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女性知觉--分析张爱玲《金锁记》

2024-05-12

苍凉的女性知觉--分析张爱玲《金锁记》(共2篇)

苍凉的女性知觉--分析张爱玲《金锁记》 篇1

苍凉的女性知觉--分析张爱玲《金锁记》

【关键词】:苍凉女性意识“锁式”心理

【摘要】:铁闺阁中的那把金锁,是女性自我、颠覆宗法父权为中心的的诉求,女性在这种“锁式”的生活中,正视生活的压抑与黑暗,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历史。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那时的月亮,那年的故事,缓缓的诉说着一个叫曹七巧的女人,因为贫穷而进入一个牢笼式的家庭承受一段无爱的婚姻,又企图追寻一段不可得之暧昧,最后“她弄得儿女恨她,婆家的人也恨,娘家的人也恨,戴着黄金的枷锁劈杀了几个人”。透过这个月亮缓缓诉说着一个两代人的两个故事,隔着风尘朦胧回望,属于她那个身影,或许只是“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手式”却也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一、“金”色的女性感官

“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悲剧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昧,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张爱玲如是说。她狠心地一层层地剖开一个女人的灵魂,将一个其在封建畸形婚姻中的心理裂变,一个人性阴暗心理的激化过程作了深刻的剖析。

1、冲击的女性视觉

全文井然有序的叙述着,全知与未知交替结合着,曹七巧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男性则在她的眼眉间游走,沦为黑暗下成为被洞悉的客体。七巧对男人的“体察”不过是从最原始的情欲开始的,可是她嗅不到生机,本应该获得生命原始满足的地方,滋生的是无尽的哀怨。随着“情节”的推进,七巧沦为丈夫的殉葬品;对三爷季泽的出现无疑使得七巧燃起了爱情的火焰。可是更多的是上升为女性的自我找寻,,两段叔嫂调情,不难看出暧昧中爆发出来的她渴望肉体与灵魂并存的爱,且看出欲望、且觉出荒淫,但更浓重的让我们冷醒的气息。七巧也曾却向往着那朦胧的、蓬勃着生命激情的少女时代,甚至在她走向最后生命终结时还在记忆中唤起这段生命的想象和回味。可是始终,她只能回望徐徐呈现的一切都是偏离正常的视觉轨道的。

2、“外化”的尖刻寒冷的女性声音

“七巧天生着一副高爽的喉咙,现在因为苍老了些,不那么尖了,可是扁扁的依旧四面刮得人疼痛,像剃刀片”。

七巧对儿子畸形的爱是不允许被侵入的,她因为一个女性的侵入而心生妒意,恶毒的发泄外化成最鲜明,最刺激的恶毒话语,直刺人心,让人在折磨中一点点消逝。在“铁闺阁”的概念中,传统宗法女性被囹圄在整体神会的边缘,曹七巧在张爱玲阴森的凄凌的语言中,导演着苍凉的人生悲剧。从这样的一言一语中,字句间隐现的是女人奴性的弱化,主宰欲望的强烈爆发。与此同时,她也在建构一个独立的女人的独裁世界,企图在颠沛的物欲世界让女性寻找到主体的权威。这同时也表明,叙述权威不仅仅是父权制社会压迫女性的手段,亦可成为女性作家在建构自我权威时可以加以利用的工具。

二、“锁”式的女性心理

金钱欲与情性欲就像一个双面魔鬼一样,紧紧地纠缠着她,刺激着她,压抑着她。《金锁记》在这方面达到了“极尽深刻之能事”的程度。总是在不经意中给我们一种钝钝的苍凉的哀伤,而不是撕心裂肺的痛,是一声苍凉的叹息,由心而生,也渗入骨髓。

1、被“锁”住的情欲

情欲,是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期女性的肉体生命的渴望,她身体的成熟与精神的稚嫩却同时体现在她的身上,即七巧对男性缺乏自觉的审视和批判,在压抑的.生活环境中,情欲在她心中偏偏来得嚣张,她已经把一种情欲压倒了,缠死心地来服侍病人,偏偏那情欲死灰复燃,要求它的那份权利。可是现实却有无情的侵蚀着,情锁抵不过时间日渐生锈,残损。

“七巧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两手扶着桌子,垂着眼皮,脸庞的下半部抖得像嘴里含着滚烫的蜡烛油似的,用尖细的声音逼出两句话道:“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你去挨着你二哥坐坐!”她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他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

从《金锁记》中的这一段,我们可以窥视出张爱玲书写模式的典型女性叙述。在她生活的环境里,曹七巧不过是个普通人,追求和渴望都是正常的。

从而使得“金锁”意象远远大于它的字面传达的意思,它超越现实的日常生活,而泛指女性人格在政治、经济、伦理道德的侵蚀下所造成的先天缺陷:“金”是一个耀眼的外壳,“锁”是内心的封闭与晦暗;张爱玲所作《金锁记》的主观原动力,就是要揭示女性美丽外表遮蔽下的心理阴影。

2、破“锁”的女性复仇心理

七巧在姜家所遭受的委屈与孤绝,无疑是导致七巧陷入“锁”式心理的原始动力。一个长期被情欲金钱锁住的女人的心里发生深谙的化学反应,她内心滋长了对同性的嫉妒、仇恨、报复,由此亲手造就了更多的不幸,她血淋淋地复制了一出出悲剧。七巧丧失了正常的人性、人情和人伦,最后变成了疯狂的“锁人”者。忿懑变成尖刻的怨毒,莫名其妙地只想发泄,不择对象。作为母亲,她对子女的残忍诚然不可理喻。她的演变正是封建家庭的催化,是在一个变异环境下,人性的异化。

三、“被金锁”的女性意识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能够引起观者的怜悯或恐惧。《金锁记》完全符合这两种定义。

当年的七巧是个待嫁姑娘,她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可是相比起之后堕落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人格还是健全的完整的,与朝禄调调情,都能在空气中闻到生命的气息,她对爱情还有憧憬,心底还是善良的。她的人生随着嫁入姜家而急转直下。她是在金钱的阴影下一步步远离阳光,走向满是霉菌的世界。女性的生命这样侵蚀和吞噬。整篇小说共写了十几个女性,虽然身份、地位、贫富、处境各不相同,但命运却都透着腐朽、荒凉,没有人气。张爱玲在《谈女人》一文中坦言:“一个坏女人往往比一个坏男人坏得更彻底。一个女人的恶毒就恶得无孔不入。”她是锁,也是解锁的钥匙,带领我们进入了锁芯,开启了一个大宅的家,窥视一个女性的一生,凝练成了历史的深厚社会性最浓墨的一笔。这样的社会压抑了人的本能的生理渴望,摧残正常的心理追求,导致人坠入黑暗的深渊。

《金锁记》是一篇关于生命毁灭的寓言,由金钱拉开序幕。因金钱而滋生的种种冲动、欲望、意念及种种邪恶,主宰着人们造就这样丑恶的世界,淹没着人性最初的纯真,毁坏着一切美好的东西。铁闺阁中的那把金锁,是女性自我、颠覆宗法父权为中心的的诉求,女性在这种“锁式”的生活中,正视生活的压抑与黑暗,用自己的方式讲述着历史。

参考文献:

[1]张日:论《金锁记》曹七巧的挣扎之路.江西社科,,(3)

[2]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3]张娟:旁观者心态与张爱玲小说的叙事策略.河南社科.

[4]林幸谦:荒野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判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宇小芋

苍凉的女性知觉--分析张爱玲《金锁记》 篇2

关键词:张爱玲  《金锁记》  女性意识

五四运动不仅给近代中国带来了政治上的觉醒,也揭开了新文学的序幕。随着无产阶级登上政治舞台,反抗封建主义的呼声越来越强烈,人们开始重视女性的社会地位,开始审视父权社会。中华民族的传统思想认为男尊女卑,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在家庭和社会中处于次要位置。长期以来的压制使女性极度缺乏斗争精神,默默忍受着非人的待遇。擅长洋场爱情小说的张爱玲以女性独特的视角,摆脱了五四时期其他女作家的写作套路,对男权社会中女性殊途同归的被压迫命运进行了观察剖析。张爱玲的作品往往通过女性不幸的婚恋故事来表达她对于女性“奴性”的反思和渴望男女平等的愿望。她的字里行间总是渗透着女性对生活的体验和感受,表达的永远是女人的天性,如对异性的依赖、对物质的虚荣。抛开非“忠贞烈女”即“红颜祸水”的极端观点,张爱玲真正地表达了女性心声。

张爱玲在巅峰时期创作了《沉香屑》《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作品。傅雷曾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指出:“《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最完满的作品,颇有《狂人日记》某些故事的风味。”如果说这是张爱玲研究史上的第一个里程碑的话,那么十多年后夏志清第一次正式地把张爱玲请进了文学史则是第二个里程碑。对于《金锁记》,夏志清下了一个惊人而又服人的断语:“这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张爱玲《金锁记》反映了旧时代旧家庭的悲剧故事,几近变态的曹七巧受封建势力迫害,人性早已扭曲,成为金钱的奴隶。可是读到最后我们还是会感叹,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她没有权利来选择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家庭、社会早已替她做了主。七巧的形象不仅代表着旧社会万千身不由已的女性,也是张爱玲对封建男权的否定、对女性生存现状的否定。“30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当所有的欲望都成了泡影,只剩下赤裸裸的黄金枷锁时,七巧成了一出彻彻底底的悲剧,悲剧甚至延续到下一代,让他们也成为了牺牲品。

一、张爱玲《金锁记》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分析

张爱玲发现,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大多女性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的性别压迫,更不用说女性意识的觉醒了。在《金锁记》中,张爱玲着重塑造了几个女性形象,以此来表述旧时代女性的悲剧命运。她要女人们清楚地看到她们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陪葬品,她要女人们明白她们也可以过上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当男人的附庸与玩物。

(一)曹七巧

在张爱玲心中,完整的家与父母的爱是那么遥远,她向往着与父母谈天说地、撒娇嗔闹。这样一幅天伦之乐的幸福景象成了张爱玲心中小小的心愿,伴随着她的成长过程长存不息。曹七巧形象的生活来源正是张爱玲少女幻想的破灭。“七巧”注入了张爱玲少女时代所有的期许,是她揭开两性世界温情脉脉面纱的有力一笔。

故事的开始,麻油铺家庭出身的曹七巧为了自己的家庭嫁给了残疾的姜家二少爷。姜家是一个名门望族,家族里的男人娶的妻子出身不是公侯就是旧贵,相比之下,七巧的出身就贫贱得多。曹七巧本来以为她二奶奶的身份可以保她过上富贵的生活,却不想姜公馆上上下下都不认同她。“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两个丫鬟的对话第一次把曹七巧呈现在我们眼前,这是对于七巧出身赤裸裸的嘲笑。她注定在这个封建大家庭里没有立足之地,注定活在别人脚下,就算伺候人的丫鬟也不会高看她一眼。

日子久了,七巧心里也清楚一屋子的老老少少没有谁看得起她。“横竖我们那位眼看是活不长的,我们净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好不容易攀上高枝,自己的男人却是个残疾,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她恨,她不平衡,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尖酸刻薄地对待每一个人,把自己塑造成全世界最可怜的人。自从嫁入姜家,七巧就把自己当成了豪门太太,千金之体,就连掐朵花指甲都会折断。可是即便如此,她骨子里的气质还是那样庸俗。那些其他房里的太太、小姐们只当听着好笑,对她的厌恶明显地摆在脸上。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在一起,表面笑语相迎,实则各怀心事。张爱玲知道女人的小气,她笔下的女性不是完美无缺的女神,而是活生生的人。就像曹禺笔下的繁漪,七巧也是一个可怜的受伤者、复仇者,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随时会爆发,最终将毁灭一切。

拥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和一个美满的家庭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而这两点七巧都没有。即便她可以不理会嘲笑她的人,可以接济搜刮她的哥哥嫂嫂,但是对于她残疾的丈夫,她却无可奈何。七巧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女人,她渴望爱,渴望一个健康的男人,而不是半身不遂的丈夫,腿上的肉摸起来又软又重,让人心生厌恶。丈夫的弟弟是个生得“天圆地方”的结实小伙子,七巧所有关于异性的幻想都集中在他身上。“她嘴里说笑着,心里发烦,一双手也不肯闲着,把兰仙揣着捏着,捶着打着,恨不得把她挤得走了样才好”,她甚至不顾伦理道德,当着弟媳的面与小叔子调情,诱惑性的话语、肢体接触都让她备感幸福。压抑了太久的情欲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点。其实七巧在内心深处,也期盼着同其他姑娘一样得到爱情的滋润,而在现实中,她只是用婚姻换取安慰她空虚生命的金钱。一个清贫人家的女儿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选择一桩好婚事是最便捷的方法。即便她知道姜家二少爷是个残疾,即便她不爱他,但是在哥哥嫂嫂的怂恿下,她还是选择进了姜家的门。旧时代有太多这样的女性,她们没有生存技能,只能拿自己的青春赌明天,婚姻不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金钱的交易。她们也并不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辈子的痛苦,自欺欺人地以为和谁过日子不一样都是过,有了钱就有幸福。独立人格的缺失使得她们把自己的一生寄托于金钱,寄托于他人。物欲的满足与灵魂的充实在此刻是矛盾的,这也是七巧悲剧的根源。

张爱玲塑造这样了一个女性形象:为了家庭牺牲自己的爱情,为了荣华富贵而结婚,从未真正得到过幸福。女人依靠家庭与男人得到社会地位,依靠自己永远得不到社会的认同与尊重。出身卑微的姜家二奶奶,用她的一生演绎了女人的悲哀。在财欲与情欲的压迫下,她从一个健康正常的漂亮姑娘变成一个人格扭曲、行为乖戾的变态;从一个倔强要强、嘴头有些琐碎的少女,变成一个恶毒、让人毛骨悚然的老太婆。她渴望一个健康的男人,得不到小叔子,便只有抓紧儿子;自己的婚姻不幸、爱情无果,竟然还故意扑灭女儿小小的爱情火苗;卖掉一生幸福,仅仅换来几个钱,死死守着,生怕被人惦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是一个钱与权的社会,甚至她悲剧一生的源头也是金钱。对于七巧来说,所有的欲望都比不上金钱带给她的安全感重要。一个被虐者变成施虐者,姜家逼人的氛围、没有人气的丈夫、势利眼的下人、卑微的身世背景,统统都是逼曹七巧走上绝路的凶手。曹七巧不是个例,她代表的是封建社会中无数像她一样的女性,没有任何家庭与社会的地位。想必张爱玲该是亲眼目睹了太多这样的悲剧,才如此否定男权社会的权威。

(二)长安

曹七巧有一儿一女,长白和长安。即使出身在如此压抑的家庭里,孩子终归是孩子,依旧天真烂漫。可是变态的七巧却把自己病态的想法强加在了孩子身上。

“表哥虽不是外人,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混账。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只不过是亲戚家的孩子们在一起玩闹,在七巧眼里也变成了别有用心。不但自己像个守财奴一样,教育子女时也不忘“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你娘这几个钱不是容易得来的,也不是容易守得住。轮到你们手里,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上人的当。”长安的一生都被母亲掌控着,由不得自己做主。母亲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却硬生生扼杀了她鲜活的生命力。长安背负着母亲的恨意一步步重蹈覆辙。

长安作为一个老派闺秀,曾经想进洋学堂,也住过校。她希望拥有美好的爱情,与留洋归来的童世舫一道感受爱情的甜蜜、幸福的滋味。但是,只要长安企图冒起一丁点鲜活的生气,七巧就拐着弯儿务必要将它狠狠扑灭。住校么?七巧借口小事就要去学校大闹。长安只好缩回家来。长安的浪漫幻想也被七巧跟童世舫的一句“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而完全断送。一想到女儿拥有她不曾有过的幸福,七巧就又恨又嫉妒,她要拉着女儿一起殉葬,她不愿独身一人痛苦一生。结果是长安变成了年轻版的七巧:挑拨是非、嘴碎、刻薄,令人恨不得退避三舍。在七巧死后,长安似乎恢复了些许生气,但积重难返。如同七巧给她缠过的三寸金莲,错过人生最美丽的少女年华的长安,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曾经属于她的幸福渐渐烟消云散,安葬自己早已经死去的灵魂。

长安所代表的是那类在封建礼教的压制下成为丧失个性的牺牲品,追求自由和幸福却始终没有出路的女性形象。她就像个玩偶,被母亲拉扯着去走符合母亲意愿的路。甚至到最后七巧都不需要再操控,长安都乖乖地去迎合她。张爱玲将两代人的循环悲剧,残忍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将女性的美好变得支离破碎。她想要通过悲剧的痛来唤醒人们对女性的保护意识,唤醒女性自身的独立意识。逆来顺受与依附生存束缚着女性的手脚,无法为自己舞出一片精彩的世界。

(三)芝寿

七巧手忙脚乱地替不学无术的长白定了亲,娶了一个袁家的小姐,小名芝寿。“皮色倒还白净,就是嘴唇太厚了些”“还说呢!你新嫂子这两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刚过门的芝寿就遭到小姑子与婆婆的挑剔,单单只是嘴唇厚就惹出这么多闲话,可想而知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熬。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婆婆变态的扭曲心理竟然会成为杀害她的刽子手。表面看起来还算风光的家庭,实际上人人都在七巧的操纵下变成了空虚的行尸走肉。

新婚还未满月,七巧就当面羞辱起了新媳妇。为了阻拦儿子和媳妇同房,七巧叫儿子成夜伺候自己吃烟,还很变态地引诱儿子说出媳妇的那些事。“长白起初只是含糊对答,禁不起七巧再三盘问,只得吐露一二”,本是夫妇之间的私密之事,七巧却乐此不疲地做一个窥探者,想从宝贝儿子嘴里听到儿媳妇的小秘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又羞又恼,而长白竟然被洗脑,说了整整一夜。芝寿知道婆婆盘问丈夫,也知道她的丈夫在叙述些什么事,可是她只能质问长白几句,将满腔怨毒结在他身上。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不像个婆婆,本该新婚燕尔的芝寿只有满满的绝望,她甚至想到了死。

张爱玲笔下的芝寿对于悲惨的婚后生活丝毫不敢反抗,她怕婆婆更加肆意地说她坏话。心病成疾,拖垮了身子,面对不堪入耳的讽刺,她除了自欺欺人地假装没听到,还能怎么样呢?也许只有死才能使她解脱,她迫切需要支撑她的希望与力量。芝寿的悲剧不是偶然的,在封建社会,一个女人就该三从四德、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是她们一生最光荣的使命。遇上不爱她的丈夫与变态的婆婆,那是她的劫难,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芝寿不止一次想离开这扭曲的家庭,去追求真正的幸福。可是她根本就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她的内心在不停地挣扎,她忍受着这悲凉无助的生活。她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被封建制度活活扼杀了,一切只因她是一个依靠男人的女人。

曹七巧、长安、芝寿,三个女性的心理几乎都千疮百孔。对生活、感情、家庭,她们都有一个美好而梦幻的憧憬。当现实利益驱逐了所有真性情和人格尊严,当把一生维系在男人身上,女人就变成了女奴,不敢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也不能去改变可悲的生存现状。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的关键就是摆脱男权传统,从历史、文化、心理上抹去女奴意识,敢于正视女性的地位。

二、张爱玲女性意识形成的原因

(一)家庭环境

张爱玲20世纪40年代初在上海文坛崛起的时候,她的文章震撼了在战火的威胁中迷惘无措的人们。人们惊异,在这样的艰苦岁月居然还有人花心思这样追忆奢华的过去:家传的首饰、出嫁时的花袄、雕花的家具、整桌的宴席、男人与女人之间进进退退的感情演绎。

答案并不突兀奇怪,张爱玲的家世十分显赫,她是清末著名的“清流派”代表张佩纶的孙女,前清中堂大人李鸿章的重外孙女。作为名门之后、贵府小姐,张爱玲本该让人心生羡慕。可是在她父母一代,就已经家业衰败。张爱玲的母亲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新式女性,因为对婚姻不满,选择留下两个幼儿去英国游学四年,最后毅然离婚。而她的父亲却是一副封建遗少做派,抽鸦片、纳姨太太、对不听话的女儿关禁闭。这样浓重的封建贵族家庭背景决定了张爱玲在接受西方新女性思想熏陶的同时,也接受了顽固守旧的封建文化影响。和很多少女一样,张爱玲的内心深处渴望着和睦美满的家庭,可是她却没有得到。童年时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再娶,她的一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花样少女早早地对婚姻产生了质疑,幼嫩的心灵敏感而脆弱。在张爱玲看来,婚姻根本就是两个人无奈的结合,至于爱情,一句玩笑话而已。因此她笔下的婚姻大多也是晦涩无爱的,充斥着强烈的悲剧色彩,这悲剧的主角正是寻找着依赖、认命的女性。

幼时的张爱玲看见母亲立在镜子跟前,在绿短袄上别翡翠胸针,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快快长大,变得像母亲一样美丽,她甚至发誓宣告:“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以消化的东西。”或许在那个时候,母亲已经在张爱玲小小的心中激起了关于女性最早的认识。父母离婚后,继母的刁难与父亲的冷漠让张爱玲无法忍受,旧式大家庭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深深刺激着她,她不甘于如寻常女子一般默默接受命运安排,不愿墨守成规、循规蹈矩。她想逃离这个没有爱、没有温暖的家,同时也萌生出勇敢地站出来捍卫女性权利与尊严的信念。

(二)恋爱经历

孤傲清高的性格使得张爱玲很少与外人来往。在父母离婚后,母亲的疏远让她眼里的母爱变得淡漠、残缺。她跟随着父亲生活,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怀并且依赖、崇拜着他。在大多数人眼里,张爱玲是不寻常的:一身才气,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生人勿近,内心却像个纯真的孩子。要是与她恋爱,天晓得怎样才能取悦这个女子。

严重的恋父情结促使张爱玲爱上了长她十四岁的胡兰成,爱情给她的创作带来了灵感,也带来了桎梏。在与胡兰成相识以前,张爱玲的作品少一分成熟和精致,她描写的爱情也几乎都是畸型的。无论是《沉香屑》,还是《心经》,亦或是其他作品,我们都不难看到不伦之恋。当张爱玲沉浸在甜蜜爱情中时,她写出了这辈子最美最有才华的作品。然而爱情逝去时,她的才气也一同萎谢了,类似题材的创作重复率颇高。

每一个女人在爱她的人面前,都是那么任性,那么容易受委屈。张爱玲在爱情里的脾性就如其他所有小女人一样。当胡兰成数落她待客不周,又提到他爱慕着另一个女子时,张爱玲又生气又伤心,要与他分房睡。次日早晨,他准备离去吻别她时,她撒着娇勾住他,哽咽地呼唤他的名字,嗔怪着且泪水涟涟。她只不过想一辈子都独享他的宠爱。这注定是悲哀的。张爱玲终究是一个在爱情面前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她小心翼翼呵护的一段感情到最后却还是被伤得体无完肤。我们不禁猜想她笔下不幸的女人们是否浓缩着她自己的伤心绝望,触动着她内心最柔软孤单的角落。

(三)社会背景

如同鲁迅笔下的鲁镇、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是她创作的根据地。世人眼里的上海人,一向被冠以“小资、海派”等标签。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张爱玲更是小资的代言人。她从出生到逝世的一生是一段传奇。属于一个人的传奇,却深深地影响了上海这座城。这座别样的城市被添上了一丝独特的海派文化气质。

上海,从新文化运动开始,就已经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发展中一座重要的城市。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个当时中国最大最繁荣的城市,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变革,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即将到来,旧社会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将真正翻身成为主人。这里的女性也受到了相当的关注,她们开始更多地接收教育、外出工作,中西方文化的碰撞深深影响着她们。虽然有很多女性墨守成规,仍然习惯于传统的妇女之道,自愿当一个依赖丈夫的小女人,但是为了爱情铤而走险的女人数量日渐增加。

张爱玲以高傲的姿态冷眼旁观着这座城市,将那些曼桢、曼璐、曹七巧、白流苏之类的人物和日常琐碎娓娓道来。褪下了神圣的光环,她叙述的是最普通的女人、最简单的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十里洋场,人们的功利、自私、世故造就了张爱玲的灵秀、聪慧和缺乏大气、浑厚,她的人生和作品也因此交织着小市民的世俗气、小家子气和贵族式的骄矜。然而正是这样站在女性的立场倾诉女性的心声,使张爱玲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女性的从属地位,需要的不只是争取婚恋自由、经济独立,更重要的是自我内在的救赎。

三、张爱玲女性意识的意义

胡兰成一语惊人地把张爱玲与鲁迅相提并论:“鲁迅之后有她。她是一个伟大的寻求者。”的确,张爱玲创造了战乱纷纭的中国20世纪40年代文坛的奇迹。一个并未在形式上涉足男人世界的年轻女子,竟然对两性生活和男女性心理以及由此负载的人性意义有如此细致精确的把握,不能不使人对她肃然起敬。张爱玲把女性化的眼光地投射进文学世界,她在新旧中国的背景上为我们活现了一群女奴的群像。她寻求着女奴时代谢幕以后女性角色的归宿所在,她以对过往深深的否定表达着她对明天深深的渴望。人生如舞台,每个人都要扮演其中的某个角色。张爱玲在这人生的舞台上远远眺望着,她是一个不进入角色的解说者,冷漠地将生命的底盘翻给所有人看,用笔娓娓动听地为我们介绍人生戏剧里的诸位角色。

在封建社会,压在女性身上的种种礼教纲常无一不在弱化女性的地位,让她们渐渐失去自我,成为男人的附庸。和张爱玲同时期的女作家们,不论是丁玲还是萧红,都站在女权主义的立场上表达了对于男性中心话语的反抗,把女性伤痕累累的内心世界呈现出来。但是她们没有人意识到女性的悲剧不仅源自男权社会的压迫,更是女性自身的懦弱造成的。与她们相异的是,张爱玲打破了女权视角,作为一个和男性拥有平等权利的女性和整个社会对话,为女性争取更多的尊重。虽然张爱玲笔下女性形象的经历、背景不一样,但她们的骨子里都已经浸染了强烈的女奴意识。在五四以来的现代女性文学史上,张爱玲的这种关于女性的内省意识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张爱玲对于女性自身弱点的清醒认识很大程度上继承了鲁迅对国民性弱点的批判传统,都是对自身、对民族最深刻的反省。张爱玲并不为自己的性别自卑,她认为女性要认可、接受自己的性别角色,但是也不是把女性抬高到神的位置。女人就只是女人,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张爱玲尖刻地推翻了女性神话,她塑造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女人,如饱受情欲与财欲煎熬的七巧、封建家长制下无法为自己做主的长安、嫁错夫君受婆家欺辱的芝寿。在旧时代,这样的女性随处可见,姜家女人的悲剧就是整个社会女性命运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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