生修养的最高境界。海氏则把人通过对技术本质的追问,去体会人的历史命运、体会天道的澄明领域,当作是人达到的自由境界。

4.2 学会存在地思

在思中存在一种可能性,就是对各种去蔽活动的基础,即无蔽状态的追问。通过这种追问,人能发现自己,发现由它与无蔽状态的关系所规定的它的本质。这种思可以弥补由于单纯的订购和对持存物的控制而造成的人的本质的丧失。思涉及到存在与人的关系,存在是思的基本成分,“思是存在的,因为思由存在发生,是属于存在的。思同时是存在的思,因为思属于存在,是听从存在的。”[3](第361页)而技术则立足于遗忘存在,因此,应该使思摆脱技术的解释。“为使我们现在才学着纯粹地去掌握思的上述本质而这同时也就是说去完成思的上述本质起见,我们必须把自己从对思所作的技术的解释中解放出来。”[3](第359页)

思是一种泰然任之的态度,“我们可以利用技术对象,却在所有切合实际的利用的同时,保留自身独立于技术对象的位置,我们时刻可以摆脱它们。……我们可以对技术对象的必要利用说‘是’;我们同时也可以说‘不’”[12](第1239页)。思同时也包含着认真思索技术世界的秘密和在技术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向神秘敞开”,“技术世界的意义遮蔽自身……这个东西是在朝我们走来的同时遮蔽自己的。以这样的方式显示自己同时隐匿自己的东西,乃是我们称之为神秘的基本特征。我称那种我们据以对在技术世界中隐蔽的意义保持开放的态度为: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12](第1240页)“对于物的泰然任之与对于神秘的虚怀敞开是共属一体的。它们允诺给我们以一种可能性,让我们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逗留于世界上。它们允诺我们一个全新的基础和根基,让我们能够赖以在技术世界范围内——并且不受技术世界的危害——立身和持存。”[12](第1240页)这样,技术世界没有被简单地否定,而是在它的要求的独断性方面受到限制,并与使它得以可能的基础联系起来。

4.3 诗(艺术)的拯救

面对座架的危险,艺术(诗)肩负着拯救的重任,因为艺术从来都是使存在者显现出来,同时也使人显现出来。“由于技术之本质并非任何技术因素,所以对技术的根本性带来的沉思和对技术的决定性解析必须在某个领域里进行,此领域一方面与技术之本质有亲缘关系,另一方面却又与技术之本质有根本的不同。这样一个领域乃是艺术。”[2](第954页)在艺术中,大地是人类生存和繁衍的基地,是人居住的地方,人是从属于大地的,这是人的存在之所在。

海氏曾用现象学方法描述了梵高所画的一双农妇的鞋:“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垅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鞋皮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底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冥。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这器具属于大地,它在农妇的世界里得到保存。正是由于这种保存的归属关系,器具本身才得以出现而自持,保持着原样。”[13](第254页)一双旧的农妇的鞋凝结着农妇的世界,而农妇的这用具从属于大地,因而农妇的世界也就从属于大地,人通过鞋与足下的大地有直接的联系,大地是人的立足之处,是人的持久根基。“立于大地之上并在大地之中,历史性的人类建立了他们在世界之中的栖居。”[13](第267页)

4.4 人诗意地栖居与物的四重性

在技术时代,非常有必要建立新的神话,使人能把天当作天,把地当作地,把自然事物真正当作自然事物,真正接近事物的本质,在天、地、神、人(有死者)的四重性中才有人在大地上的诗意般的居住。“海德格尔关于‘神’、‘人’、‘天堂’和‘人世’之四重神圣结构的相互作用模式是一种隐喻性的展开过程……这种展开过程必然包含着某种对全部技术性观念的批判。”[1](第210页)

当人在“事物”那里居住时,人才诗意般地居住,“‘诗意地栖居’意味:置身于诸神的当前之中,受到物之本质切近的震颤。”[14](第319页)事物“存在着”,这是就它们让四重性,让世界诸区域在场。海氏对道家老子思想中壶(Krug)的例子进行了现象学的描述,用以说明事物的四重性。“在赠品之水中有泉。在泉中有岩石,在岩石中有大地的浑然蛰伏。这大地又承受着天空的雨露。在泉水中,天空与大地联姻。在酒中也有这种联姻。……倾注之赠品乃是壶之壶性。故在壶之本质中,总是栖留着天空与大地。倾注之赠品乃是终有一死的人的饮料。它解人之渴,提神解乏,活跃交游。但是,壶之赠品时而也用于敬神献祭。……在倾注之赠品中,同时逗留着大地与天空、诸神与终有一死者。这四方是共属一体的,本就是统一的。它们先于一切在场者而出现,已经被卷入一个维一的四重整体中了。在倾注之赠品中逗留着四方之纯一性。”[15](第1172页—1173页)作为事物的“壶”容纳起天、地、神、人四重性。

5 对海德格尔技术沉思的评价

海德格尔的技术沉思深刻揭示了技术座架统治下人类生存的全面异化,并希望找到一条拯救人类和地球的生存之道,它直接促成了法兰克福学派技术批判理论的提出,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海氏对技术的本质进行了寻根究底的追寻,深刻思索了现代技术的思想渊源,他将对技术的思考和“存在的天道”紧密地结合起来,从“存在的天道”显、隐两面、一体性上思考技术的本质和人类的得救之路,这为我们重新审视技术的本质开辟了新的方向,也为技术时代的人摆脱座架的束缚,进入澄明的自由境界提供了可能的道路。

第二,海氏技术沉思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和把握“现代性”这个概念的含义与实质,为我们进入后现代主义哲学的迷宫提供一把钥匙。以主体性原则、人类中心主义与理性精神为特征的主体性形而上学是支配“现代性”的本质和基础,海氏技术沉思对“现代性”的这些基础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和揭示,它对西方传统思想的大力批评,成为后现代思潮的主要理论来源。

第三,海氏技术沉思为我们重新审视中国传统哲学具有的时代价值提供了很好的坐标和参照系统。海氏追问技术时反复强调,人要由技进乎道,人必须返朴归真、寻找本真的存在、诗意地栖居、人不能为纷扰的外物所累,并利用老子的“壶”来阐释物的四重性,这些思想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天人合一”思想以及老庄道家的思想十分接近,所以,海氏技术沉思能帮助我们重新认识与发掘中国传统哲学的现实价值和意义。

第四,海氏技术沉思与深层生态学有着直接的渊源,它对深层生态学理论的创立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生态学家德韦尔和塞欣斯认为,海德格尔对深层生态学的贡献主要在三个方面。首先,他对自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学提出了批评,指出西方哲学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这种哲学为统治自然的技术决定论思想铺平了道路。其次,他把人们带进与传统哲学不同的“思想(thinking)”的境地。这里的“思想”不是西方的分析思想,而是更接近道家的沉思过程。再者,他提出我们应该真正地居住(to dwell)在这个地球上,并保持对自然过程的警觉。居住的本意不是住下来,而是爱护和营造一个空间,使这个空间里的事物能够自己展现和成长。居住首先是拯救,是关怀存在物使它们完全展现,成为它自己。他的这些思想为深层生态学的开创者们如奈斯、塞欣斯等人所继承。迈克尔·齐默尔曼认为,人们之所以把海德格尔看成深层生态学的先驱,是因为海德格尔提出了一种“更高的人道主义”。这种“更高的人道主义”超越了与统治自然相联系的人类中心主义的、二元论的人道主义,使人类真正地“居住”成为可能,这种真正地“居住”是与“让事物作为事物所是的事物而出现”(let things be)紧密相关的。海德格尔的“让事物作为事物所是的事物而出现”实质上表达了一种生态中心主义的平等思想。奈斯曾说,深层生态学的思想可以用“让河流尽情流淌”(let river live)这句话来概括,这句话实际上是直接继承了海德格尔“让事物作为事物所是的事物而出现”这一思想。[16](第68-70页)。

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 篇3

最近几年, 不管是从整形旅游业的逐渐兴盛, 还是“网红”流行, 都可以看到人们对整形的接受度越来越大, 也越发相信技术之成熟度足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当翻看到各种网络红人, 又不禁觉得无趣, 因为好像所有这些因自拍而红遍网络的人都长的一样。关于“技术”, 海德格尔通过批判传统的技术观点追问其本质, 带给了我们一个新的视野。本文尝试用海德格的技术本质视角来看现代的整形美容技术, 以期更好地认识人与技术的关系。

一、海德格尔的技术观

(一) 开启解蔽的领域

通常, 人们将技术看作是中性的, 持一种工具性的观念, 认为技术是合目的的手段。所以人与技术的关系就是人适当地使用技术, 技术越是发展, 人越是要控制技术以免其脱离被控制而造成危险。他将工具性的东西追溯到“因果性”。“目的得到谋求, 手段得到应用的地方, 工具性的东西占据统治地位的地方, 也就有因果性即因果关系起支配作用。”[1]

工具是一种目的性的手段, 而手段和目的都被我们称之为原因。那么, 应用技术的过程其实是因果关系在起支配作用。

(二) 现代技术的本质

现代技术, 也是一种解蔽方式, 只是这种解蔽是在“促逼”支配下的解蔽。促逼是现代技术揭示真理的方式。“此种促逼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 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贮藏的能量。”[1]在促逼的意义下, 自然是为了给人类提供能源而存在的, 被看作能量的来源, 失去了原始的意义。例如某土地被促逼入对煤炭的开采中, 这个地带便被订造为煤炭区。比较古代技术与现代技术, 古代技术并没有对自然施以暴力, 风车听任风的吹拂, 农民耕作意味着对土地的照料。

(三) 寻求救赎

海德格尔称, 集置是命运的一种遣送[1]。集置的支配作用归于命运。一味地追求在订造中被解蔽的东西, 而锁闭了另一种可能性, 即更原初地参与到无蔽状态。一旦无蔽领域唯一地作为持存物而非对象, 而人只是持存物的订造者, 那么其实人本身也只是持存物而已, 再不能与自己的本质相遇, 因为他忽视作为要求的集置, 忽视了被要求的自身。将周遭的一切看作是人的制造品其实是一种假象。“然而命运不是强制的厄运, 人之所以是自由的是因为归属于命运的同时也可以作为一个倾听者。”[1]所以我们必须回到技术本身, 回到人和事物的本真状态。当我们思索现代技术的本质时, 也会在其中洞察到救赎。

二、关于整形美容技术的反思

传统上认为, 整形技术是使人变美的工具, 那么在使用该工具时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精准和安全的同时规避风险。即做出我们想要的容貌的同时避免一些生理上的副作用。如果从海德格的新的技术本质的角度反思整形美容技术, 将带给我们新的视阈。

从本质上来讲, 整形作为一种技术, 它是一种解蔽方式。此时我们将自己的身体当做自然天生的一部分, 整形使得那些并非天生的容貌特征得以在自己的脸上出现。同时, 作为一个现代技术, 它与传统的按摩护肤有所不同。传统的按摩是对身体的一种保养呵护。但作为现代技术的整形是一种在“促逼”支配下的解蔽。这种促逼向容貌提出一种要求, 要求其能够在社会交往中发挥最大的作用。本文只涉及普通人的一般整形, 不讨论因烧伤等医疗原因而做的整形。

传统上认为, 整形技术这样一种对身体的摆置是由人来控制的, 但更本质地去想, 也是人主动去追求或者接纳整形技术的。当人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身体容貌时, 就已经被一种促逼的解蔽方式所占用了。而通过整形技术, 我们好像可以掌握自己的容貌特征, 来开发自己这种资源, 通过这个资源获得爱, 尊重或是羡慕等等, 或者更具体一些, 获得一份工作或一段感情。我们在此处假设, 前去整形的这些原本一般甚至说好看的正常人, 如果她们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行为其实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极度化约, 一种更加丧失自己的存在, 一种貌似在控制自己但其实是与自己的本质不能相遇的状态, 是否会有一丝的讶异, 是否还会通过整形体现自己对容貌的在意。

集置是命运的一种遣送, 为人指点一条解蔽的道路的同时, 将人带入了极大地危险之中。所以整形技术最大的危险不是可能出现的技术风险, 生理上的变化。而是只将其解蔽为持存物, 遮蔽了无蔽领域作为对象存在的可能性, 遮蔽了人的身体作为对象而言本真的各种可能性的存在。即尝试进行反思而不被其所吞噬至不自知, 追问更原初的真理之无蔽状态。

三、结语

本文讨论的并不是整形的好坏, 也不想做一个判断和证明说整形以后的我就不能走向本真的自己了。因为我们是跟随着海德格尔在技术之本质的层面进行的讨论, 他将我们带入集置的命运中。这样的命运是我们人力所无法抗拒的, 但不表示我们要被其所吞没。笔者认为, 活在集置的命运下的我们, 最危险的是陷在其中而不自知。正如容貌并不是本真我的全部, 整形也不代表掩盖了本真, 如此一来, 我们与整形技术之间的关系也将变得更加自由。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著, 孙周兴译.演讲与论文集[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5.

[2]冯军.技术本质的追问——与海德格尔对话[J].自然辩证法研究, 2004, 20 (1) :46-50.

[3]刘寒春.解释学现象学视域中的技术沉思——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J].科技管理研究, 2012, 32 (2) :15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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