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小文院士

2024-07-27

纪念小文院士(共3篇)

纪念小文院士 篇1

十年之前,走进遥感,遇到了您,一段旅程、几番拼搏,挥洒青春,是我人生中最难忘、充实和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您,一个迷茫不安的孩子有了信仰和方向,学会了坚定和执着。

甲午年岁末,一位影响我最深、帮助我最多的人,我的导师李小文先生,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他钟爱并为之奋斗一生的遥感事业。直至今日,仍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境,梦醒后,仍然能够拨通老师的电话,收到他的邮件,听到他再问一句,你有没有长胖点儿。他一生质朴、刚正无邪,两袖清风驻山河;他率性洒脱、宁静淡泊,一点素心悬日月;他豪迈奔放、古道热肠,桃花岛主闻天下;他真知灼灼、树木树人,花开果硕润无声;他情系桑梓、志在报国,玉壶冰心为科研。师从先生多年,教诲叮咛,言犹在耳,往事历历,动容落泪,犹忆求学先生之快乐往昔,借以文字留念,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些有他的日子。

初识先生,是在2001年北师大第一届遥感专业本科生座谈会上,那时的我们刚刚经历高考,懵懂青涩,对未来充满好奇。那天,先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他说刚刚回国的时候和出租车师傅聊到遥感,师傅反问了一句:“哦,您是搞遥感的?”大家都笑了,觉得传说中的遥感界泰斗原来这样可亲可近。先生又讲了关于中国遥感发展前景的观点,字字句句,我们能感受到他对年轻人的爱护和期待。如今,当年先生规划的蓝图,正在逐步实现,而当年那些彷徨的少年们,也因为有他才坚持信念,走进博大精深的遥感世界。这一天,我遇到他,带着我走进科学的人,求学路上给我无限鼓励和指导的人,如果没有他,或许,我还在徘徊,还在茫然无措;这一天,他和我们一起笑,一起畅想即将开启的前程,言语间充满着对后辈的期望;这一天,也成为我们永久的纪念日,有他为我们照亮了前行的路。

北师大的生活忙碌又多彩,而一个学生的世界很小,只装得下高数、英语、遥感原理这些专业课本,对于科研、攻关、论文全然无感。只记得每天晚上,无论风雨,学院三、四层的灯总是亮到很晚,直到后来有机会作为基地班学生参与科技项目,才知道原来李先生就在这里。四楼西侧一间小且简朴的办公室里,他带领着团队,夜以继日地开拓着定量遥感等基础研究。多少年,他一直在这里,有人来访,他都热情接待,寒暄问候。离开时他一定亲自送到楼梯,挥手道别,微微一笑,让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感到温暖。记得每次在院里遇到先生,他总是笑望着亲切地问一句:“你好。”然后挥挥手,即使对方只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学生。待人以善,平易近人,是当时本科班里所有学生对先生的最初的认识,虽然对先生的李氏几何光学模型等研究成果都还知之甚少,更无法理解所谓“20世纪80年代世界遥感界三大贡献之一”的真正价值,但他已然成为我们崇拜的偶像。他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位慈祥长辈的温度,一位学界泰斗的坚定。在学生们的心中,他就是学院的定海神针,只要他在,每迈出一步都坚实而肯定。向前的道路一直都有光明的指引,对学生而言,他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多年以后,先生还是在这里,他的质朴和温暖,感动了师大,也感动了所有人。正如颁奖词所说:“当众声喧哗的网络将‘布鞋院士’的盛誉簇拥向你,你却独盼这热潮退却,安静地做一辈子风轻云淡的‘技术宅男’。”当“布鞋院士”走红后,先生却低调阔达,避让台前,但当学生们写信邀请座谈人生,他便果断答应,因为帮助学生始终是他最乐意做的事。这些年,他一直在这里,小小的办公室,点着灯,安静地工作。当学生们跑到楼下大喊:“小文小文,地遥男神!”的时候,头顶熟悉的窗依旧微微亮着,声声的呐喊,也道出了地遥学院一代代毕业生心底的话。那些年,那些灯火,照亮了每一次人来人往,也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之光。

怀揣对定量遥感的敬畏与憧憬,保研时我毅然报考李老师的直博生,激动与兴奋很快又混杂着怕傻傻学不好遥感物理的畏难情绪。李老师常常用明月几时有、庐山真面目、柳絮、夕阳红、桃花坞来诠释几何光学热点效应、尺度效应、大气效应这些难懂的遥感命题,想来这也是先生一直所推崇的科学简单性原则,深入浅出。多年以后,我担任全国环境遥感技术培训讲师,也沿用老师教我的诗句,讲述那些卫星、气溶胶、下垫面和遥感影像的故事。那些年,先生一直非常忙碌,但始终坚持每月两次的学生例会,并鼓励大家用英文完成presentation。每次他都极认真地听,有时陷入沉思,有时质疑,有时抛出问题让大家讨论,而开场白总会是“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而今想来,其实真的都是对的,那些令人醍醐灌顶的建议,不知为多少陷入研究瓶颈的学生开辟了新路,走出了困顿。每年中秋节,老师和师母总是把在京的同学们聚在一起,也谈学业和时事,也谈理想和人生。有一年中秋,老师跟大家开玩笑:“我看咱们是不会去当超女明星,而做科研,就是要耐得住寂寞,要踏实努力吃得了苦。”说完又提名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大家笑成一团。师母也是特别温暖的人,记得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常常关心我们生活,嘘寒问暖,让异乡求学的我们从不感到孤单。回想起来,那时老师自掏腰包买的月饼,团圆了学生们的乡情,而他自己都从来没有吃过一块,只是微笑着看着学生们交换着口味传递着。

遥感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2014届毕业生合影

十年之前,走进遥感,遇到了您,一段旅程、几番拼搏,挥洒青春,是我人生中最难忘、充实和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您,一个迷茫不安的孩子有了信仰和方向,学会了坚定和执着。十年之后,参加工作,对定量遥感从不放弃,但您却离开了我们,恩深似海,无以为报,这一刻,也终于明白所谓风木之悲。师兄说:“李老师是从不求回报的,他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无私地帮助,对年轻人更是不遗余力。”先生就是这样,一生无私,云淡风轻,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也要痛快洒脱,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他留给学界和后辈的,却是无价的瑰宝和精神财富。老师,那些年有您的日子,我们永远怀念,您是我们心中永远的一代宗师。

离别的时候,忆起旧日时光,一段想念,一声祝福。

老师,您一路走好!

缅怀李小文院士 篇2

1978年恢复高考,李小文考入中科院地理所。当时我也开始招收研究生,对于成绩优秀的李小文已有所闻。到了20世纪90年代,小文开始闻名于中科院地学界,一是由于他在遥感辐射机理建模中的杰出贡献;二是因为他是20世纪70年代末国家派往国外的第一批留学生,学成后即回到中科院遥感所工作,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认为是既有突出学术成就,又有质朴爱国情怀的科学家。

我与小文博士的更多合作与交往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末。那时我担任北京师范大学资源环境学院院长,学院下设的资源与环境科学系源于早年的地理系。史地是百年老校中具有百年历史的基础学科,而新兴的遥感对地观测具有全球视野、长时间序列的全方位信息探测能力,是对传统地理学观测数据获取方式的重要补充,无疑为地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地理学与遥感的结合势在必行。但在当年,资环学院做遥感研究的教师还比较少,做遥感基础研究的主要是朱启疆教授带领几名研究生的小组。于是,在朱教授的推荐下,我们在1999年年初引进小文博士来北师大资环系工作,以加强遥感基础研究的力量,加强地理学与遥感的结合,这也为小文开启了作为一名“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教师的新天地。

小文博士刚来北师大资环系时,工作条件还有点“艰苦”—缺少办公室,更缺少科研设备和遥感仪器。看到他们几位共用朱教授的一间办公室,我就将我在资源环境学院的办公室分出一半面积给小文使用。小文很感激,几次向我表示感谢。而他做得更多的,是马上启动了一系列遥感基础研究和新基地建设工作。

首先,在执行原就承担的重点基金和国家科技部攀登计划、“863”课题的基础上,他联合国内遥感研究的优势单位,组织启动了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项目的申报,提出了建立遥感尺度效应与尺度信息转换模型,研究综合定量遥感反演理论,融合遥感信息和非遥感信息,开展地表时空多变要素尺度转换遥感试验等遥感基础研究亟待解决的科学问题的工作。对此,我和学院都给予了多方面的全力支持。在2000年,他牵头建议的“地球表面时空多变要素的定量遥感理论及应用”被批准立项,作为遥感界的第一个“973”项目,李小文任项目首席科学家。可以说,这是小文成功建设北师大定量遥感研究基地的开篇之作。

同期,小文还和朱教授一起,筹建了北师大遥感与地理信息系统研究中心。1999年5月初,我主持了研究中心成立大会。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科技部徐冠华副部长,中心名誉主任陈述彭先生,时任北师大校长的陆善镇教授等都到会讲话,表示支持。国家科技部、教育部、基金委、遥感界的知名学者以及长期与小文合作的科学家前来祝贺。小文在会上报告了中心科研与教学发展构想。从此,小文就带领着十几个研究生夜以继日地干起来了。他在遥感中心的办公室晚上11点前从不熄灯,遇到特别忙时就会通宵达旦。几年下来,小文很快就把这个中心建成了我国定量遥感基础研究的基地,先后建成了环境遥感与数字城市北京市重点实验室、遥感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取得了一系列创新成果,受到了国内外同行的赞誉。李小文教授在200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值得自豪的是我与徐冠华院士是他的主要推荐人。2002年由周光召院士聘请,李小文教授兼任了中科院遥感应用研究所所长的一届职务。任务的繁重,使他夜以继日地工作—白天到研究所上班,晚上则回北师大加班搞科研,同时为中科院遥感应用研究所与北师大地理与遥感科学院的科研与教学奉献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对全面推动两个单位的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将科研与教学紧密结合,遥感基础研究从本科教学做起,是小文对北师大地理学科的又一大贡献。他来校后随即申办了地理信息系统本科专业,建立了地图学与地理信息系统博士点,如今,这个专业在近年的学科排名中已名列前茅。16年来小文培养的学生们正活跃在遥感基础研究与应用的各行各业、国内国外,真可谓桃李满天下。

纪念段镇基院士 篇3

噩耗传来,国家制革技术研究推广中心上上下下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当中。轸怀结念之情,令人哽咽。段老的辞世,是我国皮革事业的重大损失,烟台皮革研究所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老师。

53年来,段镇基先生一直站在中国皮革科技的第一线,亲身经历了半个世纪皮革工业的风云变化,身体力行地推动了皮革工业的科技变革。他将自己的毕生精力献给了皮革事业,满腔热忱、鞠躬尽瘁。现在回想与先生30多年的交往,仍然历历在目;先生的音容相貌,时时浮现眼前。好想再叫一声“段工”,而他却永远地走了……

提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与段工交往的画面一幅幅地浮现在了眼前。

初次见面,受益匪浅

现在回想与段工的初次见面应该是在1978年到1980年之间,当时我初入皮革行业,在原西北轻工业学院(现陕西科技大学)教《皮革工艺学》。早就知道段镇基工程师在皮革化工方面很有造诣,一直想有机会拜访求教。

1979年我接受了到丹东“皮革工艺学习班”讲课的任务。当时,我感到压力特别大,因为听课的学员都是丹东轻化研究所的化学工程师,而我对于皮革化工的发展动态还不甚了解,于是我就想起了请教段工。但是作为研究所的资深工程师,能否接见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呢?我心中没有底。

从咸阳到丹东路过北京转车时,我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来到了位于北京东四六条的轻工业部毛皮制革工业科学研究所。在一间非常简陋的实验室里,一位个子不高身材不胖,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接见了我——这就是我久久仰慕的段镇基工程师。他的亲切与平实使我顿时消除了紧张与窘迫,我大胆地说明了来意,他以略带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清晰、耐心地回答了我有关皮革化工材料方面的问题。对我当时略显幼稚的问题,段工不厌其烦地都给予了详细的解答。

在当时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信息不畅的情况下,想了解国内皮革工业的发展动态,只有来自图书馆或者口传。段工平和严谨,有问必答,知无不言,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在此方面的知识及所掌握的行业动态告诉了我。

我永远忘不了在我的问题得到满意回答而感谢告辞的时候,段工对我语重心长地交代:“要珍惜在大学教书的环境,但更要注意多下工厂、多动手、多实践,实践出真知”。关于“动手”的概念我至今铭记于心,指导了我的后半生。

在丹东,通过临时抱佛脚,把在段工那里的“恶补”,我现学现卖地成功完成了皮革化工发展动态方面的讲课任务,从此和段工结下了不解之缘。

再次见面,影响一生

20世纪80年代初由于段工经常到工厂去搞科研,使我多次到研究所的拜访,都未果而归。再次接触是在1984年,当时受到段工“多下工厂、多动手、多实践”的鼓舞,我已经离开了西北轻工业学院的大学讲堂,“下海”到猪皮资源丰富的烟威地区,从事猪皮制革事业。这一年,段工正参加国家“六·五”科技攻关。在这次见面中,段工向我介绍了国家“六·五”科技攻关项目——汉口路山羊皮制造高档皮革的研究情况。段工说:“汉口路山羊皮是世界上最好的山羊皮,以前我们基本上全部用于直接出口。如此宝贵的资源,没有利用起来太浪费了。我们的目标就是研究一套新的工艺,把汉口路山羊皮做成全世界公认的高档皮革”。

听了段工这一席充满激情的话,我陷入了沉思.怎样才能像段工那样为中国的皮革事业发展尽绵薄之力呢?段工当时解决的是羊皮方面的问题,我已调到猪皮丰富的胶东地区,为什么我不能解决猪皮方面的问题呢?

我要向段工看齐。回到烟台,我开始着手收集猪皮资料、调查猪皮分布和市场情况。我发现:当时我国90%的猪皮都用于生产鞋里革、修饰鞋面革和手套革等低档的皮革,而只有10%的用于加工高档服装革。这是由于我国猪皮的特点:粒面粗、伤残重、部位差大、油脂含量高。北方地区则更为严重。

由于有了段工的榜样作用,作为一名30多岁、刚刚迈向工程师职称的青年科技工作者,我下决心向技术最高峰冲刺。终于在收集大量资料的基础上,经过3次论证,于1986年春,我的“面粗质次猪皮制革新技术”的项目获得专家的认可,承担了国家“七·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

悉心指导,大获成功

从项目攻关开始,段工就给予了我们悉心的指导。

项目申请下来不久,除了项目组的魏世林、杨宗邃、王金秀等老专家外,我特意把不是项目组的段镇基工程师请到烟台,向他汇报了项目情况。当时段工非常高兴,并且毫无保留地向我们介绍了“六·五”科技攻关的组织协调方面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他毫不保留地将“六·五”科技攻关的技术倾囊相送。在这些经验和技术的引导下,我们的攻关进行得比较顺利。我们采用”拿来主义”,把段工的助鞣剂PAT-84直接用于猪皮的鞣制过程,结果取得了巨大成功。我们发现,铬的吸收率显著升高,废铬液中铬含量明显降低,降幅达40%。

我与课题组成员在分析助鞣剂PAT-84分子形态的基础上,发现这种助鞣剂有某种涂饰剂的结构特点。于是,我们经过反复试验,利用PAT-84复配出了一种特效涂饰剂,在底层涂饰中能够起到良好的掩盖伤残的效果。于是,原来的助鞣剂就变成了消光补残剂,使原来伤残很重的猪皮,得到有效的掩饰,变成了高档皮革。这是我国第一个消光补残剂,填补了国内在该方面的空白。段工得知消息后,非常高兴,连连称赞我们敢想敢干有创造性。正是靠着这种涂饰剂,使得“猪皮大面积补伤残技术”和“白湿皮技术”并列成为国家“七·五”攻关的重大成果。

我们的攻关项目是一个庞大的科技工程,共有3个省,5个单位,27名科技人员参加,我当年作为项目总负责人,不到35岁,组织方面和技术方面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要是没有像潘津生、段镇基、魏世林、杨宗邃等等这样的老前辈的帮助与指导,我们不可能取得那么重大的突破。

1991年我们的国家“七·五”科技攻关项目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在人民大会堂接过证书的瞬间,我感慨万千,心中永远也忘不了像段镇基这样的老一辈的支持。

不辞辛苦,走上讲堂

自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调到烟台以来,发现制约制革业发展的最主要因素是技术人员极为缺乏。在烟威地区36个皮革类工厂、上万名皮革从业者中,学过皮革的技术人员,竟然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两个人。

想在烟台搞研究、搞科研其困难可想而知。为提高技术人员的技术素质,我以烟台地区皮革工业公司副经理的身份,连续举办了两届制革技术培训班。学员从20岁到50岁都有,大部分是来自制革厂的一线技术人员。

对于老师的人选,我首先想到了实践经验丰富和动手能力强的段工。说明来意之后,段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段工说:只要胶东皮革行业看得起,让我讲我就讲。

一个月后的1996年夏天,段工来到了烟台,连续给学员上了7天课。学习班的上上下下都为段工的敬业精神所感动,纷纷要求他休息两天再讲。但是段工婉言拒绝了,说:“工厂这么忙,把你们抽调出来很不易”。临毕业时,我把段工的讲课费交到他手里时,他出人意料地拒绝了,说:“留着给学员们改善伙食吧”。

前几天,当听到段工去世的消息时,这帮从50岁到70岁的老学生们个个泪流满面,握着我的手说:“好人怎么就不能长寿呢?……。”在我临去北京吊唁时,他们要求我代替他们为敬仰的段老师多鞠一个躬。

不喜“院士”,喜称“老段”

段工对待工人,对待年轻人从来就是虚怀若谷,没有任何专家架子.

在我到烟台至今的20多年中,段工就把烟台当成了自己的基地,无时无刻不关心着烟威地区的制革事业。他曾经4次到烟台、威海、文登等地做试验,在此期间与工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没有院士的架子,能够与最底层的工人拉家常,称兄道弟。

起初,工人们对这位来自北京的专家感到很神秘,存在着隔阂。但是在段工爽朗的笑声和亲切的关怀下,工人们与他之间的隔阂消失了,他们一下子成了朋友。段工喜欢喝点白酒,工人们请他,他从来不拒绝。三四块钱一盒的“大鸡”烟或者“将军”烟,工人们请他抽,他从来不皱眉头。

段工喜欢游泳,在烟威地区制革厂做试验期间,不论天气怎样,都坚持每天去大海中游泳。有时,赶上下雨天,连我这个陪游的都感到发憷的时候,他照样坚持。他这样鼓励道:“海中游泳,最大的好处是有风浪,风浪是我们的乐趣,怕它干什么!你越怕它,它越欺负你。”

2000年以后,段工就很少有时间来胶东地区做试验了。但他仍然挂念着这些制革厂,每次见面都问长问短,一有机会就来胶东的制革厂走走看看。他来的这几次中几乎每次都是我陪他,在工厂里每次都有工人向他打招呼:“段工”、“老段”。我向他们更正道:“这是大院士”。可是工人们说:“我们不认识什么大院士,我们只认识‘老段’”。段工听了哈哈大笑,那种笑声真如孩子般纯真。段工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我说,他喜欢工人们称呼他“老段”,这样显得亲切。

在这几次参观中,段工给胶东制革厂的发展以很大的鼓励和指导。2005年我陪他到文登制革厂参观看到工厂还在用“白湿皮”制革技术生产牛服装革时,段工很高兴也很欣慰。他说道:“这是‘七·五’攻关的成果,这方面应该继续发展。”

不谋私利,无欲则刚

段工在任何情况下都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从来不人云亦云,有时甚至不惜得罪人。

那是在1990年,在成都召开的“七·五”攻关项目验收会上,当时轻工业部副部长在台上主持会议,准备完成验收的最后一个程序——表决通过验收结论,在大家都翘首以待,准备鼓掌庆贺验收通过之时,段工站了出来,发表了不同意成都某被鉴定单位的“首创”和“填补了国内空白”的意见。话音一出,如巨石投水,激起了与会者们的激烈争论。这使得被鉴定单位的一些技术人员非常不愉快。

会议结束后,有人劝段工:何必这么认真?段工回答道:“既然让我来开会,我就必须说实话。”

现在想来,像先生这样的不谋私利,刚正不阿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在治学方面也是一样,一直就是治学严谨,从不迁就,眼里任何时候也容不下沙子;刻苦勤奋而无私欲。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自己的巨大成就非常低调,从不炫耀,没有架子,我和几位朋友都用“上善若水”四个字来形容段工的品质。

绝唱

我与段工的最后几次接触是在2008年底,有关我承担的国家“十·五”攻关项目——高性能汽车坐垫革和超弹力服装革鉴定会的前后。

为了解决我国汽车用革长期依赖进口的问题,“十·五”期间国家为了发展汽车革和超弹力皮革(莱卡皮革),组织了科技攻关。我参加了此项攻关,并担任项目的负责人。身为工程院院士的段镇基先生作为评议专家,自始至终亲历和见证了项目的全过程,先后5次担任专家组长,对项目指导和评议。2003年冬,项目在北京论证,段工以极大的热情陈述了项目的必要性,并以赞赏的口气向国家科技部介绍了我的情况,促成了该项目的立项。但立项后,段工对我很严肃地说:“汽车用革是全行业的大事,技术密集难度很大,一定要认真对待。”从此3年内再也听不到段工的一句表扬了,我知道这是段工在为我们担心,给我施加压力。直到2007年项目获得“中国轻工业联合会”科技进步一等奖时,段工才对我们展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十·五”科技攻关期间,段工作为专家组成员,曾4次来到烟台。这时他已经两次被癌细胞侵袭,但到烟台后仍是忙个不停,问东问西,关心科技攻关的进展情况。我看着他灰黄的脸色和略显浮肿的上眼皮,知道病魔已经深深侵袭到他的身体,非常心疼地劝他说:“到了烟台就是到家了,放宽心多休息休息吧。”他爽朗地笑着说:“我没事,对病越怕越不行。”

到了2008年12月底,因为地方政府的要求,攻关项目需要开鉴定会,这时段工已经在北京同仁医院住院很久了,我不忍心再打搅他,但无意中又说出了鉴定会的事。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在乎地说:“该鉴定就鉴定吧,项目情况我都很清楚,‘再’给你们当一次鉴定组长吧。”接着对鉴定会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最后,鉴定会结束后,我和陕西科技大学俞从正老师带着专家意见,于2008年12月29日,到段工家里,请他在鉴定意见上签字。段工又说了一句,“再”签一次字吧。当时对他两次说到“再”字,我感到很凄楚,但看到他思路清楚,谈吐乐观,精神很好也就没往深处想。其间我们又谈起了他的病情,他说再次经受了放疗,他正与疾病抗争。

临分别时,他托付我把他所发表的文章在网络数据库中搜索出来,用e-mail发给他。2009年元旦过后一周,我给他打电话要他的e-mail地址,他的谈吐依然清晰乐观。随后我就把他的文章发到了他的电子邮箱--这应该就是我跟段工的最后接触。

没想到可恶的癌细胞在他身体内扩散,病情急转直下,仅仅5个多月他就离开了我们。6个月前那次鉴定会竟成了他最后一次为皮革行业服务,没想到那次带“再”字的签名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作为专家的签字。那封e-mail也许是他一生中所收到的最后一封电子邮件。惜哉!痛哉!为行业鞠躬尽瘁,为科技奋斗终生,对段镇基院士来说一点也不夸张。而这几个绝唱恰恰被我碰到,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应该是幸运和不幸的交织吧。

后记

得到段工辞世的噩耗,我每天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与段工交往的一幅幅画面,历历在目;段工的音容相貌时时浮现眼前。

段镇基先生离我们而去了,我国的皮革界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院士、一位可敬可爱的科技先导、一位工人的朋友——“段工”,失去了一位敢讲实话的正直学者。但是他的精神与形象却将永远存在。他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继续前进,为我国的皮革事业继续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他的形象胶东制革企业永远忘不了,全杰研究所也永远忘不了。先生去了,将会有更多的后起之秀追随着先生的脚步继续走下去。

巨星夜落,天折砥柱。

大才未尽,赍志而殁。

段工,一路走好!

全杰挽段镇基先生八联

(一)

伟哉段师,心血鞣制皮革路

惜哉镇基,汗水整饰科技春

(二)

先导去兮,谁领皮革大业

后进来也,同秉科技明灯

(三)

一生献皮革,激励后进争春色

七旬辞科技,长使同仁泪满巾

(四)

先生远去矣,皮革业界顿失先导

英灵安在乎?科技后进常念良师

(五)

转鼓隆隆,激扬先生生前正气

捷报片片,慰祭导师逝后英灵

(六)

皮革工业青山绿水白云,长留段工正气

科技战线苍松翠柏蓝天,镇基风范长存

(七)

为皮革科技,为行业振兴,辛勤耕耘,鞠躬尽瘁五十载

有刻苦精神,有严谨治学,高风亮节,激励后进三百春

(八)

往事历历在目,段公在先,全杰在后,君我同取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大奖

今夕人人致哀,先生长辞,后进长悲,业界共仰学者精神风范千古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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