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与古代农耕文化

2024-05-30

汉字与古代农耕文化(精选6篇)

汉字与古代农耕文化 篇1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 农业生产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地下出土的远古文物表明, 我们的先民早在五六千年前就已经大量使用磨制精美的农具了。这些农具当中, 除了多数为石器外, 还有各式各样的蚌壳。真没想到, 蚌壳还曾在古代农业生产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呢!

其实, 农业的“农”字的古文字字形, 正记录了蚌壳和农业之间的密切关系。农, 小篆作“”, 其对应的楷书写法作“”。《说文》解释说:“, 耕也。从辰, 囟声。”其中的“”是两只手的变形, 农耕需要用手, 这自然很好理解。但其中的“辰”是什么, “囟”又是什么, 就很难从小篆字形中看得出来了。于是, 我们只好追溯更早的字形, 看能否找到答案。

“农”金文作。从这个字形中我们可以发现, 原来“”中的“囟”并不是声符, 而是“田”的变形。“田”四周有四个“屮”, 合起来就是“茻”, 也就是草莽的莽, 表示田野里草木十分茂盛的样子。田里长满野草, 要想种庄稼, 就需要先把杂草除掉, 字形的下面, 正像手拿工具除草的样子。其中表示除草工具的部分, 与小篆字形对应起来, 正是其中的“辰”。那么, “辰”究竟代表一种什么样的除草工具呢?杨树达《积微居小学述林·释辱》:“寻辰字龟甲金文皆作蜃蛤之形, 实蜃之初字。”杨氏认为辰这种农具就是“蜃”。蜃是一种大蛤蚌, 古时候没有铁器, 农民是用蜃壳来翻土除草的。这在《淮南子·氾论篇》中有记载:“古者剡耜而耕, 摩蜃而耨。”高诱注:“蜃, 大蛤, 摩令利, 用之耨。耨, 除苗秽也。”大汶口文化中期和龙山文化都出土发现了蚌制的镰。当时, 人们的活动区域多为河流冲积的黄土地带, 这里土壤肥沃而疏松, 使用不太坚硬的工具, 就可以进行耕作, 这是石制和蚌制农具在当时得以广泛使用的原因。直至西周时期, 石、蚌类农具仍大量使用。这时的蚌制农具已有“蚌耜”、“蚌铲”、“蚌刀”、“蚌镰”等。前二者是整地农具, 后二者是收割农具。

“辰”和“囟”的来历搞清楚了, “”字的构形问题就好解释了。把田、、辰三个部分结合起来理解, 就可以得出这个字的本义:两手持蜃壳除去田里的杂草叫农。远古之时, 森林遍布, 在耕种播种之前, 必定先要砍伐树木, 清除野草, 没有金属工具, 只能靠打磨石器、木器或者蚌壳来作为生产工具, 故先民手持摩锐之蜃壳以铲除杂草, 翻松土壤, 以便种植庄稼。故《汉书·食货志上》说:“辟土殖谷曰农。” (辟:开垦)

还有几个字与“农”关系十分密切。先看“早晨”的“晨”字。“晨”字小篆作。《说文》说:“, 早、昩爽也。从从辰。辰, 时也。辰亦聲。”许慎把“”当形声字来解释, 是他没有真正理解“”的构意。“晨”甲文作、, 从辰从二屮, 或从二木, 与我们前面分析的“农”字构意完全相同。其实, “晨”和“农“本来就是一个字。农是下田除草, 古人农耕非常辛苦, 往往是“夙兴夜寐”, 早晨起来就开始干活了, 所以, 当时人们就直接拿表示干农活的“农”字来表示早晨。后来“晨”字才逐渐从“农”字中分化出来, 先写作“”, 从从辰, 表示双手持蜃, 其构意与“农”字仍无区别;后来为了强调早晨的时间意义, 就改成从日作“晨”了。

再看“辱”字, 其字从辰从寸。寸在汉字中一般都是表示手, 和“”中“”的作用相同。因此, 从辰从寸的“辱”和从从辰的“”, 在构意上也就没有区别了。这说明, “辱”字同样是从“农”字分化出来的。“辱”本指以手持蜃除草的动作, 也可指除草的工具, 其字可加草字头作“蓐” (用“辱”字表示耻辱是假借的用法) 。后来出现了木制的除草农具, “蓐”便又分化出“槈”;再后来出现了金属的除草工具, “槈”便又可写作“鎒”。《说文·木部》:“槈, 薅器也。从木, 辱声。鎒, 或从金。”

“槈”字还有一种从“耒”的写法, 即“耨”。《吕氏春秋·任地篇》:“耨柄尺, 此其度也, 其耨六寸, 所以间稼也。”高诱注:“耨, 所以来耘苗也。刃广六寸, 所以入苗间也。”据“柄长一尺, 刃广六寸”可知, 槈是一种很短的除草工具, 人们使用时的姿势与持蜃并没有太大区别。

表示除草工具的“槈”之所以可以写作“耨”, 是因为“耒”字本身就是一种农具。如果说蚌制农具是我国最早的生产工具之一的话, 耒则是在传统农业中最为重要、使用历史最长的一种工具了。耒的使用是伴随火耕的需要而来的, 火耕是一种比较古老的大规模的耕作方法。对于火耕而言, 漫撒和点种是两种主要的播种方法。点种的主要工具就是尖头木棒。但是尖头木棒毕竟效率不高, 先民为了满足增产的要求, 在原始农具的基础上, 创造性地改造了尖头木棒, 形成了一种新的农业工具。这种新农具把尖头木棒延长, 长到可以立着身子把持它的程度;同时在它的下部, 距离尖端不远的地方, 添加上一个短小的横木, 用它作为踏脚, 以便使木棒更容易深入土壤。这样, 人们劳作时就省力多了。这种改造了的原始农具是“耒”的前身——“力”。

力和耒是甲骨文中所见的除蜃之外的主要发土工具。《说文解字》说:“耒, 手耕曲木也, 从木从丰。”金文“耒”字形作或, 从形体上可以看出, “耒”是一种带有两个杈的木棒, 木棒上部是弯曲的柄, 下部是分叉的耒尖, 曲柄弯曲的方向可以向左, 也可以向右。金文中耒字又作或, 像手握耕具之形。

甲骨文“力”字作, , 是独体象形字, 从形体上看, 是一种曲木棍上绑着踏脚横木的单齿发土农具。许慎《说文解字》说:“力, 筋也。象人筋之形。治功曰力, 能御大灾。”这是说“力”的本义是人体的肌肉筋腱, 引申出“力量”的意义。许慎的说法并非“力”的本义。徐中舒曾明确表示:力象耒形, 金文中从力之字, 有时也从耒。如“男”字, 《说文》说:“丈夫也。从田从力, 言男用力于田。”“男”字甲骨文作, 确实是从田从力, 不过这里的“力”不是用力的“力”, 而是表示“力”这种农具。金文的“男”字又在“力”的上面增加了“手”形, 作, 像手握“力”这种农具耕田的样子。金文中“男”字还可以写作, , , “田”下的形体由“力”变成了“耒”。可见, “力”和“耒”在古文字字形中是可以通用的, 二者形体比较接近, 只是“力”下面没有歧出的杈形, 而“耒”下面有歧出的杈形。

谈到“耒”, 就不能不说一下“耜”, 因为古书中“耒耜”经常连用。从“耜”字从耒这一点, 便可以看出二者间的密切关系。耒耜同为起土的工具, 耜的形状和今天的铲比较相似, 它起土的功效比耒好。《易·系辞》是最早记载古人发明耒耜的文献:“神农氏作, 斫木为耜, 揉木为耒”。从“斫”和“揉”两种制作方法上, 可以看出“耒”和“耜”在形制方面的不同:“耒”是用火烤的, 而“耜”则是用砍削的方法做成的。“揉木为耒”就是用火将尖木棒柄部烤出合适的弯曲度;“斲木为耜”较耒复杂, 需要将整段木材劈削成圆棍形的柄和铲状的刃。“耒耜”是古代耕种的主要农具, 二者连起来常用作各种农具的泛称。因此人们在为其他农具, 特别是木制或装有木把的农具造字时, 常常以耒为构字部件, 如“耙”、“耓”、“耤”等。

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 农业工具已经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革, 远古的蚌制和耒耜之类的农具, 在现实农业生产中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它们并没有从我们的文化中彻底消失, 除了在博物馆里还能一睹它们的形象之外, 汉字的字形中一直铭刻着它们在古代农业发展中的功绩。从“辰”到“力”, 从“力”到“耒”, 从“耒”到“耜”, 汉字竟如此忠实地记录了古代农耕工具的演变轨迹, 这进一步印证了汉字与古代社会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

汉字与古代纺织文化 篇2

例如, 手纺车上一个重要的工具叫纺锤, 纺锤的作用是将棉麻丝絮捻成线并缠绕在它上面, 其形体细长而两头较尖。远古时期的纺锤是用泥土烧制的, 所以当时称作“纺砖”。虽然称作纺砖, 但其形状并非现在盖房子用的长方形的砖, 而是像橄榄球的样子。纺砖的“砖”的繁体字作“磚”, 或从土作“塼”。从“土”的意思是表示纺砖是用泥土烧制的, 从“石”的意思是表示纺砖经过烧制后坚硬得像石头一样。其实, “砖”最初既不从石, 也不从土, 而只是写作“專”。“專”甲骨文作, 是个会意字。左边的部件是“又”, “又”就是手, 也写作“寸”;右边的部件像纺砖的形象。手和纺砖组合在一起, 表示用手纺线之义。“專”在甲骨文中也可以不加“又”, 而只写作, 隶书写作“叀”。这是一个像纺砖之形的象形字。其中表示缠绕在纺砖上的丝线, 像被丝线缠绕着只露出其下端的纺砖, 像一根插在纺砖孔中的带有分叉的捻杆。当时的纺砖应该是中空的, 靠捻杆架于纺车上, 用手摇动纺车使捻杆带动纺砖旋转, 从而捻制丝线缠成线纶。

线纶又称线繐。其实, “线繐”的“繐”和纺砖的“專”本来是一个字, 都写作。如果着眼于中的, 就是纺砖;如果着眼于中的, 就是线繐。这种由于着眼点不同而形成一个字形记录不同词的现象, 在文字发展的初级阶段是较为常见的。比如甲骨文中的字, 如果着眼于字形所象的事物, 那就是“月”, 如果着眼于月亮出来的时间, 那就是“夕”。这些造字时所产生的同形字, 会影响到文字记录功能的明确性, 因此后来人们往往通过添加形符的方式, 来分化它们的职能。如添加“又”构成“專”, 专门表示纺砖的意思;添加“心”构成“惠”, 因为甲骨文中字经常被借去表示恩惠;“惠”再添加“糸”构成“繐”, 专门表示线繐;“惠”再添加“禾”构成“穗”, 专门表示麦穗, 因为麦穗与线繐的形状相似;而“專”再添加形旁“車”构成“轉”, 因为纺砖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旋转。由此可见, “叀”“專”“磚”“塼”“轉”“繐”“穗”等一系列的字, 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它们是从同一个字源派生发展出来的, 因此说, 汉字字符不是孤立的个体, 而是一个有机的系统。

纺线的过程古代叫“绩”, 《诗经》中的“不绩其麻”、“八月载绩”, 指的就是纺线。因为“绩”颇有技术难度, 所以后代称所取得的成就为“成绩”。纺线是古代女子一生中的重要工作, 在男耕女织的社会里, 为了掌握纺织技术, 女孩儿一出生, 父母便让她接触纺织之事, 以祈求她长大后能够成为一个巧手的织女。《诗经·小雅·斯干》中写道:“乃生男子, 载寝之床, 载衣之裳, 载弄之璋。……乃生女子, 载寝之地, 载衣之裼, 载弄之瓦。”大意是说:如果生了男孩, 要给他睡在床上, 穿着衣裳, 给他玩弄玉璋;如果生了女孩, 就让她躺在地上, 裹着襁褓, 给她玩弄纺砖。这里的“瓦”并非指屋瓦, 而是指纺砖。《说文解字》:“瓦, 土器已烧之总名。”汉代毛亨解释说:“瓦, 纺塼也。”古代“瓦”可以泛指一切用土陶制的器物, 当时纺砖也是陶制的, 所以也可以称作瓦。所以, 《诗经》中的“弄瓦”, 是指让女孩生下来就“把玩纺砖”。后来, 《诗经》中的这句话被用作典故, “弄瓦”也就逐渐成为生女孩的代称。唐宋八大家之一苏洵有一个朋友叫刘骥, 苏洵26岁时, 其妻又生了第二个女孩, 邀请刘骥赴宴。刘骥酒醉后吟了一首“弄瓦”诗:“去岁相邀因弄瓦, 今年弄瓦又相邀。弄去弄来还弄瓦, 令正莫非一瓦窑?” (令正是对别人妻子之敬称) 这里, 刘骥利用“瓦”既可以指纺砖, 又可以指屋瓦的两种意义, 故意形成歧义, 以收到戏谑、调侃的效果。

线纺好后, 下一个工序就是织布了。织布时先将丝线按纵向张设在织布机上, 分上下两层, 这叫做经线;然后将线纶安装在梭子里, 横向来回穿插于经线之间, 形成纬线;经线和纬线交织在一起, 便成了布匹。地理学中将地球仪上纵向的分度线叫经度, 横向的叫纬度, 便是从纺织业借来的名词。《说文解字》说:“经, 织纵丝也。”“纬, 织横丝也。”“经”的繁体字为“經”, 最初只写作“巠”, 金文作。根据古文字学家林义光的说法, 像纵向的丝线, 下部的构件像榺形。《说文解字》说:“榺, 机持经者。”榺就是织布机上的一个构件, 用来决定经线的密度, 保持经线的位置。可见, 字形所反映的正是“织纵丝”的情景。“经”是在“巠”旁加上义符“糸”构成的形声字。在织布时, 经线有两个特点:其一, 经线是被固定住的, 只是纬线在梭子的引导下, 在经线间来回编织, 所以“经”便引申出“经常”、“经典”等义;其二, 纵向的经线被拉得很直, 所以从“巠”的字多有“直”义, 如表示脖子的“颈”, 表示植物的干的“茎”, 表示小腿的“胫”, 表示小路的“径”, 等等。

布织到一定长度 (一般是四丈长) 时, 便要将已织好的布与经线断开, 从织布机上取下, 叠在一起, 就是一匹布了。割断布匹的场景, 在汉字中也有很好的体现。如“绝”字, 《说文解字》解释说:“断丝也。从糸从刀从卪 (节) , 古文绝, 象不连体绝二丝。”“绝”字的字形发展过程如下。

第一个字形是连在一起的两束丝 (因为布的形象较难描绘, 所以以丝代布) , 其上加了三横, 表示丝线已被截断。第二个字形从糸从刀会意, 表示以刀断丝之义。第三个字形, 部件“刀”穿插在被截断的两束丝中, 也是一个会意字。第四个字形来自于《说文》所收的古文, 与第三个金文字形一脉相承, 但小有讹变, “刀”变成了两条不相连的线。第五个字形是小篆, “绝”变成了一个从糸从刀从卪 (节) 的会意字。而小篆字形右边从刀从卪的部件, 又与从人从卪的“色”字形体非常接近, 后来“绝”就变成了从糸从色的字, 其构形理据便变得有些模糊了。

与“绝”字有密切关系的, 还有两个字。一个是“断”字, 小篆作, 《说文解字》:“, 截也。”“断”是个会意字, 右边的偏旁“斤”就是斧头, 是用来砍劈的工具, 《孟子》中的“斧斤以时入山林, 材木不可胜用也”, 用的就是其本义;左边的“”就是古文“绝”字。“”和“斤”组合在一起, 就可以会出用斧子砍断的意思。另一个是“继”字,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繼 (继) , 续也。从糸。, 古文繼, 反为。”将断开的丝线重新续接上, 就是“继”的本义。“反为”的“反”有两层意思:从字形上来说, 将“绝”的古文翻转180度, 就是“继”的古文;从词义上来说, “继”和“绝”是反义词, 王逸注《周易》时就说:“继, 不绝也。”意义相反的两个词用置向相反的两个字来记录, 这种造字方式确实很奇特, 但在《说文解字》中却并不罕见, 如“反比为从” (“比”“从”都是由两个“人”构成的, 但方向相反) 、“叵从反可” (“叵”是不可的意思, 其字形就是把“可”反过来) 等, 都属这一类, 从这些字中, 我们可以看到古人在造字时所闪现的哲思的光芒。

汉字与古代地理文化 篇3

在我国悠久的历史长河中, 我们的祖先给后世留下了丰富的地理文化知识。从《山海经》到《尚书·禹贡》, 从《水经注》到《汉书·地理志》, 无不显现出先贤探索地理文化的艰辛, 寄托着他们认知自然的渴望, 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地理知识。这些地理知识在古老的汉字字形中也得到了一定的体现, 通过对汉字构形的考察, 我们也可以获取古代地理文化的一些信息。

“地理”一词最早出现在《易·系辞上》, 原文为“仰以观于天文, 俯以察于地理”, “地理”也就是地之理, 是指一个地区山川地貌等自然环境的总况。“地”是承载万物、孕育生命的所在, 这一点古人早就有过明确的表述。如许慎《说文解字》 (后简称《说文》) :“地, 元气初分, 轻清阳为天, 重浊阴为地, 万物所陈列也。”刘熙《释名》:“地者, 底也, 其体底下载万物也。”但对于“地”字最初究竟是怎么写的, 却存在着一些分歧。有人根据“天”字的造字方法推测, “地”最初不应该是“从土也声”的形声字, 因为“天”是“从一、大”, “大”是正面的人形, 上面的“一”正好代表人头上的“天”, 古文字作, 那么, “地”就应该是在人形下面加一横, 写作才对, 而这个形体与“立”的古文形体颇为相似, 于是, 有的学者认为“立”字就是古“地”字。这样的说法还缺乏足够的语料来证明。

“地理”的“理”是一个形声字。《说文》:“理, 治玉也。”治玉就是加工玉石, 其中的“王”字旁实际上是“玉”的变形。治玉要根据“玉”的纹理, 所以“理”又有“纹理”之义, 地理之“理”正是取的这个“纹理”义。“天文”是天的纹理, “地理”则是地的纹理, 也就是山陵川泽的分布与地势的走向。

山和水是地理系统中的两个最重要的物象。“山”甲骨文作等, 金文作等, 《说文》小篆作“踰”, 其造字方法是象形无疑, 像山峰并立之形。《说文》:“山, 宣也。宣气散, 生万物, 有石而高。象形。”“山”的古文字构形以三座山峰居多, 也有多于三座的, 但这并不影响其所表达的意义。“三”在古代汉语中有“多”的意义, 无论写作三座山, 还是五座山, 都是取其山峰林立的意思。古人对山的感情非常深, 喜欢背山而居, 讲究“靠山吃山”。大山给人类带来丰富的资源, 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刀耕火种虽然原始, 但养活了我们的祖先, 给他们以生存的保障。“火种”就是以烧山为主。解放前云南的某少数民族还保留着烧山耕种的传统, 今年烧一面, 来年再烧另一面。大山可以提供耕地种植谷物, 也会直接带给人类食物, 山上的野兽、野禽、野果可以拿来充饥。另外, 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后, 摆脱了“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状态, 开始用火烘烤食物, 他们生火做饭所用的木柴, 也都来自大山。可见大山带给人类的资源非常丰富, 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无尽宝藏。所以《说文》把山解释成“宣也”, 进一步解释成“宣气散, 生万物”, 这才是“山”。“宣”有“宽广”之义, 现在我们说“宣传”, 其目的就是让消息传播得更广阔, 让更多人知道。山的作用正是使气息散播得更广, 使万物得以生长, 造福于人类。刘熙《释名》:“山, 产也, 产生万物”, 说的也正是这层意思。《说文》的另一条解释“有石而高”其实是为了和其他类似的地貌相区别。王筠《说文句读》所说的“无石曰丘, 有石曰山”, 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丘”《说文》作“宙”, 上面是“北”, 下面一横代表地平面, 解释为“土之高也, 非人所为也”。正可以看出山以石为主, 丘以土为主的特征。《说文》对“丘”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一曰, 四方高中央下为丘。”“丘”甲骨文写作等, 金文写作等, 字形上正体现了中间低四周高的特征。甲骨文、金文的第三个字形与小篆的字形十分接近, 后来小篆的字形变成从“北”从“一”的原因正在于此。许慎没有看到更古的字形, 只好根据当时的小篆字形来解释, 认为“一, 地也;人居在丘南, 故从北”, 虽然这种解释不符合“丘”的最初构形理据, 但也道出了古人居所的特点。

古人喜欢向阳而居, 向阳之处正是“山南水北”, 于是就产生了“阴阳”的概念。“人居丘南”正是阳面, 那么丘的北面就是阴面, 不适合居住。这是人类在漫长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这些经验在汉字构形中得到了较多的反映。“阴阳”二字繁体作“陰陽”, 都是形声字, 右部为声旁, 左部同为“阝”。“阝”是个部首, 是山阜的“阜”的变形。“阜”《说文》解释为“大陆, 山无石者”, 这正与“丘”的特征十分相似。甲骨文“阜”写作等形体, 小篆规整为, 如果我们把甲骨文的第五个形体顺时针转90度的话, 正好像一个“山”字, 如果把第四个形体也顺时针转90度, 正好就是“丘”字, 其余的字形只是由于书写的原因造成形体不同而已。据此, 我们知道“阴阳”二字左边所从的“阜”字与“山、丘”义近, 也可以代表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刘熙《释名》沟通了它们的关系:“土山曰阜;阜, 厚也, 言高厚也。”“阜”正好是非常肥沃的山体, 它的南面叫做“阳”, 它的北面叫做“阴”, 所以有“山南为阳, 山北为阴”的说法。这样, “阴阳”二字之所以左边从“阜”也就好理解了。抛开繁体字的阴阳, 单就简体字来说也很有意思。其实, 简体字的“阴阳”很早就出现了, 它们的造字方法都属于会意字, “阳”必须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所以从“日”;阴是没有阳光的地方, 从“月”正好能代表晚上没有日光。

以上是“山”的系列, 我们再看“水”。水是各种河流、湖泊、海洋的通称。没有山, 人类便没有食物;没有水, 人类同样无法生存。“水”本来是个象形字, 甲骨文写作等形, 金文写作等形, 到了小篆变成, 线条规整均匀, 但字形的取意并未发生变化。许慎《说文》认为:“水, 准也, 北方之行。象众水并流, 中有微阳之气也。”这是从阴阳五行角度来解释水的。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进一步解释说:“火外阳内阴, 水外阴内阳。”这需要结合八卦的卦象来理解。在八卦中, “坎”卦代表自然界中的水, 用符号表示, 中间是一阳爻, 两侧都是阴爻, 所以说水是“外阴内阳”。甚至有人根据“水”字的古文字字形与“坎”卦的符号相似, 就推测说汉字可能起源于八卦, 这完全是颠倒历史的错误说法, 因为八卦的起源要比汉字起源晚得多。其实, 甲骨文的形体已经很清楚地体现出“水”字的象形特点:有的中间有一条纵向的曲线, 有的却有两条;周围有四个点的, 也有三个和六个的, 可见, 最初造字的意图只是画出水的形体, 中间的曲线代表水流, 四周的点代表水波或者水花, 字形本身是非常形象的, 确实是像水流动之形, 并没有许慎想象的那样复杂。

自然界的液体水有两种存在方式, 一种在地下, 我们称之为地下水, 泉水、井水就是地下水;一种在地上, 我们很容易看见, 江河湖海就属于这一类。中国古人饮用的水大多取自河流, 但古代“江、河”属于专属名词, 只代表“长江、黄河”, 河流的总称叫做“川”, 《论语》中就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名句。川的字形古今变化也不大, 甲骨文有等形体, 金文有等形体, 到了小篆变为规整的, 与隶楷阶段的字形已经非常接近了。从最初的甲骨文形体看, 两侧的曲线代表堤岸, 中间的点、线代表水流, 非常形象。

与“川”字相关的有个“州”字, 这个字可以很好地把陆地与河流联系在一起。“州”甲骨文写作等形, 金文作等形, 小篆变为, 由中间的一个圆圈, 变成三个圆圈。不管是一个还是三个, 它们的构意是非常明确的, 它的意义指向就是中间的圆圈, 即“水中的陆地”。许慎《说文》说:“水中可居曰州。”传说尧时遭遇洪水, 百姓到水中高地居住, 形成九州。后来“州”字又引申出“州县”之义, 如现在的“广州、泉州、福州、温州”就是古代州县名称的沿用。为了区别州县和水中陆地这两个意义, 人们便造了加三滴水的“洲”字, 专门表示水中陆地的意义。

汉字的字形, 以非常形象的方式, 将古人对地理现象的认识探索, 保存下来, 传承下去, 成为中华民族古老智慧的真实见证。

汉字与古代陶冶文化 篇4

“陶”是形声字, 义符是阝, 阝是“阜”字作偏旁时的省变, 从“阜”的字意义都跟高地有关。那么, 陶器的“陶”字怎么会与高地有关系呢?《说文解字》 (以下简称《说文》) :“陶, 再成丘也, 在济阴。从阜匋声。《夏书》曰:‘东至于陶丘。’陶丘有尧城, 尧尝所居, 故尧号陶唐氏。”所谓“再成丘”, 按照三国时期孙炎的说法, 是“形如累两盂”的土丘, 也就是像两个摞在一起的用土烧制的陶器盂一样, 当地因丘而得名, 所以地名叫陶丘。这个地方汉代属于济阴郡, 大致在现在山东的定陶附近。据说尧最初曾被封于陶丘, 后来又迁到唐地, 所以才称为陶唐氏。也正因为如此, 尧的子孙后来才有的以陶为姓, 有的以唐为姓。姓陶的祖先还有另外一支, 那就是舜的后代。舜的后人虞阏在周朝时做了“陶正”的官, 也就是专管制作陶器之事的官, 后来虞阏的子孙就以官为姓, 也姓陶。《姓纂》上解释陶姓的来源时说:“陶唐氏之后因氏焉。虞阏为周陶正, 亦为陶。”很简要地概括了两支陶姓的来历。可见, “陶”字之所以可以表示高地、地名以及姓氏, 都跟陶器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实, 陶器的“陶”是因为用来表示陶丘才加上了“阝”字旁, 原来表示陶器的字只写作“匋”。“匋”字金文作、, 右上方像一个弯腰的人形, 中间部分表示工具杵, 最下面像一器皿, 整个字形像一个人持杵在器皿中捣东西。具体是捣什么呢?《老子》说:“埏埴以为器, 当其无, 有其之用。”《荀子·性恶篇》也说:“故陶人埏埴而为器。”唐代杨倞注解说:“埏, 击也;埴, 粘土也。击粘土而成器。”通过捣击粘土而制作陶器, 这正符合“匋”字的金文构形。原来, “匋”字中的那个人, 是在拿着杵在器皿里捣粘土呢!这是制作陶器必需的程序。在新石器时代, 先民就学会将具有黏性的土壤捣碎, 用水调和, 利用土的可塑性塑成各种器物。所选的粘土也是非常讲究的, 《释名·释地》:“土黄而细密曰埴。”只有这种细腻的黄土, 才能制作出精美的陶器。

《说文》对“匋”字是这样解释的:“匋, 瓦器也。从缶, 包省声。古者昆吾作匋。案:《史篇》读与缶同。”所谓“瓦器”, 是一切用土烧制的器具的总称, 这一点我们在以前讲“弄瓦之喜”时已经说过。而说“匋”的结构是“从缶, 包省声”, 这是许慎没有见到过“匋”的金文写法的缘故, 他把“匋”字中人形解释为“包”字的省简, 这是一种误解。许慎说“古者昆吾作匋”, 是对古代传说的记述。昆吾是夏商之际的一个部族, 据说是颛顼的后裔吴回的后代, 吴回在帝喾时期成为了南方的部落首领, 曾接替他的哥哥成做了“火官”, 即专门掌管火的官员。昆吾掌管火, 他的后代发明烧制陶器的技术, 这应该是合乎情理的。许慎还引用《史篇》说, 匋“读与缶同”, 这正点明了“匋”字与“缶”字的密切关系。“缶”甲骨文作磐, 如果再在右上边加上“人”形, 就成了金文的“匋”字了, 可见, “匋”“缶”二字实同出一源, 都是表示捣土制陶之义。所以《说文》对于“缶”的解释也是“瓦器”。

缶作为陶器在日常生活中很常用, 多用来盛酒浆、粮食或其他小件的东西, 当然也包括一些贵重的宝物。所以宝贝的“宝”字中原来就有个部件“缶”。“宝”繁体字作“寶”, 金文作、等, 从宀从贝从玉从缶, 表示把贝、玉这些宝物储藏在缶中, 放在房子里藏起来, 由此会合出“宝”字含义。由于“宝”与“缶”古音相近, 所以也有学者把“缶”理解为“寶”字的声符。

缶除了作日常储物的容器外, 还有一个特殊的功用, 那就是充当打击乐器。《周易》:“不鼓缶而歌。”《墨子》:“息于瓴缶之乐。”李斯《谏逐客书》:“夫击瓮叩缶……真秦之声也。”这些记述说明, 瓮、缶、瓴之类的陶器具古代经常被用作乐器。受缶类陶器可以充当打击乐器的启发, 先民创造了许多形态各异的陶制乐器, 如陶埙、陶鼓、陶铃、陶钟、陶角、陶响球等乐器, 演奏方法有吹奏、有击奏、有摇奏。在西周初年, 人们依据制作材料将乐器分作八类, 即:金、石、土、草、丝、木、匏、竹。这就是所谓的“八音”。其中的“土”就是指陶制的乐器, 可见陶器在先秦时期的音乐生活中扮演过十分重要的角色。

用手工捏制的陶坯通常做工粗糙, 厚薄不均。随着制陶技术的发展, 原始社会末期出现了陶均。陶均是一种水平固定在短轴上的木质圆盘, 人们将陶坯放在旋转的陶均上, 在缓慢转动中逐渐修整陶器使之光滑均匀。“均”字从土匀声, 它其实是由“匀”孳乳而来的, 与“匀”的意义有着密切的关系。关于“匀”的古文字构形, 学界还没有统一的解释。我们认为, 甲骨文中被人们释作“旬”字的、、等形, 就应该是“匀”字, 其构形正像将捶打好的泥片旋转着置于陶均之上, 其中的一个短的笔道, 像用木铲之类的工具将多余的泥片切掉。这样的工具在制陶过程中是很常用的 (如图) 。由于陶均的作用就是使陶器更加细腻匀称, 所以“匀”就引申出均匀的意义, 为了与均匀的意义相区别, 表示陶均时便加“土”旁作“均”。又由于陶均是转圈的, 这正与古代表示时间以十天为周期循环往复的情形相似, 所以古人便借陶均的“匀”表示十天, 后来又增加“日”旁作, 这样就分化出了“旬”字。因此, “匀”、“均”、“旬”三字属于同一字源。

陶器必须用高温才能烧制成功。在制陶的过程中, 先民逐渐认识了各种原料在高温烧制下发生的形态变化, 当他们尝试用高温烧制金属矿物时, 冶金业也就慢慢出现了。可以说制陶技术的发展为金属的冶炼提供了必要的条件。陶和冶都需要高温烧制, 所以后来二者组合成一个双音词“陶冶”, 比喻在困境中磨练培养人的情操。

陶冶的“冶”字, 《说文》解释作“销也, 从仌台声”。仌, 是古“冰”字。许慎认为冶炼金属就像融冰一样, 所以用“从仌”释“冶”。但是, 考察“冶”的早期字形, 并不从“仌”。战国文字中“冶”的较典型的写法作, 从刀从火从口从二。从火很好理解, 从刀 (或从刃、从斤) 表示冶炼而成的器具, 而从口从二则众说不一。不少人认为, “口”“二”是羡符, 也就是多余的没有实际意义的笔画。不过, 联系“金”字的构形, 将“二”理解为羡符的说法似乎并不能成立。

“金”在古代是金属的总名, 并不专指黄金, 常见的有所谓的“五色金”, 即黄金 (金) 、白金 (银) 、青金 (铅) 、赤金 (铜) 、黑金 (铁) 。“金”字金文写作等形, 人们对其构形的认识并不一致。但多数人认为字中的两点或三点像金属饼块或矿石之形, 右侧下面是“土”字, 表示金生自土中, 上面的即是“今”字, 充当声符。在西周铭文中, “金”有时就写作, 足以证明这些点并非羡符。同时也说明, 冶炼的“冶”字中的“二”, 既不是冰, 也不是羡符, 而是用来冶炼金属器具的金属饼块或矿石。

汉字与古代酒文化 篇5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 商代甲骨文中就已经出现了大量关于酒的记载。酒不仅仅是一种令人逸兴抟飞的饮品, 在华夏文明的早期, 酒就承载着诸多重要的社会功用, 诸如用于祭祀、用于各种庆典仪式、用来治疗疾病以及调味等。随之而产生的, 便是与酒相关的各种社会文化现象。这些现象, 从一些与酒有关的古文字字形里可以窥其一斑。

“酒”跟“酉”最初其实是一个字。甲骨文“酉”有很多种写法, 如、、、、等, 尽管模样有差异, 但都像是一个盛酒的容器;有时甲骨文“酉”字还加上表示酒滴儿的三点, 作、等, 这便成了“酒”字。金文还有将酒滴置于酉器之中的写法, 如等, 这种写法更加强调了酒滴和酒罐的实际方位关系。

甲骨文“酉”的字形底部多为尖形, 据此有人认为当时的盛酒器多用兽角制成, 如牛角、犀牛角等, 因其表层坚硬、内部空心而被用来盛放酒。所以后来一些表示饮酒器的字形多从“角”, 如觚、觯、觞、觥等。后世小说中有所谓“一角酒”的说法, 这可能就是古代用兽角制作酒器的遗留。当然, “酉”的甲骨文字形底部也有圆形的, 如、等, 这表明一些酒器应当是用陶土制成或者用青铜等金属铸造的, 从中可以看出当时手工制造技艺的发展。

“酉”字在甲骨文中既表示酒, 又被借去表示十二地支之一,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明确的分工。据刘信芳《包山楚简近似文字辨析》考证, 在战国时期的包山楚简中, 凡干支名都写作“梄”, 而“酒食”都写作“酉食”, 但这样的分工并没有延续下来。后来人们以“酉”作为干支的专用字, 而以“酒”作为饮酒的专用字。

除了“酉”之外, 表示酒器的字还有很多。“爵”就是一种重要的饮酒器。“爵”字甲骨文作、、, 非常形象地描绘出这种饮酒器的形体特征:敞口, 口的一侧有供倒酒的流, 另一侧有尾, 腹小, 外表有纹理装饰, 腹旁有把手, 底部为高足三脚之形。如此复杂的饮酒器, 反映出商周时代青铜器制造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爵”字小篆作, 其上部本来应该是像爵之形, 但已经看不出来它像什么了。下面加上了部件“鬯”和“又”。加“又”是表示以手持爵;而“鬯”是《说文》中的一个部首, 以“鬯”为部首的字都和酿酒有关, “爵”字加“鬯”正取此义。

“尊”也是古代常用的酒器之一。《说文》:“尊, 酒器也。”“尊”在甲骨文中有两种基本写法, 一种从“酉”从“廾”, 像手捧着酒杯的形状, 如。另一种是在此形体旁再附加一个部件“阜”, 写作、、等形。甲骨文、金文中“阜”作偏旁时常常写作、, 像台阶、高地之形。据此可以看出, 尊作为一种酒器有登进奉献的意思, 表示诚恳地向人进献美酒, 应该多作祭祀或进献宾客之用。《周礼·司尊彝职》:“六尊:牺尊、象尊、箸尊、壶尊、大尊、山尊, 以待祭祀宾客之礼。”正因为尊具有登进奉献的意思, 才有了后来尊卑之尊的引申义。中间像酒器的部件在甲骨文中都作, 金文中出现了从“酋”的形体。著名古文字学家唐兰认为, 凡从“酉”之字多变作从“酋”, 如尊、奠等。秦简文字中“尊”字开始出现“酉”下作“寸”的写法。“寸”就是“又”, 古文中“寸”“又”两个部件是可以通用的。“又”是一只手, “廾”是一双手, 其构字意图是一样的。也有学者认为, 凡从“寸”的字都有法度的意思, 所以“尊”的字形变为从“寸”, 正反映了尊这种器物在礼制上的特殊作用。后来“尊”又引申为尊卑之尊, 这种酒器的名称便另造“樽”“罇”二字来表示了。

古人饮酒, 是先将酒放在罍等较大的盛酒器中, 然后再从罍中舀出斟入爵、觯等较小的饮酒器中饮用, 经常用来舀酒的工具是“斗”。“斗”字甲骨文作, 像一个有柄的盛器。本义指舀酒或舀水的器皿, 其字形上部是勺头, 下部是勺柄, 中间两点像酒滴或水滴。《诗·小雅·大东》:“维北有斗, 不可以挹酒浆。”北斗星因其排列像勺斗的形状而得名, 诗人又因北斗而联想到了舀酒的勺斗。其中的“可以挹酒浆”正反映了斗的最初的功能。后来“斗”字又加上了部件“木”, 写作“枓”, 说明用于舀酒的斗勺多以木质材料制成。

酒在古代的祭祀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周礼·天官·酒人》:“凡祭祀共酒以往。”可见, 古时祭祀不可无酒。“祭”字在《龙龛手鉴》中有一个异构字作“”, 字形从“酉”, 这个字形更印证了古代祭祀神灵是离不开酒的。除此之外, “奠”“醴”“莤”等从“酉”之字都与祭祀有关。奠, 甲骨文作, 像一个酒器置于台上之形, 表示将酒摆放在几案上以供祭祀。“醴”是一种酒的名称, 字形从“酉”从“豊”, 其偏旁“豊”即礼仪的“禮”的初文, 甲骨文、金文作, 像在器皿“豆”中盛放两串玉以供祭祀的样子。醴字从“豊”, 体现了醴酒与祭礼之间的密切关系。《周礼·酒正》:“以醴敬宾曰礼宾。”进一步指明了醴酒在古代礼仪中的功用。莤, 甲骨文作, 由酉、廾、束三个部件组成, 像手捧着一束茅草放在酉 (酒) 旁。《说文》:“莤, 礼祭, 束茅, 加于祼圭而灌鬯酒, 是为莤。象神歆之也。”大意是说, 在根据礼制举行祭祀时, 先摆放捆束好的茅草, 然后用祼圭这种酒器将鬯酒浇在茅草上, 酒马上就会渗进茅草里, 就像是神把酒喝光了一样, 这种仪式就叫“莤酒”, 又作“缩酒”。《左传·僖公四年》:“尔贡包茅不入, 王祭不供, 无以缩酒。”说的就是这种仪式, 其中的“包茅”就是“束茅”。

酒在民俗文化中也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如“配”字, 甲骨文作, 从“酉”从“卩”, 像一个人跪坐在酒器旁边的样子。部件“卩”甲骨文作, 像人跪着的样子, 反映出当时人典型的坐姿。《说文》:“配, 酒色也。”这一说解与字形不合, 且无文献用例可考。在先秦文献中, 配多作匹配、配偶讲, 如《左传·隐公八年》:“先配而后祖。”贾逵云:“配成夫妇也。”其中的“配”就是配偶之义。而且配当匹配、配偶讲, 也与“酉”的字形相符合, 因为在古代婚仪的每一个程序中, 都可以找到酒的影子。如《仪礼·士昏礼》:“赞者酌醴, 加柶……妇升席, 左执觯, 右祭脯醢。以柶祭醴三。降席东面, 坐啐醴。”《礼记·昏义》:“妇至, 壻揖妇人, 共牢而食, 合卺而酳, 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这都是描写古时婚礼仪式中的具体场景, 无论是妇“坐啐醴” (即坐下来品尝醴酒) , 还是夫妇二人“合卺而酳” (相当于现在的喝交杯酒) , 都表示婚配仪式中饮酒这一重要过程。据此可以推测配的本义应该是配偶之配。

酒不仅是饮品, 它还具有重要的药用价值。这一点可以从医生的“医”的古字形中得到反映。在秦简、汉印、《说文》等文献中, “医”字均写作“醫”, 其字形从酉, 即酒字。这说明, 当时医生已经常常用药酒来给人治病了。《说文》:“醫, 治病工也。酒所以治病也。《周礼》有醫酒。”《汉书·食货志》:“酒, 百药之长。”《礼记·射义》:“酒者, 所以养老也, 所以养病也。”可见酒与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古人酿酒的目的之一就是充当药用。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中出土的一部医方专书, 后来被称为《五十二病方》, 被认为是公元前3世纪末秦汉之际的抄本, 其中用到酒的药方不下于35个, 至少有5个就是酒剂的配方, 用以治疗蛇伤、疽、疥瘙等疾病。中医学里很多药物都可以用酒泡制, 如鹿茸龟甲、参桂芪术等。迄今为止, 酒对于中医仍是不可或缺之物。

此外, 酒又可以用作烹调食物时的一种特别的添加剂。这一点, 同样可以从古文字形中找到证明。例如“酱”字, 《说文》古文作, 金文类此, 其字形从“酉”, 左边为声符“爿” (即“床”的象形字) 。小篆字形作, 秦简文字与之相似, 从“酉”从“肉”, 表示以肉与酒相混合而制成。由此可以看出酱的本义就是以酒调制的一种肉类食物。古时候的酱大约都是以肉制成, 不同于今人所食用的酱油、豆酱等。《礼记·内则》载有卵酱, 是用鱼肉的碎末制成的。其他还有豕、蚳、兔、鹰、蜗等都可以做酱。《齐民要术·作酱法》说:“牛羊麞鹿兔肉生鱼皆得作。”酱在古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论语·乡党》:“子曰:‘不得其酱不食。’”《周礼·天官·膳夫》:“凡王之馈:食用六谷, 膳用六牲, 饮用六清……酱用百有二十瓮。”用一百二十个瓮来盛酱, 说明当时酱的食用量是非常大的。此外, 还有我们现在所说的醋, 本字作“醯”或“酢”, 曾被先民称作“苦酒”, 其字形也从“酉”, 说明其制作工艺也与酒相关, 这些都可以看出酒与人们日常调味品的密切关系。现在我们烹调中仍然以料酒、黄酒、米酒、红酒等各种酒来去除肉的腥膻, 提高肉类食品的鲜味。这说明, 活跃在古代社会文化中的酒, 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仍然继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汉字与古代建筑文化 篇6

在人们移居到地上生活以后, “宫室”成为了房屋的通称。宫和室本来是可以不分的, 所以《尔雅》说:“宫谓之室, 室谓之宫。”当时的“宫”并没有宫殿的意思, 宫殿的意思是秦汉以后才产生的。而在上古的时候, 不管什么身份的人, 所住的房子都叫宫。郝懿行《尔雅义疏》说:“古者贵贱同称宫焉。”所以《孟子·滕文公上》说:“且许子何不为陶冶, 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许子是对战国时候农家学派的代表人物许行的敬称。许行主张每个人都要亲自种地才能吃饭, 亲自织布才能穿衣, 这种主张人人平等的思想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却忽视了社会分工的必要性, 因而遭到了孟子的批驳。孟子质问:许行为什么不亲自去制作做饭用的陶器、耕种用的铁器, 而是什么工具都从自己家里拿来用呢。这里的宫中, 就是指许行家里。可见此时的“宫”确实是指一般人居住的地方。“宫”字甲骨文作、, 其中为屋子的整体轮廓。里面的两个“口”或相离, 或相连。有的字形则没有外面的轮廓, 只写作或 (见图1) 。按照罗振玉的解释, 这些“口”是“象有数室之状”, 或者“象此室达于彼室之状”。这说明, 当时“宫”的形制已经比较复杂了, 再也不是先民穴居时简单的“单人间”了, 而至少是经过改良的“两居室”了。《释名》:“宫, 穹也。屋见于垣上, 穹窿然也。”穹是圆形的屋顶, 垣即墙。将《释名》的解释与半坡遗址的房屋复原模型相对比, 可以肯定, 当时的“宫”是在圆形基础上建立围墙, 墙的上面覆以圆锥形屋顶。这种有墙有顶的“穹窿”房屋, 相对于当时的“穴居”来说, 无疑是一种较为高级的建筑形式。

秦汉以后, 为别尊卑, 宫才从一般住房的意义演变成帝王居所的专用名词。这正如《风俗通义》所说:“自古宫室一也。汉来尊者为号, 下乃避之也。”皇帝把宫作为自己住处的专称, 普通百姓就之后避开这个字不用了。就好像“雉”本来是野鸡的称呼, 但到了汉代太后吕雉掌权后, 谁也不敢再称野鸡为“雉”了。

再看“室”字。《说文》解释说:“室, 实也。从宀至声。室屋皆从至, 所止也。”按甲骨文, 是从宀从至, 它的形体结构从甲骨文到后来的金文没有很大的变化。有的甲骨文“宀”下面有两个“至”, 意思与一个“至”是一样的。“至”甲骨文作, 像箭从远处来降到地面的情形, 有到达的意思, 因而引申为止息, 即停留在某一个地方居住的意思。《释名》的解释很能体现“室”这种功用特点:“室, 实也。人物实满其中也。”通俗地说, 就是“室”里注满了人, 摆满了东西。

洪成玉认为:室的初义就是穴室。《诗经·唐风·葛生》:“百岁之后, 归于其室。”郑玄笺:室, 犹冢圹。冢圹即墓穴。王力先生认为, 在远古时代, 室就是穴, 穴就是室, 因为当时人们居住的地方就是“穴”。到了殷代, 有了上栋下宇的房屋建造, 人们的居住地由地下搬到了地上, 室和穴才有了分别。

由上最初人们建造的房屋内部单元比较简单, “室”和“宫”一样, 都可以泛指人所居住的房屋。后来, 随着建筑水平的提高, 房屋逐渐形成了一定的格局模式, “室”便逐渐成为一套住宅内部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时候的住宅, 一般由堂、室、房三个主要部分组成。前面是堂, 通常是行吉凶大礼的地方, 不住人。堂的后面是室, 住人。室的东西两侧是东房和西房。整栋房子是建筑在一个高出地面的台基上的, 所以堂前有阶。要进入堂屋必须升阶, 所以古人常说“升堂”。《论语·先进》:“由也升堂矣, 未入于室也。”这就是成语“登堂入室”的来历。

《释名·释宫室》说:“古者为堂, 自半以前虚之, 谓之堂, 自半以后实之, 谓室。”可见室与堂是有区别的, 其用途也不相同。“堂”是整个房屋建筑靠前面的部分, 堂没有前墙, 是敞开式的, 只有东西两根楹柱支撑, 所以比较敞亮、开放, 是人们祭祀、视朝、接待宾客的地方。《孟子·梁惠王上》记述了这样一件事:“王坐于堂上, 有牵牛而过堂下者, 王见之。”王问这牛要牵到哪里去呀, 对方回答说要前去杀了举行祭祀, 王说, 我不忍心看到它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 还是放了它吧!王坐在堂上面, 之所以能够清楚看到堂下发生的事情, 就是因为堂是敞开的。

堂与后面的室之间有墙隔开, 并有户相通。“户”在古代经常与“门”相对, “门”是较大的门, “户”是较小的门, “户”的甲骨文字形正是 (“门”) 的一半。有了堂的遮挡, 室就显得私密、封闭得多。室是人们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 室内主要的活动者是妇女, 因此“室”又引申指“妻子”。《礼记·曲礼上》:“三十曰壮, 有室。”郑玄注:“有室, 有妻也, 妻称室。”

上一篇:英汉植物词汇下一篇:严重低钾血症